原口启之助拿着一张作战参谋递过来的战报久久不语。

    第26步兵团共计三个步兵联队，以步兵第11联队的战斗力最强，原口启之助的步兵第12联队次之，步兵第13联队再次之，但是相互之间差距并不是很大。

    原口启之助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一千余人的一个步兵大队尽然在一夜之间就剩下了不到两百人，难道支那军队动用了一个步兵师的兵力吗？

    黑田重德十分无奈地对原口启之助道：“目前，我们只知道在凉城驻防的就是敌35军的420团。”

    “420团？”原口启之助若有所思，作为曾经的一名参谋人员，原口启之助平时就注重收集晋绥地区的支那军队部署情况，对420团并不陌生。

    “怎么？原口君对这个420团有所了解？”黑田重德问道。

    “将军阁下，卑职确实知道这个420团，但是要说了解还谈不上。卑职只知道这个团的指挥官作战极其勇猛，其部下也骁勇善战，但是其战斗力似乎应该不会达到可以如此重创寺岛大队的程度。”原口启之助沉声道。

    黑田重德的眼神暗淡了下来，原本以为原口启之助对420团知之甚深呢，没想到也是了解了一个皮毛。晋绥军35军部队个个战斗力都不俗。

    黑田重德阴沉着脸，问道：“原口君，说说你的想法。”

    “难以置信。”原口启之助沉声道，“卑职简直无法相信，这事竟然是真的。”

    黑田重德长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当时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比你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皇军的步兵大队，下辖四个步兵中队、一个机枪中队、一个辎重中队和一个个炮小队，全大队编制总兵力为1137人，却在一夜之间被支那军队的一个步兵团打得就剩下了一个零头，虽然不是全歼，但是和全歼也是差不了太多。原口君，你可曾听说我们大日本皇军在支那战场上什么时候取得过这样糟糕的战绩？”

    原口启之助默默地摇了摇头，这样糟糕的战绩确实是闻所未闻。但是很快，他的眼睛一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原口君，你想说什么？”黑田重德敏锐地发现了原口启之助表情的变化。

    原口启之助先是重重顿首，然后说道：“将军阁下，卑职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不知道当不当讲。”

    黑田重德用鼓励的眼神看了看原口启之助，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原口启之助略微沉吟了一下，调整调整思路道：“不知道将军阁下是否记得一个月前发生在商都的那场战斗和近期的上野将军率军剿灭土八路的一场战斗？”

    黑田重德翻着小眼睛使劲地回忆了一下，这两件事确实有印象，当时驻蒙兵团司令部还曾经编发过战报，自己看过之后曾暗地里嘲笑过石本寅三和上野龟甫的无能。当然，这两件事情他也并未放在心里，独立混成第二旅团和独立第四警备队的战斗力跟他的第26步兵团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差的太远了。

    “有印象。好像皇军也是损失了至少一个大队的兵力。”战损情况具体是多少黑田重德已经记不得了。

    “正是！”原口启之助道，“虽然我们第26步兵团的战斗力要更强一些，但是这些问题我们不得不引起重视。”

    “但是，之前的事情听说都是土八路干的，好像和420团并没有什么关系吧？”黑田重德有些不解。

    “将军阁下，卑职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是总觉得这几件事情中间恐怕还真有些联系。”原口启之助平时十分注重收集日中双方的战报，并对战斗过程详细加以分析和研究，并乐此不疲。而最近，发生在商都和七星镇的两场战斗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索代斯奈！”黑田重德点点头，“久野村君已经派人去江台山的密林中进行调查了，一旦有情况就会及时传到我们这里，届时我们再和独立混成第二旅团联系，看看他们那里是否会有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哈依！”原口启之助重重顿首，“卑职也是这个意思。”

    对于原口启之助敏锐的洞察能力和开阔的思维，黑田重德颇为欣赏。

    但是，他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又回复到了寺岛大队受到重创这件事情上来了，他喟然长叹道：“原口君，你能想象出寺岛这个蠢货是怎么指挥的吗？你知道脑包山阵地是怎样丢失的吗？”

    显然黑田重德的怒气还未全消，但是原口启之助不卑不亢地道：“将军阁下，卑职以为现在不应该仍然停留在当时寺岛成三如何指挥部队的问题上，而是应该将注意力放在晋绥军420团上，这支部队如何在短时间内就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为什么单单在密林中就能悄无声息地消灭我们二百余名皇军士兵？他们的指挥官到底运用了什么样的战术？”

    面对原口启之助的直言不讳，黑田重德就是想生气也生不起来，毕竟人家原口启之助说的一点没错，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

    良久，黑田重德都默默不语。

    卢沟桥事变爆发后，杉杉元身为陆军大臣，极力主张增加驻华兵力，扩大战争规模，并向昭和天皇担保，三个月解决中国事变。是何等的狂傲？黑田重德也是杉杉元的忠实追随者。

    但是接下来的淞沪会战狠狠地打了大日本皇军的脸。国民军共计有70多万部队参加了淞沪会战，以死伤近30万的代价，造成了日军20多万部队五分之一的伤亡。虽然最终，淞沪会战是以日军的胜利告终，但却粉碎了日军“三个月内灭亡中国”狂妄之言。由于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中国军民从上海等地迁出大批厂矿机器及战略物资，为坚持长期抗战起了重大作用。

    淞沪会战过去过去还不到一年，徐州会战的大幕又已经拉起，皇军一万余人在台儿庄围歼遭到围歼，这给予日军了巨大的打击，大大迟滞了日军进攻的脚步，为中方部署武汉会战赢得了时间。

    但是，尽管日军“三个月内灭亡中国”狂妄之言被无情的现实粉碎了，但是包括黑田重德在内的所有日本军官，仍然有一种盲目的自信。

    像支那这等贫弱的国家的军队和军人，早已经进入不了他们的法眼了。这些日本军官已经将目光投向了西方强国。

    可是，再怎么心高气傲，现在也得面对现实。

    原口启之助接着道：“将军阁下，支那有句古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现在就是缺乏对对手的了解，皇军的实力不容置疑，但是我们也不能轻视了我们的对手，毕竟他们也是在不断地学习和进步的。如果我们一味地停滞不前，势必会渐渐被支那军队迎头赶上，届时我们的优势就再也不复存在了，将来损失的也绝对不是一个寺岛大队这么简单。”

    不得不说，原口启之助还是有一定的忧患意识和清醒的头脑的，这在一群盲目自大的日军军官中显得颇为另类。

    “接着说下去！”黑田重德知道原口启之助并不是在危言耸听，他已经渐渐地被原口启之助说服了。

    “卑职认为这次寺岛大队的失利并不是一次偶然事件，先从脑包山阵地的丢失来看，寺岛大队在到达脑包山阵地之前，便已经知道了脑包山阵地发生了激烈的战斗，但是为什么寺岛君会没有做任何的敌我识别就轻易地率部通过呢？”

    “你的意思是说支那人以某种方式骗取了寺岛君的信任？”黑田重德恍然大悟。

    “具体情况犹未可知，但是卑职猜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原口启之助道，“在江台山的密林中，敌人能够轻易地杀死皇军士兵，这说明他们十分熟悉丛林作战模式。”

    “索代斯奈。”黑田重德听得连连点头，他已经完全适应了原口启之助的思路。

    “综上所述，我们的敌人十分的危险，他们不仅擅长化装渗透，而且擅长偷袭，尤其是利用夜色和丛林地区的特殊地形对我大日本皇军部队展开偷袭。这支支那部队的战斗力非常强，我想就算是我们步兵团最精锐的老兵恐怕也有所不及。”

    尽管原口启之助的话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落字黑田重德耳朵里极为侧耳，但是却让他无法反驳，黑田重德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示意原口启之助继续。

    原口启之助哈依一声，又道：“卑职认为这样的一支部队兵力绝对不会很多，应该是一股小部队，也许就是420团中的某一支部队。”

    “何以见得呢？”黑田重德没听明白。

    原口启之助接着说道：“卑职认为，如果这支部队的人数足够多，是一个连或者是一个营的话，以他们目前的战斗力来看，寺岛大队绝对不会有残兵逃出的。之所以没能全歼寺岛大队，正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兵力。试问，哪一位指挥官能够放弃一块已经到了嘴边的肥肉呢？要知道，这可是整整一个皇军步兵大队的兵力啊。支那人还不把这件事情吹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