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子上前一步，道：“兄弟，跟你打听个事儿，我们家里出了事，家里人都没了，投奔亲戚又找不到他们，所以我们哥俩准备去投军混口饭吃，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当兵的招人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烟递给张富根。

    张富根接过来一看，还是洋烟，上面有字，不过他并不认识。他打小受惯了别人的白眼儿，还是头一次享受这样被恭维的感觉，刚开始还有点受宠若惊，不过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角色。

    高个子依然是冷眼看着他，张富根并不理会他，哼，是你们求老子办事，还给老子看脸色。但是矮个子的态度就好多了，他又从口袋里掏出洋火，“嗤”的一声点着，给张富根点着，道：“兄弟，你有没有什么门路，给我们哥俩指点指点！”

    张富根用力地吸了一口烟，烟雾从口鼻中缓缓喷出，此刻他的神情很是享受，还是洋烟的味道好啊，记得上次抽的时候还是前年王大户家里娶小妾的时候呢，当时他趁乱从席面上偷了一支，躲在后院柴房正美美地吸着的时候，却还是被王大户家的护院给发现了，自然被痛打了一顿。

    “你们想投哪边啊？”别看张富根是村子里的破落户，但是他又不用种地劳动，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东窜西窜，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少。

    矮个子和高个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里都是一亮。矮个子道：“我们兄弟对这个也不是很懂，你帮我们指点指点。”

    张富根又美美滴吸了一口，在一团烟雾之后原本浑浊的眸子也稍微明亮了起来，他缓缓道：“你们不会是想跟小鬼子干吧？”

    两个人脸色都是一变，还是矮个子反应快，他忙道：“兄弟你说笑了，咱们都是中国人，哪儿能跟小鬼子做事呢？”

    张富根眯着眼睛享受香烟带给他精神和肉体上双重的愉悦，并没有看到两个人瞬间的教育变化，道：“那就好办了，你们可以往西去投晋绥军啊，听说每个月能发三块大洋的军饷，一个月能吃上几顿肉。”

    见两个人都不说话，张富根道：“怎么，你们不满意？”他还以为两个人觉得待遇低了。

    “哦，没有，没有！”矮个子连忙摆手，轻声道：“不瞒你说，我们的家人也是被鬼子祸害的，所以我们哥俩不仅要当兵，还要当能打鬼子的兵！兄弟，你知不知道哪里有这样的部队。”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确，看不上晋绥军。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听我们村去张桓做买卖的人说，宣化那边出了点一支能打鬼子的部队，叫么独什么……”张富根挠了挠头，死活想不起来了。

    “独立连！”一直冷眼看着张富根的高个子男人终于开口了，不过却被矮个子狠狠地瞪了一眼。

    “对，对，对，是叫独立连。”张富根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的大黄牙，“这名字有点拗口，时间又久，所以记不起来了。”

    “不妨事，兄弟你接着说。”矮个子道。

    “具体他们怎么厉害我也说不大清，不过听说他们打死了不少鬼子在，还有鬼子的大官呢。”这些都是他道听途说来的，至于鬼子多大的官算大官他是不知道的。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我们就是要这样的部队去当兵。”矮个子坚定地道，

    “这个嘛，嘿嘿，我也不知道！”张富根确实不知道独立连去了哪里。

    高个子一听转身就要走，但是矮个子却没动，他双手伸进口袋里，顿时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张富根耳朵顿时竖了起来，这响声在他听起来是如此的美妙，因为他很清楚这是大洋相互碰撞的声音，听这声音好像数量还不少。

    “让我再想想！”张富根皱了皱眉头。

    这一想，还真让张富根想出点眉目，道：“独立连我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前天夜里我发现了一支队伍从我们村附近经过，像是刚刚打过仗一样。”张富根的作息时间和正常人完全不同，别人早早都睡了，他却正是精神的时候。

    前天晚上这家伙睡不着，其实也不是他不想睡，而是饿得睡不着，于是他就在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正在他准备进李二狗家的院子里的时候，发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吓得他赶紧转身躲到了角落里，偷东西挨打的事情不是头一次发生了。

    不过，张富根很快就发现这脚步声并不是村子里来抓他的，他惊奇地发现来得竟然是一支队伍，有人有马，有枪有炮。

    别看张富根是一个小山村里的小人物，但是各种各样的军队他也见了不少，其实这并奇怪，先是军阀混战、匪患肆虐，后来又是小鬼子侵略，整个察哈尔兵火不断，各种各样的队伍也是层出不穷。张富根发现眼前的这支队伍和其他的都不一样，行军中除了脚步声和枪械的碰撞声之外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

    张富根不认识字，但是数数还是会的，他粗略数了一下，这支队伍足足有400来人，马匹有近300匹。

    “兄弟，你确定看清楚了？”矮个子男人又递了根烟给张富根。

    “那是当然！”张富根肯定地道，“不过……”他欲言又止。

    矮个子当然知道张富根为什么支支吾吾不肯说，当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大洋，在张富根眼前晃了晃，道：“兄弟，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们要加入的就是这样的一支队伍，只要你把你见到的听到的详细和我说说，这些就是你的了。”

    两块大洋在穷得已经吃不起饭的张富根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他咕咚咽下一口口水，两只眼睛放出贪婪的目光。

    “说话算数啊？”

    “当然算数！”矮个子男人道。

    有了金钱的诱惑在前，于是张富根详细地说了那天晚上看到的情形。

    “你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吗？”矮个子问道。

    “应该是向商方向都去了。”

    矮个子和高个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而张富根也如愿得到了两块大洋，屁颠屁颠的走了。

    这次，所有人都没想道，张富根这个小人物竟然发挥了大作用。

    就在高个子和矮个子两人和张富根分手之后不到3个小时，一份情报就摆在了张桓独立混成第2旅团司令部石本寅三的办公桌上。石本寅三从邓家房回来之后，取出了胳膊上的子弹，但是他并没有留在医院观察治疗，而是继续回到司令部办公。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很是不妙，几个竞争对手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对于自己负伤这件事，严令手下保密，这样不仅可以让对手抓不住自己的小辫子，又可以迷惑常凌风和独立连。

    石本寅三采纳了小笠原五郎转换角色的建议，其实也就是现在所说的换位思考。道理很简单，一味地带着部队到处找独立连是不行的，这样不仅费时费力，还容易被独立连牵着鼻子走。要找到独立连，就得站在独立连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还不能让独立连发现，小笠原从讨伐队和骷髅队挑选了一批会说中国话，懂得中国文化和风俗习惯的官兵，化妆成各行各业的中国人，分散到独立连可能出现的地区特别是西北方向打听消息，这些人几乎都是2个人一个小队，建立一套独立的情报传递体系。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传来的情报。

    “小笠原君，这件事情你怎么看？”石本寅三先是征求小笠原五郎的意见，经过大北沟一战，小笠原五郎在石本寅三心目中的的地位又提升了一个档次，怎么说两个人也是一同患过难的。所以，这几天，小笠原五郎几乎天天跟在石本寅三的身边。

    小笠原五郎重重顿首，道：“旅团长，通过他们对那支部队的描述，以卑职所见，从尚义出传来的情报多半是真的。”

    “嗯。”石本寅三点点头，其实他心里也已经基本认定了是独立连，“那你认为他们去商都是干什么？”

    ”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小笠原五郎刚来察哈尔没多久，对这里的情况并不熟悉。

    ”去年8月份，晋绥军的董琪武部占领商都，不过，后来由于皇军在山西的步步紧逼，晋绥军不得不收缩防线，放弃了商都，尹宝山的第二师便光复了商都，现在商都县城里除了一个皇军的宪兵小分队，其余都是尹宝山的第二师。“

    “大佐阁下是说他们的目标是尹宝山的第二师？”

    “正是！他们向北转移一定是为了抢夺马匹，这样可以大大地加大他们的活动范围。”

    小笠原五郎倒吸一口冷气，道：“如果将来让独立连全部变成骑兵之后，我们再想消灭他们，难度就会大多了。卑职马上通知第二师，让他们提高警惕，却不能让独立连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