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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君与娇娇 第7节

      此时的周窈已被两个男人带出了秀水镇,正往清河县的路上,已行至了哀崂山下。
    那二人没在夜里行过山路,尤其哀崂山这一带,入眼皆是崇山峻岭,地势十分复杂。若是看走眼,走岔了,误入深山,遇到豺狼虎豹,那就危险了。
    正因不熟,二人起了争执,高个的说就在这里原地生火,过一夜再走。矮个的不同意,夜里太长,若是遇到猛兽,只有等死,还不如抓紧时间赶路。
    “二更天都没到,如何赶?后头还有三更四更,若是走错了路,往深山里去,遇到虎狼,你去应付?”高个的也有他的道理,捡了几块石头围了个坑,丢了不少枯树枝进去,就开始生火。
    然而,矮个的瞧着同伙时不时望向小娘子那色眯眯的眼神,哪有不明白的。不愿走怕是假,见色起意想伺机占人便宜才是真。
    矮个的看了一眼小妇,被缚了双手,垂眸不语,似是吓着了,那样子,着实有些可怜。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矮个的也是头一回遇到这般貌美的女子,哪能不动心。
    可再动心,也不能碰,碰坏了,可就交不了差了。
    矮个的警告高个的:“老爷可是有令在先,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莫惹事。”
    高个的亦是冷笑:“谁听谁的,还不一定。”
    说罢,高个的又朝周窈瞥了一眼,只是个低头不语的侧脸,足以让人想入非非了。
    这般模样的媳妇,他累死累活干一辈子,怕也讨不回来。
    如今有个现成的摆在眼前,若不抓住了,这辈子怕是再无可能了。
    夜色渐沉,可男人看过来的目光太露骨,想忽视都不能,使得周窈愈发紧张。
    周窈身子微微往后靠,负在身后的双手极为小心地动着,一只握紧了簪子,使力割着缚住手腕的绳索。
    然而二人到底有些警觉心,矮个的过来查看,见小妇人后退,发觉不对,正要将她拉起,却不料,砰的一声。
    脑后一记重击,矮个的应声倒地。
    高个的就在身后立着,弯腰对气息减弱的同伙道:“对不住了,兄弟,这年头讨个漂亮媳妇不容易,只能怪你自己不走运了。”
    又等了一会,直到男人气绝而亡,高个的抬头,冲周窈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小娘子莫怕,县城里有人要害你,只要小娘子跟了我,必保娘子平安无虞。”
    周窈装作害怕的样子,拖延时间:“你连你自己的同伴都能狠心下手,我又如何信你?”
    “我不杀了他,小娘子怕是很难脱身。”
    周窈仍是迟疑:“你带我去县城,我就能脱身了?你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又有多大能耐,不若你送我回家,我们秀水镇,不光是山清水秀,镇上未嫁的漂亮小娘子也不少,以大官人的本事,不愁寻不到中意的媳妇。”
    听到这话,高个的果然有所意动:“小娘子所言当真?不是诓我?”
    这女子虽美,可到底嫁了人,并非完璧,若能找到同样貌美的黄花大闺女,自然最好不过。
    “诓不诓的?大官人同我回镇上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大官人何等威武,难道还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不成?”
    高个的一听,当即哼道:“女子柔弱,却也狡诈,不可轻信。”
    周窈闻言更是一笑:“真是为大官人可惜,我们秀水镇美貌远扬的豆腐西施,就这样错过了。”
    高个的闻言,内心又是一阵松动。
    就在这时,周窈借着那点月色,看到渐渐朝这边走来的庞然大物,不由瞪大了眼。
    高个的看到女子神色有变,下意识转过头,只见一道白色身影向他飞扑而来,一把将他按倒在地。
    声儿还没来得及出,喉头就被尖厉的獠牙咬破,鲜血喷涌如注,男人顿时没了气。
    周窈被眼前血腥场面骇住,强压下心头的惧意,用尽力气将绳索割断,握紧了簪子,转身就跑。
    然而两只脚的哪里敌得过四只脚的猛兽,还未跑几步,就被大虎追上,从背后拱起周窈将她抛到自己背上,一个闪身,遁入了深山密林中。
    周谡追至山脚,闻着血腥味寻了过来,只见两具已经凉透的尸身,其中一具被猛兽咬死,血肉模糊,而周窈不见影踪。
    在一处野兽脚印旁,周谡发现了自己送给娘子的玉簪,捡起簪子紧握住,内心一阵剧烈的抽痛,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焦灼,几近要将他击溃。
    不管人,还是兽,于一个柔弱女子而言,都是巨大的劫难。
    周谡将簪子收入怀中,一只手搭在刀把上,望向前方黑黢黢的山林深处,毅然走了进去。
    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握刀劈开前方丛丛荆棘,得益于周父给他的那套秘籍,周谡夜视能力变强,对气味也愈发敏感。
    一路闻着血腥味,越来越浓,周谡行至到了一个被枯树枝遮蔽的山洞前,里头有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他弯腰靠近,轻轻拨开一截树枝,往里探看。
    却见他的娘子蹲在一头白虎旁,墨绿裙摆上沾满了刺目的血迹,周谡当即红了眼,挥刀劈开枯枝,发出簌簌的声响。
    周窈听到声响,倏地转身,看清了来人,面上露出喜色,起身迎了上去。
    “夫君!”
    这是受了多大的罪,才会唤得如此缠绵,短短两个字,饱含了无限的情意。
    周谡展开双臂,等着小娘子扑上来,用自己宽大的胸膛抚慰娘子受创的心灵。
    周窈扑是扑上来,却是摇着男人胳膊直晃:“夫君,快,想办法弄些热水来,这头母虎不行了。”
    周谡不为所动,揽着小妇上下打量:“娘子没事吧?可有受伤?”
    他关心的唯有眼前人,若那二人有冒犯到他家娘子,必折回去将他们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
    周窈一颗心全都记挂在难产的母虎上,急催着男人道:“没有热水,弄点别的吃的也成,这山上不是有灵芝,还是人参?夫君快去采些来。”
    闻言,周谡一度说不出话。
    他家娘子莫不是刺激大了,以为人参是萝卜,说采就能采到。
    见周谡仍是不动,周窈推开他,自己往外走,边走边道:“夫君不愿意,那我自己去寻,这头母虎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若不帮它,于心不安。”
    周谡轻叹一口气,看向一旁似乎很难受,瘫在地上不停扭动的大家伙,把半个身子已经探出山洞的小娘子拉回来。
    “你在这等着,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第9章 .  秘密   不急,先伺候娘子
    尽管周窈平日里对周谡颇有微词,可真正遇到事,头一个想到的,能信赖的也唯有此人。那是一种潜意识里,自发自觉的依赖,不论是非曲直,也道不出个所以然,只因出自本心。
    尤其在周谡带回了干净的水和棉布,还有中指那般长的一节山参后,周窈再看这个男人,愈发了不得。
    周窈不是稳婆,也没当过娘,女人如何生产都搞不明白,更不提兽类了。
    能做的不多,除了给母虎擦拭身体,喂它吃下补充体力,续命用的山参,周窈剩下的也只有守在旁边为它打气了。
    “你且坚强些,疼也就疼这么一会,等小崽子出来了,你就彻底卸了包袱,重新做你那震惊四野,威慑八方的山大王了。”
    周谡随意倚在洞口,长手长腿横在那里,大刀搁在一旁,刀尖抵着地面,人看起来闲适,一双利眸却是如炬,不停扫视周遭。然而听到自家娘子的絮絮叨叨,周谡没能忍住,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男人的笑声,周窈转头看向洞口:“夫君你莫吵,不要打扰虎妈生娃娃。”
    周谡扬起一只手往后摆了摆,心里却纳闷,他只是笑一笑,半句话都没冒,到底谁更吵,更打扰。
    月朗星稀,又过了一更,伴着奶声奶气的嗷嗷叫,母虎终于将这个折腾了它一宿的崽崽生了下来。
    周窈头一回见到老虎生崽,还只生了这么一个独苗苗,亦是相当惊奇。
    瞅着虎妈咬断脐带,舔掉小崽崽身上的血污,母性本能使然,根本不需要人帮。当然周窈想帮也不大懂,只能用棉布给虎妈清理身子,让它稍微舒服点。
    小崽崽当真是虎头虎脑,胖胖的一团白球,张着嫩嫩小嘴嗷嗷直叫。这叫声不比大虎那般惊心动魄,震撼山林,而是又细又促,奶奶的音调,萌化人心。
    周窈实在稀罕得不得了,急于找人分享:“夫君,你快过来瞧瞧,这虎娃娃有趣急了。”
    周谡听到了,也只是不咸不淡恩了声,回头看一眼。
    还算有趣,可就是吵了点,若是他的娃娃,不晓得要有趣多少倍。
    这么一想,周谡又觉得自己傻透了,哪有拿人跟畜生比的。
    母虎已经平安生崽,恩报完了,也该走了。
    周窈舍不得,瞧着小虎崽可爱的模样,犹豫不决:“不若我们等天亮再走,母虎刚生,身体正虚弱,若是别的兽来了,有危险怎么办?”
    也就眼前这女子了,叫周谡奈何不得,只能道:“那我先下去一趟,你就在这里,不可乱跑。”
    重复的话,周窈已经听过一遍,注意力都在小虎崽上,不甚在意道:“晓得了,夫君快去快回。”
    男人脚程快,稍微休整过后,又有了劲,重回山脚,却是立在两具尸身旁,没有动手的打算。
    过不了一刻钟,又从另一边林子里过来两个彪形大汉。二人一个扛着铁锹,一个拖着麻布袋,瞧见周谡青松劲柏般笔笔挺挺立在那里,立马加快脚步,急奔过来。
    常顺急吼吼道:“二当家的,小嫂子如何了,吓坏了吧!可恨我们得到消息晚,不然定将这俩王八羔子剥了皮不可。”
    周谡面无表情,瞥了地上凉透的尸身,极尽冷酷:“现下剥也不迟。”
    常顺一口水又咽了回去,呵呵尬笑:“这这都没气了,凉透了,不好下手呢,得趁热才成。”
    常安瞪了一眼一贯不长脑的兄长,走到两具尸身旁来回打转,不一会儿,对周谡恭敬道:“二当家的,依属下之见,这二人,只能埋一个。”
    闻言,周谡面色有所和缓,看着常安示意他说下去。
    周谡鼓励的眼神给了常安信心,指着矮个的尸身侃侃道:“这人被钝器所伤,明显人为,需埋到深山里。而另一具是野兽咬死的,且可留在这里不管,留个线索待人去寻,却又寻不着,只当是山里猛兽所为,一个咬死,一个拖走了,拆吃入腹,尸骨无存。”
    如此详尽的解释,常顺亦是一听就懂,大手一拍,朝弟弟竖起了拇指:“不愧是跟着二当家做事的,这脑瓜子,愈发灵醒了。”
    周谡扯唇笑了下:“既如此,就按你说的办。速度快些,莫拖到天亮。”
    “好的嘞。”
    二人拖着矮个的尸身,胡乱塞进了麻布袋里。
    走之前,常顺想到了什么,回头对周谡道:“二当家的,大当家要你得了闲回寨里一趟,再不回去,家里无米下锅了。”
    听到这话,周谡冷笑一声:“先叫他把那对玉镯子还回来再说。”
    分明是他布的局,劫的富,善的后,临了,分货时,最惦记的东西却被那浑人截胡,还一脸谁先抢到就归谁的无耻样。
    两边都是主,偏帮哪个都不合适,常安只能道:“二当家的,听闻幽州刺史家的三公子到了清河县,不若我们将人绑了,干一票大的,到时又何止是一对玉镯子,一百对都有的。”
    “对头,要干就干大的,一次赚够本。”常顺帮腔道。
    周谡略一沉思,却道不可。
    幽州刺史怀谦为官还算清廉正派,并无让人诟病的地方。寨里有寨里的规矩,只劫贪官污吏,和为富不仁的乡绅恶霸,若规矩破了,没了约束,更难管理。
    常顺还想说,却被会看眼色的常安一把拽住,告别了主子,快速遁入山林里。
    等进了林子里,常顺甩开常安,怒道:“你也是,大当家也是,都快将他捧成神了。他才来寨里多久,半年不到,底细都还没摸清楚,你们一个个的,只会捧着他供着他,也不怕阴沟里翻船,捧错了人。”
    常安听了,亦是冷笑:“你是比二当家的有能耐,能带我们避开官兵的追捕,躲掉猛兽的侵袭,越过重重瘴气与毒物,在这深山老林里安营扎寨,获得一处安身立命之所。若你能办,弟弟我立马举荐你为三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