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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临阵

      瞧见一兵战战兢兢的,汗出如浆,却死死攥着手中火铳,罗艺便大步走了过去,当胸揪住了衣衫,在耳边咆哮了起来。

    “你叫什么!”

    那新兵被揪着领子,赶忙答道:“标下张虎!”

    “你不叫张虎,你叫挨千刀,松松开,莫走火伤了人!”

    “遵令!”

    罗艺松开这新兵,大步在队列中逡巡,不远处一兵抖如筛糠,被罗艺走过去,狠狠一脚踹翻了,打骂起来。

    “你叫没卵子!”

    “一个挨千刀,一个没卵子,正凑一对!”

    那新兵瘫坐在地,懦弱的脸上露出愤怒表情,却死死将手中长枪攥紧了,也不敢言语,只是死死盯着脚尖。

    罗艺和两个同袍老兵,便放肆的大笑起来:“这样的蠢物,白白辱没了咱皇明天兵的威风!”

    “没卵子的,打起来,先劈死你!”

    尖酸刻薄的辱骂声,在城内回荡,新兵们战战兢兢,似乎回到了暗无天日的新兵营,成日里也是这般窝囊。被老兵辱骂,被上官拳打脚踢,被扒了衣服吊起来打,哪里有什么尊严人格。

    然而就是这样粗暴的对待,这一营明军却始终站的笔挺,一只只手死死攥着火铳,长枪,没人松开。这便是新兵营中的生存之道,懦弱胆小最多挨顿揍,丢下武器,可是要挨军棍,吊起来打的,临战弃械,军官可当场斩杀之。

    罗艺稍稍满意了些,又嘶吼起来:“军官在前,当兵的靠后,列队!”

    呼啦,这一营兵里,三四十个军官纷纷上前,站了出来,个个都提着百锻军刀,瞧着甚是勇武英挺。这便是大明新军的战斗力源泉,下级军官无一不是骁勇之辈,或提刀而立,或杀气腾腾,却瞧着都十分年轻。

    这时候,一个军官终按捺不住,嘶吼起来:“我皇明!”

    “万胜,万胜,万胜!”

    山呼声响了起来,在军官们带动下,一营明军声嘶力竭的嘶吼了起来,便是最懦弱胆小的士兵,也从这山呼海啸声中,获得了极大的勇气。此时,城外传来的鼓点声,已清晰可闻,城外的敌兵终于进至城,一齐呐喊,嚎叫着竖起旗帜,涌向城墙。

    “稳住,稳住,听号令!”

    尚未完工的城墙上,还露着土坯的角楼上,一队队明军猫着腰,死死躲在垛口后头,躲避着城外雨点般的铳子箭矢。军官们在城墙内猫着腰,来回穿梭,一边从垛口看着城下敌兵们的动静,一边对自己的部下,大声呼喝着。

    噗,一个军官跑了几步,被一发流弹射翻在地,城墙上开始出现伤亡。

    “救护队!”

    嘶吼声中,几个胆子大的青壮跑过去,将那军官赶忙拖走。此时城墙上的垛口,垛墙,两侧的星形角楼上,还有城门左右两侧的城墙处,各个垛口后头,己是密密麻麻布满了火统手。

    “一百五十步!”

    嘶吼声刚刚响了起来,轰,一发炮弹正砸在垛口处,碎石飞溅,四处激射,守垛口的几个士兵嚎叫着栽倒。听到外面的呐喊声,喊杀声越来越近,很多军士都脸色苍白,以新兵为主的这支盟军,临敌时的压力非同小可。全仗着几个队官,不顾生死,从垛口处向外观察敌情。

    外头是铳炮齐鸣,喊杀声震天,城墙上却一片死寂,只有毒辣的太阳直直晒射在城头上,晒的人汗流浃背睁不开眼睛。攥紧火铳长枪的士兵们,披着厚厚的棉甲,豆大的汗珠从帽盔里流出来,迷了眼睛,却没人敢去擦拭。

    “一百二十步,预备!”

    “起来,起来!”

    咒骂呼喝声中,呼啦啦甲胄响动,躲在城墙后头的各队明军,纷纷起身,将黑洞洞火铳居高临下,瞄准了城外。

    军官长刀前指,声嘶力竭的嘶吼起来:“放!”

    从角楼到城墙,再到城门两侧,火铳齐鸣,火光闪烁硝烟升腾了起来,一时间,城墙下变成了屠宰场。立时,第一排火统手退下,单膝跪地开始装填,第二排铳手冒着枪林弹雨上前。

    “放!”

    城墙上呛人的硝烟味弥漫,其中夹着一股鲜血的腥臊味,在炎热的阳光下,有人剧烈的咳嗽起来。也有人看清了,城外进入百步距离的敌兵,大批被射翻在地,很多人身上血肉模糊的,只是滚在地上大声惨叫着。

    轰,城内,缺口后头,一声巨响,罗艺脚下一阵摇晃,前面用沙包,原木堵死的那段城墙缺口,似乎剧烈的摇晃了一下,簌簌的尘土从高处落下,弥漫的烟雾升腾了起来。用沙包,木头堆成的土堆,又如何能抵御大炮的轰击。

    罗艺仔细观察过了,敌军在城外等了五天,陆续有拖拽着火炮的马队赶来,数量不多,却是城防的巨大威胁。如今敌军将这些火炮推进到城下,瞄准了缺口处的土堆猛轰,这正是他最担心的。

    轰,面前的土堆又摇晃了起来,环顾左右,尽是一张张汗涔涔的脸。

    “鳖孙子,玩命了。”

    罗艺嘴里念叨着,眼皮跟着狂跳起来,轰,终于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缺口被火炮近距离轰开了,堆砌的沙包出现了大面积的垮塌。沸沸扬扬的土石从天而降,叮叮当当的打在铁盔上,几个士兵满脸是血的倒了下去。

    烟尘弥漫,毒辣的大太阳直射下,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

    “呸!”

    罗艺吐出了嘴里的黄土,眯起眼睛,瞧着热浪烟尘弥漫的土堆上,出现了几个黑色的敌兵。刀交左手,吱呀,发出难听的金属摩擦声,后头严阵以待的士兵,纷纷端起手中攥紧的火铳。集体的力量是强大的,便是最懦弱的士兵,也在同袍推挤下,纷纷上前端起了火铳,瞄准了前方。

    锵,雪亮的战刀拔了出来,指向前方,汗流浃背的士兵紧张了起来。

    “放!”

    噼啪,密集的铳声一阵爆鸣,硝烟弥漫,敌兵尸体从斜坡上,骨碌碌的滚了下来,还冒着血。罗艺不紧不慢的一伸脚,踩住一个,那滚下来的敌兵一时未死,大口吐着血,瞪大了眼睛死死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