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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7 张煌言之死

      我们再说回张煌言。

    他是奉鲁王朱以海为帝的,而此时,朱以海身居金门,投靠郑成功。

    郑成功虽对他衣食供奉“礼数日薄”,但并未以他为主,仍奉永历帝为主。

    张煌言对鲁王仍忠心不贰,且“岁时供亿”不绝,但又“虑成功疑”,所以,“十年不敢入谒”鲁王。

    之后,张煌言听闻永历帝被吴三桂绞杀,便“上启鲁王,将奉以号召”。

    可惜的是,郑成功没有赞成,朱以海仍然成为不了皇帝,张煌言也无可奈何。

    公元1662年五月初八,郑成功突然病逝于台湾。

    郑成功的死,有几种说法,第一种说法是被儿子郑经气死的。郑经与乳母私通,有悖人伦,郑成功听闻后,气得抓狂而死;第二种说法是被毒死,夏琳《闽海纪要》和江日升《台湾外志》的记载,郑成功病情一开始并不严重,还能看书、观台、饮酒,有人认为可能是被下毒害死。

    不管是那一种死,郑成功都是英年早逝,年仅三十九岁就死去!

    人生有许多年龄的关卡,三十九岁是第一关卡,这个年龄,刚好是要步入中年的年龄,而许多人尚停留在年轻的做法,拼命地损耗身体,所以,度入中年的身体,根本吃不消,往往在此时倒下;第二关卡是六十岁,这个岁数,正是步入老年的岁数,身体的各种毛病呈现,度得过的,可以继续活,度不过的,就此倒下;此后,七十岁、八十岁、九十岁,都是一关卡,因为,年过六十,如风中残烛,随时会灭。

    郑成功倒在第一关卡,跟他为反清复明,太过劳累有关,真是惜哉,令人惋惜!

    他这一死,张煌言的抗清形势就更加严峻了!因为,他更加孤独无助了!

    他转战于宁海临门村一带。

    这时,清廷浙江总督赵廷臣趁张煌言义军处境艰难之际,再次写信招降,张煌言不为所动,并回信拒绝。

    张煌言的兵力越来越少,当下只得隐蔽起来,徐图发展。

    他隐蔽在悬岙岛,不幸消息走漏,被满清徐元率兵偷袭,张煌言被俘,还有他身边的书童杨冠玉。

    张煌言被俘之后,赵廷臣继续劝说他投降,张煌言对他说:“"执事为新朝佐命,仆为明室孤臣,时地不同,志趣亦异。功名富贵既付之浮云,成败利钝亦听天之命。宁为文文山(即文天祥),决不为许仲平(即南宋末降元的许衡);若为刘处士(即南宋末降元的刘秉忠),何不为陆丞相(即陆秀夫)乎!”

    他决定当文天祥,决不当许衡!

    他之前所作的一些诗词,就已经宣告了他宁死不降的节操。

    如《将入武陵》:

    义帜纵横二十年,岂知闰位在于阗!

    桐江空系严光钓,震泽难回范蠡船。

    生比鸿毛犹负国,死留碧血欲支天!

    忠贞自是孤臣事,敢望千秋青史传!

    如《甲辰八月辞故里将入武林》:

    国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

    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

    惭将赤手分三席,敢为丹心借一枝。

    他日素车东浙路,怒涛岂必属鸱夷!

    如《满江红·屈指兴亡》:

    屈指兴亡,恨南北、黄图消歇。

    便几个、孤忠大义,冰清玉烈。

    赵信城边羌笛雨,李陵台上胡笳月。

    惨模糊、吹出玉关情,声凄切。

    汉宫露,梁园雪。

    双龙逝,一鸿灭。

    剩逋臣怒击,唾壶皆缺。

    豪杰气吞白凤髓,高怀眦饮黄羊血。

    试排云、待把捧日心,诉金阙!

    我读着这些诗词,感受着张煌言的浩然正气,心中激荡,敬佩万分,但是,当我读到他写的《闻孤鸟而有作》,不由放声一哭!因为,他是那么的孤单和无助!

    他写道:

    孤鸟孤鸟声愊忆,风雨中宵我心恻。

    似闻鸟言生不辰,空山寥落无颜色。

    杜宇漫语不如归,鹧鸪疾呼行不得。

    予心卒瘏予尾焦,却来山阿欲避弋。

    一饮一啄孰将雏,双飞双宿谁比翼?

    寒枝独抱月黄昏,岛树苍茫林影黑。

    横绝四海会有时,敢告羁栖还努力!

    嗟乎此鸟亦非凡,鸾歌凤舞谁能识!

    但将孤鸟伴孤臣,悠悠苍天曷有极!

    他知道,他的抗清,就是孤鸟,就是在送死,可是,君子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他明知最终没有善果,但是,他仍然要抗清复明,为的,就是那一股忠义!

    公元1664年九月初七日,满清对宁死不降的张煌言,还是做出了杀害的决定!

    张煌言被押到杭州弼教坊,他在上刑场前,作诗两首:

    其一

    揶揄一息尚图存,吞炭吞毡可共论?

    复望臣靡兴夏祀,祗凭帝眷答商孙。

    衣冠犹带云霞色,旌旆仍留日月痕。

    赢得孤臣同硕果,也留正气在乾坤。

    其二

    不堪百折播孤臣,一望苍茫九死身。

    独挽龙髯空问鼎,姑留螳臂强当轮。

    谋同曹社非无鬼,哭向秦廷哪有人!

    可是红羊刚换劫,黄云白草未曾春?

    张煌言站在刑场上,大义凛然,面无惧色,抬头举目望见吴山,叹息说:“大好江山,可惜沦于腥膻!”

    他就义前,赋《绝命诗》一首:“我年适五九,偏逢九月七。大厦已不支,成仁万事毕!”

    临刑时,他“坐而受刃”,拒绝跪而受戮!

    监斩官见杨冠玉年幼,有心为他开脱。

    杨冠玉却断然拒绝道:“张公为国,死于忠;我愿为张公,死于义。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他说罢,跪在张煌言面前,引颈受刑,时年仅十五岁。

    呜呼,烈矣!

    张煌言死后,由鄞县万斯大等人与和尚超直收尸,并由张煌言外甥朱湘玉到总督衙门买回首级殡敛,遵照他在《入武林》诗品所表示的愿望,把他葬于杭州南屏山北麓荔枝峰下,成为与岳飞、于谦一同埋葬在杭州的第三位民族英雄,后人称之为“西湖三杰”。

    张煌言一死,意味着南明最后一点反抗的力量也没有了!

    明朝至此,可谓彻彻底底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