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卫营大门外。

    三人慢步走着。

    林庶灵在意那十万两白银，便问了出来，“新民打算卖掉一部分粮食来换取十万两白银？”

    “那七万石粮是明州和临州百姓的救命粮，不是我一人所有，怎能做主买了它。”华新民笑道：“若我要卖粮筹钱，你们两个还能放过我？”

    林庶灵和夏戈挺二人皆是情义之辈，他敢做假公济私之事，第一个饶不了他的人就是林庶灵。至于为何不是夏戈挺，谁让庶灵身手好，跑得快呢。

    夏戈挺也觉得奇怪，“你们华家在宁县是大族，可也不能一口气拿出十万两银子给你。新民打算怎么筹这笔钱，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直管提。”

    “是啊，只要不违背道义，我一定尽力而为。”林庶灵附和。

    “这你们就不要管了，山人自由妙计。还有庶灵，这事千万不要告诉复博和维格，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要坏我大事。”华新民特意嘱咐道。

    林庶灵起先狐疑，见华新民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点头答应了。

    林庶灵答应的事从不反悔，一诺千金要不然怎么能当上菩萨，华新民心里算是踏实了，“我先走一步，去召集我那边的人手，至于集合地点？”

    “我看就不如选在莫枝镇的废旧窑场。那地方僻静无人，而且附近老百姓也不敢靠近。”林庶灵想到一绝好去处。

    “行，我把人叫齐就过去。”华新民招手，人转身消失在街角。

    剩下夏戈挺和林庶灵两个。

    夏戈挺接下最难的活，却也最先完成，动一动嘴皮子就搞来一百支枪，这事说难可真不难。

    至于林庶灵，他的地位有些微妙，名义上是冲在前头的急先锋，可隐约被众人奉为核心，加之有菩萨这一身份笼罩，秋实众人习惯以他为首。

    论谋划，华新民和陈书同各领风骚；论博学，黄维格和顾雨亭不分上下：论胆识，夏戈挺和胡进敢作敢为。

    但以身手而论，林庶灵当属秋实第一，众人服他不仅因为身手，更是相信他的为人，在华陈二人各执一词，大有分道扬镳的趋势下，唯有林庶灵有能力将众人捏合到一起。

    其他人各有忙碌，倒是他成了闲人。

    “接下来怎么办，我的任务可完成了。”所谓无事一身轻，夏戈挺倍感惬意。

    林庶灵可闲不住，笑道：“你的活才干了一半，走，我们去借辆马车，取了枪运到城外的窑场。”

    ......

    枪到，人到。

    林庶灵架车把枪运到废弃窑场，接到消息的陈书同后脚带人赶到，他带了三十来号人，皆是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身体健朗。

    林庶灵以为陈书同的手脚算快的，谁曾想华新民的手脚比陈书同还要快，前脚和他分开，后脚就带人来了废窑场。

    陈书同人刚进场，华新民跟着后面就到了。

    像是事先准备好一样，华新民带来五十几人，这些人以一个带帽子的中年人的为首，服装朴素但洗得尤为干净，年纪也不大，其中夹杂几个年长的走在前面。

    “你怎么多带这么多人！”陈书同见对方来的人多，顿时不乐意。

    华新民一撇嘴，“这有一百杆枪，我早料到你人少，多叫了几个把你的漏洞补上。”

    “什么，一百杆枪，你们上洋人那买的，这关口你们还敢上洋人那买 枪，胆子可不小。”

    “都是管人借的，全靠咱们夏中尉的面子，城卫营借了咱们一百杆枪，还派了几员得力干将来帮忙训练。”林庶灵边说，边搬木箱子，平稳放在地上，东西倒不重，怕摔坏枪械故一直小心谨慎，轻拿轻放。

    啪！

    那带帽中年人将扛着的箱子甩在地上。

    林庶灵微怒：“没听到我说的话，这枪是管别人借的，小心些，轻拿轻放。”

    “不碍事，这东西抗着上战场，枪林弹雨里过来，摔坏不了，结实着呢。”中年人大概三十来岁，唇上留着八字胡，笑着向林庶灵伸出手，“宁县章昭章士继，想必你就是新民口中身手明州第一，独闯怀馨园，散田城隍庙的大英雄林庶灵，幸会，幸会！”

    “只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当不得大英雄称谓。”林庶灵伸手，同时观察着章昭。

    两人手握在一起。

    从对方的打扮来看应该去过西洋，加之这握手礼，属于西式礼节，华新民曾多次提起要在周地大力推广，取代旧时三跪九叩。

    “行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这会别寒颤了。”

    华新民从人手里接过一根撬棍，一把撬开木箱子，“来，让我们看看温统领带给咱们什么好东西。”

    箱子打开，里面铺放有厚厚的干草，草堆中整齐平放八杆洋枪。枪身修长，约四尺有余，枪管为精钢打造，映着点点寒光，下面托着木架，后托是实木，整体线条粗狂又不失精致。

    箱子一打开，居然有一股刺鼻的油扑面而来。

    这枪居然是新枪！

    “这枪是崭新的，箱子未开封过！”林庶灵抓起一杆枪，放在手上垫了垫分量，随后扔给一旁的夏戈挺。

    他对枪械一窍不通，还停留在靠一双拳脚打天下的时代，虽然枪械在进步，以半妖的身手并不惧洋枪之威。

    而马府一战，似乎也印证他的观点。

    陈书同走近，从箱子里抓起一杆，放在手里打量片刻，没认出来。

    “是新枪没错！”夏戈挺瞄一眼枪膛，新枪旧枪看一眼膛线便知，说道：“膛线整齐平整，没有放过枪，城卫营守备明州这太平地，用不着新式的后膛枪，光靠前膛枪，甚至抗着鸟统上街巡逻，吓唬吓唬平头百姓已经足够了。”

    “看样子像是林明登，我在北方没用过这东西。”夏戈挺将枪放过箱子，早年在北方握得是拉栓子枪，现在少了一只手，再想握长枪是不可能了。

    “是亚美利加国的林明登步枪，不过弹膛这块被改过，应该是江南制造局生产的林明敦中针枪，这枪在后膛枪里面还算不错，不过现在已经是拉栓步枪的时代，这东西在西洋各国也被扫进历史。”华新民将枪扔给章昭，随后使唤后面的人排队上来领枪。

    林庶灵打开所有枪箱子，除了有两箱子枪是用过的，剩下十一箱里装的全是新枪。

    温侯做事还算靠谱，给了钱就给办事，事还办得地道，可问题就在于他是官兵，要是改行做生意，兴许是把好手。

    这秉性当兵，杀十回头都算轻的了。

    他把枪分发给华陈带来的人，在西洋是过时的东西，可在大周还是宝贝，这可是花十万两白银借来的。

    “都过来把枪领了，一人一杆，不许插队，把队伍排好。”夏戈挺吆喝着，回头对城卫营派来的几人说道：“赵德四，这批人就叫给你们了。我少了一条胳膊，教他们怎么用枪是不可能，全靠你们几个。”

    “放心，夏中尉，卑职保证完成任务。”赵德四是温千裘派来帮忙训练五人里的头头。

    赵德四是明州卫守营中的异类，不好酒不好赌，大烟更是避而远之，平日里最喜欢听评书，最崇拜说书人口中的大英雄大豪杰，横刀立马，驰骋沙场。

    一听是北方战场立下显赫战功的夏戈挺来营中要人，二话不说带着几个要好同僚讨下这份差事。

    独臂夏戈挺，在城卫营中可是口口相传，在大周第一强军，新军护发军左镇第一协中打下左镇第一兵的名头。

    要知道左镇是护发军中的精锐，而第一协就是左镇中的精锐，夏戈挺在精兵中的精兵中尊享左镇第一兵的美名，几乎就等于天下第一兵了。

    第一兵和第一将不同，第一兵是战场是一刀一场拼下来的名头，不是古代文人口中吹捧出的虚荣。

    天下第一兵！

    一想到这，赵德四不由心潮彭拜，从古至今明州出过几个豪杰，夏戈挺基本是明州有史以来最大的英雄人物。在这等人物手下当差，是几百年修来的福分。

    “都给老子听好了，拿好枪到边上空地站好了，不许吵闹不许喧哗，把枪杠在肩上，乖乖站好队！”

    “你都听这位......这位军侯的话。”章明不知如何称呼赵德四，憋出一雅称来。

    陈书同同样命令道，他找来的人都是乡民，有几个是猎户出身，忠厚可靠，就是胆略上差点，待会儿听到枪响不要尿裤子才好。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出洋相。

    “这几个人可靠吗？”林庶灵凑到夏戈挺耳边轻声问。

    赵德四五人看走路步子是受过良好训练，而且不沾烟酒，每一步着地有声，不像城卫营里的其他大头兵，抽大烟喝老酒，把身子搞垮，步子轻浮无力，都快飘起来。

    “来得路上我盘问过，在军营里没偷懒，有一定战场经验，上山剿过匪捉过妖。”

    “捉妖，城卫营还能干这事，捉到没有？”一听上山对付精怪，林庶灵来了兴趣。

    夏戈挺哼声道：“这哪捉得到，妖在山里跑得比兔子还快，城卫营老爷兵没跑两圈就趴窝，连跟妖毛也摸不着。”

    八九十号人在赵德四等人的指挥下，列队训练。

    乡民农夫编练成军是一漫长的过程，需要经年累月的操练，林庶灵他们没有时间，需要速成。按照夏戈挺的计划，今天练站队握枪，明天开始实弹练枪，能教多少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