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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1)

      舒予白有些好奇,快递正放在一边的茶几上,黑色的包裹袋,像是一本书。

    她走去,捏着小刀把快递拆开,里面的确是一本书或者是,杂志。

    是什么呀?

    母亲停下筷子,看过来。

    舒予白翻了几页,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她放下那本书,抬头,眼眸亮晶晶的:妈,我入展了,银奖作品。

    那是前一阵子在北京参的一个展览,提交作品后,一时冲动跟南雪捅破了窗户纸,就离开了。

    这会儿,办展的人把作品印在这本小册子上,给她邮寄了回来。

    说来好笑,当时,似乎自己是有预感跟南雪成不了的,居住地址直接填了母亲的位置。

    她的作品是银奖。

    跟她最巅峰时期的比不了,但也好歹能证明些个人实力。

    李念拿着那本书,翻了又翻,眼睛满是笑意,说:不错。

    吃完饭,舒予白开始计划找导师了。

    带着作品过去,好过两手空空。作品没问题了,可另一方面,她还得匀出一大笔钱作为学费。从前的导师带自己,在学校那会儿当然不用什么钱,可对外,收费高昂。

    她现在都毕业了。

    舒予白想了想,目光落在堆积角落的几张画上。

    几分钟后。

    她把那些画的照片挂在了拍卖网上。

    能卖多少卖多少吧。

    舒予白看着屏幕,在起拍价那儿犹豫许久,轻轻敲击:1000。

    过了会儿,又删掉,改成:500。

    真惨。

    尤馥一张画都卖什么价了,她才三位数。

    遥远的山巅亮起灯火,山脚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倒影着夜色,积雪落在岸边,杨柳枝枯了,枝丫在夜色里轻轻拂动。灯光照亮了积雪,黑白的轮廓线好似用墨条涂抹开的,很分明。

    房间连着外头的露台,落地窗开着,冷风直往里灌。

    南雪却好似没有知觉,一个人缩在冷飕飕静悄悄的房间里,不知在做什么。

    被子隆起小小的一团。

    张姨把给南雪准备的热牛奶端去,瓷杯子里冒着热气。

    诺,安眠的。

    南雪摆摆手,轻声说:谢谢,不用。

    以前不是每晚都喝么。

    张姨坐在她床边,把杯盖合上,咔嚓一声轻响。

    她瞧着南雪的脸色,问:小姑娘心情不好?

    没。

    南雪缩在被子里,脑袋埋的很深,面朝墙。

    房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南雪听得出,是她父亲来了。

    张姨看着南茗卓,有些为难:先生,她不喝。

    没事儿,放我桌上。

    南茗卓随口答,靠在她房间门口,俯视着南雪: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

    南雪声音有几分冷淡。

    南茗卓站在她门前,开了灯,看着南雪。

    南雪用手挡了挡光,转过身来,看清眼前的人,含糊不清地小声叫:爸。

    她这些天精神状态不好,脸色苍白,也不怎么吃饭,随便应付两口就说饱了,当家长的都看在心里。黯淡的光线下,乌发乱七八糟地挡着半边小脸,皮肤白的透明,看着像又瘦了。

    她缩在被子里,手上捧着手机。

    南茗卓的目光落在她手机屏幕上。

    南雪一秒钟关了屏幕。

    没事。

    南茗卓狐疑地看她一眼,关了灯:早点睡。

    听见父亲远去的脚步声,南雪轻叹,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诺大的房间,那少了点儿什么的孤独感更甚了。倘若舒予白在一切就不一样了。

    等父亲下楼了,南雪才稍稍放心。

    屏幕亮起,搜索栏上显眼的三个字映入眼帘:舒予白。

    百度上搜索这个,有些可疑

    南雪记得,从前有个给她递情书的小男生就干过这种事儿。

    给她抓了个现行。

    南雪心里惴惴不安,像在偷偷干一件让人觉着不安的事儿,飞快地浏览下去。

    舒予白有百科的介绍。

    南雪点开,介绍里说她是个画家,代表作列举出来,入过什么什么展,都蛮有名气。

    言辞里有许多褒奖的意味。

    她又往下滑动页面。

    甚至把同名的陌生人资料都看了个遍。

    看到一个搜索链接时,目光微凝。

    那是个拍卖网站的链接,红色小字上,有她的名字。

    南雪点进去。

    一张熟悉的画映入眼帘,她古井无波的眸子微微一闪,接着看向旁边的起拍价:500。

    那张画是舒予白很喜欢的。

    彩墨绘的庭院,浓绿色铺展开,远处是或深或浅的山峦,树木掩映下,有座小房子,一个古典色彩的仕女站在房前,目光注视着远方,像在等待归人。

    从前她画完了,还拿给南雪,说这是她手受伤了以来,最满意的一张。

    还说要送给她作为礼物。

    现在居然拿去拍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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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舒予白那张画,开拍时间是晚9:00。

    张姨?

    南雪从床上爬起来,走去楼下,看见在那儿收拾杂物的张姨,小声问:你身份证号码是多少?

    她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父亲听见她父亲去三楼办公了,这人一工作就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南雪大可不必这样紧张小心的。她是要做什么?

    小姑娘有什么事儿?

    张姨放下扫帚,坐在身边的小凳子上,看见南雪神色中的焦急。

    平常她都是挺安静一个小孩,性子甚至说得上很淡漠,很少情绪化,极少看见她为什么事情着急。

    这能是什么事儿啊?

    我要注册一个账号。

    张姨不懂这些,但也相信南雪不会拿去干什么坏事儿,便报了出来。

    南雪在屏幕上输入的时候,她只看着,两人又重复核对了一遍,南雪放心下来,上楼。

    走慢点儿。

    张姨坐在那儿,看着她高挑的背影笑。

    南雪打开她的笔记本,坐在那儿,细白手指噼里啪啦一顿敲,又拿自己身份证号注册了一个账号。她打开两个相同的网页,登入不同的账号,就坐在那儿静静等待。

    一阵冷风袭来,夹着外头冰天雪地里的寒气,有些冻人。

    南雪起身,把露台那儿的门推上。

    外头是一个观景台,铺了薄薄一层循环的水流,冬季仍未结冰,一只玻璃小桌子上落了雪,放着几本书,估计是她爸在那儿翻书看。

    南雪把视线挪回屏幕。

    开拍了。

    另一边。

    妈,这是怎么回事?

    舒予白抱着电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母亲在一边儿看电视,闻声回过头:怎么了?

    有些奇怪。

    舒予白把屏幕转过去给她看,道:我的画,不该值那么高的价。

    她把长发挽起了,用一只发夹固定着,白而纤长的脖颈儿微微垂着,凝神看屏幕上不停往上涨的数字,满是疑惑是两个人在相互竞价。

    竞价的时间间隔是五分钟,五分钟内,没有再加价的,价格就尘埃落定了。

    起初还有四五个人跟着一块儿拍,可过了段时间,价格被抬的有些高,只剩下三个人;再往后,价格已经高的不可思议了。

    只剩下两个人。

    舒予白蹙眉,问:怎么办,现在拍出来的价格比我导师的还贵。

    这有什么不好?

    李念瞧着屏幕上的数字,道:会不会是因为你刚刚拿了个银奖,别人觉得有投资潜力?

    不至于。

    舒予白轻叹,心想,或许是两个钱多的没处花的人在彼此较劲儿吧。

    如此,又过了半个钟。

    终于停下来了。

    舒予白紧绷的脊背这才缓缓放松下来。

    她回了房间,想了想,仍旧不安,联系客服。

    在平台上拍自己的画,许多画家都会这么干,甚至有些热衷炒作的,会故意雇人把画价抬高,糊弄外行。

    可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

    舒予白:您好,请问有买方联系方式么?

    舒予白:价格有些问题,需要单独联系买方。

    过了会儿,客服回她:抱歉小姐,买方信息本网站是保密的,需要保护对方隐私。

    保密?

    舒予白躺在椅靠上,心想,叫平台调低价格是不可能的,毕竟她们收取佣金的价格是按着拍价来的,拍价越高,佣金越高,挣钱的机会,不会白白放掉。

    她想了想,又问客服:那,假如联系买方后,买方愿意提供联系方式呢?

    客服:这种情况是允许的。

    隔了一分钟,客服把买方信息发了过来。

    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

    舒予白犹豫片刻,按着那电话号码加了对方微信。

    头像是一片白色,瞧不出个所以然。

    过了会儿,好友验证通过了。

    舒予白瞧着对话框,指尖颤了颤,给她发了个软萌的表情包。

    过了许久,对方都未回复。

    舒予白想着,可能是老年人不太用手机,便先睡去了。

    养足精神,第二天还得去拜访导师。

    另一边,南雪看着小号添加的好友。

    当时注册账号,她拿的张姨的身份证,手机号却用了自己另一个不太常用的手机号。

    她支着下颌,看着屏幕上卖萌的小猫,陷入沉思。

    第二天,晨。

    老师?

    舒予白轻轻敲了敲画室的门。

    画室开在路边,沿路是高大的法国梧桐,冬季,没有绿叶,只有浅色的树干和枝丫指着蓝天,黑色沥青路上好似微微湿润,这一代离湖边几个景点近,很干净。

    舒予白看着门口挂的牌匾,铜绿色字体。

    现在时间尚早,路上人不多。

    她和老师约在现在见面。

    早啊,小舒。

    一个女人推开门,笑吟吟地看着她。

    导师叫苏寒汀,年纪不大,膝下两个孩子才念小学。

    她穿一身月白色长旗袍,人不高,鼻梁上架着一个金丝眼镜,讲话轻声细语的,很柔和。

    老师,好久不见了。

    舒予白轻轻笑了,把买的一篮水果递过去,导师瞧见了,连连道谢。

    苏寒汀的这间画室布置的很用心,入口处有水渠引的小水潭,浅浅的,有青色小鱼徐徐游动。墙面上悬挂的是她的藏画,以及自己满意的作品,比起画室,更像小型展馆。

    一楼都是画儿,苏寒汀领着她上了二楼。

    坐。

    一张大方桌子,铺了宣纸,颜料碟子堆在前面。

    这儿就比楼下乱了些,四处都是练习的画作,空气里颜料宣纸的浅浅香气散开,味道清浅,很安抚人心。

    苏寒汀那儿还有个学生,正安静地画,经她介绍,是亲戚的侄女,还小,也是想考美院的。

    小姑娘见她来,抬眸,冲她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来。

    导师帮她把画纸铺好,单刀直入:先画给我看看。

    临场发挥?

    本想把之前入展的作品拿去给她瞧的,这下,居然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担心这时不时就一下刺痛的手腕受不了,一别经年,倘若导师知道她手的事情,怕是会觉得,她从此就废了吧。

    舒予白稍稍紧张了片刻,心脏怦怦直跳,脊背沁出了冷汗。

    她提起笔,回过头,轻声问:画什么?

    苏寒汀想了想,道:不用画太复杂的,画只野鸭。

    她这番要求,不过是想看看自己学生基本功怎么样了。从前带舒予白时,她很喜欢这个学生,带着她熬夜作画,念书那会儿就入了好多上了年纪的人都入不了的展。

    还拿了许多金奖。

    可毕业后,就很少听见她的消息了。

    苏寒汀也奇怪,以为她是嫁人生子了许多女人都这样,结了婚,有了孩子,事业就荒废了。

    毕业后,也远远没有学生时代那么多时间用于作画。

    基本功下滑的大有人在。

    她紧紧注视着舒予白的笔尖。

    舒予白指尖发颤,这一会儿,还没有那突如其来的刺痛。

    她落笔,柔软的宣纸上出现一个小黑点,接着是圆润有弹性的线条,狼毫笔尖浸湿了薄薄的纸面,轻轻往后滑。走线已经很不错了。

    鸭的嘴巴,眼睛,羽毛。

    蓬松的羽毛,和硬挺的黑色尾羽。

    接着是宽阔的脚掌。

    苏寒汀仔细瞧着,这时,一边画画的小姑娘也凑过来看。

    舒予白手狠狠一颤,毛笔又一次掉落。

    一个乌黑的顿点毁了一整张画。

    怎么回事?

    苏寒汀皱眉:你状态是不是不太好?

    舒予白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把线条走好,这一次的发挥,已经是这些天的巅峰状态了。

    她已经拿出看家本领了。

    走线有些浮躁,落笔的轻重也体现不出来。羽毛应该是蓬松的,不是这么实,你太重了,还有,最后这个点是怎么回事?

    苏寒汀人就是这样。

    看着温温柔柔,批判学生时,毫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