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十分怪异的动物。

    他们很能忍，甚至是忍到死去那一刻。但在某些情况下，他们却会发狂，做出一些他们自己都不明白的疯狂举动！

    蓝玉反了！

    麾下二十万大军随着蓝玉一同谋反，直接占了北平府。

    与此同时，蓝玉派遣使者北上，联络蒙元余孽。

    消息传开，国朝震动。

    老朱举国之力北伐蒙元，三路大军，齐聚北平府。而在蓝玉谋反的第一时间，便兵分两路，偷袭左右二路大军的营寨。

    只一夜时间，聚集在北平府的近百万大军、役夫崩溃，逃者不计其数。

    宋国公冯胜、曹国公李景隆夜奔，于保定府收拢溃军，重聚大军。

    然，辎重粮饷，尽皆弃于北平府，为蓝玉所有。

    “冯远，传朕旨意，令冯胜、李景隆出征，朕要蓝玉人头！”

    老朱接到军报，几乎气炸了。

    之前，冯远就曾告诫过他，连沈少廉也从凤阳城传了消息回来，让他小心蓝玉。但他却认为蓝玉不足为虑，不曾想，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陛下，宋国公、曹国公已经在保定府聚拢大军，只是，如今欠缺的却是粮饷军械。”

    “传令各州府，加派人手，务必保证大军所需。”

    老朱冷声下令，并且将李锐找来，命他亲赴保定府，督军。

    ……

    当蓝玉谋反的消息传到沈少廉耳中时，他们一行人已经入川。

    一路所过，可谓鸡飞狗跳。

    为了筹措军需，各地官府都是横征暴敛，为了征集役夫，各个村镇，几乎是壮丁尽散。不少的人家，为了躲避无力承担的摊派，不得不逃入山中，甚至有人占山为王，揭竿而起。

    大明朝，真的乱了！

    这才安稳了几年的天下，再次陷入了烽烟离乱。

    “有什么感觉？”

    林璎珞走在沈少廉的身边，面上淡淡的。

    “没有！”

    沈少廉知道林璎珞指的是什么，但他是真的没有感觉。这就是乱世，太平盛世的出现，很难，但乱世的出现，太简单！

    ……

    蓝玉能征善战，比之冯胜都要强上一筹。

    在从前，朱棣或者能压制蓝玉，但也并非是十全把握。但现在，偌大的大明朝，没有哪个将领敢说一定能挡住蓝玉。

    保定城外，双方已经交战数十回合，互有胜负。

    魏国公也被老朱派往保定府，协助守城。而在同时，老朱更是在谋划亲征。

    然而，朝堂上却是群情惶惶，无人赞同老朱的亲征。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天子？

    老朱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他全然没有想到，一念之差，局势竟然糜烂至此。他急需有人能力挽狂澜，挽大厦于将倾。

    然而，无人，无人可用！

    老朱想起了沈少廉，想到了沈少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生生地将被他冷落打压的锦衣卫重新折腾起来。

    若是沈少廉还在，或许情势会另有转变。毕竟，当初他放蓝玉出京时，沈少廉曾经让夜卫传信，嘱他小心蓝玉。以老朱对沈少廉的了解，他不会仅仅是带个话，必然会有相应的暗手。但现在，沈少廉下落不明。

    这一刻，老朱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惜，天下是没有后悔药卖的，他做的事情，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会原谅他。若说将沈少廉削爵去职，还能弥补；但是那一道为安王朱楹和徐妙人赐婚的旨意，却是任何男人都不能原谅他的。

    他，自己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谨身殿内，老朱独自静坐，回思他做的事情，越想，越是懊悔。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生生地将一个股肱之臣，给逼到了他的对立面。

    “冯远！”

    老朱忽然抬头，沉声开口。

    “陛下，老奴在！”

    冯远听到老朱的召唤，瞬间从门外走进房内。

    “你去找沈少廉，跟他说，朕知道自己错了！朕无颜求他原谅，只请他看在天下苍生的无辜上，出手一次！”

    “老奴领旨！”

    冯远躬身回应，“陛下，老奴不在的时候，您要多保重身体！”

    “朕知道，朕会等你回来！”

    老朱挥挥手，打发了冯远离开。

    ……

    半月后，沈少廉一行人抵达曲靖府的治所南宁县。

    十余年前，三十万明军在颍川侯傅友德，永昌侯蓝玉、西平侯沐英的统领下，就在这曲靖府的老城，石城，大败元朝云南梁王把匝刺瓦尔密的十万蒙古残余势力，此战之后，大明一统天下。数年后，朝廷在在胜峰山下，交海之滨打造了这座新的府城。原本的府城，石城，则因为战损残破，渐被废弃。

    沈少廉一行到来，目睹了新城和老城的不同，都是颇多感慨。

    战争，足以毁灭一切。

    而如今，大明朝重燃战火，又会有多少的石城出现？

    “我知道，你在蓝玉身边布有暗子，诛杀蓝玉，这一场叛乱将会很快平定，天下也将重归安稳！”

    林璎珞、夜玲珑联袂找上沈少廉，她们果然是很了解他。

    沈少廉却只是淡淡一笑，道：“若皇帝之前下旨赐我一死，我又该如何？”

    “他的错，不该牵连无辜！”

    夜玲珑愤愤看向沈少廉。这一路南来，她们见多了妻离子散，白发人送黑发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沈少廉让人刺杀了燕王朱棣。

    换言之，是沈少廉造成了这天下大乱。

    从这一点而言，老朱怎么处置他，都不过分！

    “呵呵，我还能说什么？”

    沈少廉的确可以让蓝玉分分钟变成尸体，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皇帝可以针对他，他为什么不能针对皇帝？

    曾经的交情，早已在之前的背叛之中全部抹去！

    现在的他，是在复仇！

    “师弟，你这样，师傅若是知晓，一定不会饶过你的！”

    “将我逐出师门，还是废我武功？”

    沈少廉望向夜玲珑，冷冷地开口，“师姐，此事，我是不会妥协的。这的确是我跟皇帝之间的事情，但，他所为的是江山，那么，便以这江山为局。他若生，我一命偿还，他若败，身死国灭！”

    “天下人何辜？”

    夜玲珑不懂，不明白，沈少廉为何会这样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