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太傅见她这样，心里越发烦躁，突然甩开搀扶他的婢女，大步走到汪清荷面前甩了她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你爹都要死了，就为了你这个废物，你爹白白搭上了自己的命！”

    汪清荷被他打，心里更是害怕，却不敢再哭出声了，她怕自己哭声越大反而被爷爷打得越痛。

    她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只是听到这个字时，心越发难受地痛起来，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刀在剐她的肉一般。

    玲珑跑过来时，见汪清荷半边脸都红了，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了，扑通一声跪到汪南洲面前求情。

    “太傅大人，小姐只是想老爷了而已，奴婢这就带她回去，奴婢保证绝不会再让她出来打扰您清修了……”

    话还没说完，玲珑胸口便猝不及防地被汪南洲踹了一脚。

    “滚，都是不长眼的蠢东西！”

    “是，奴婢这就带小姐离开……”玲珑强忍着痛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她扶着汪清荷走的时候，汪清荷的身子仍旧忍不住颤抖，一双红唇都发紫了。

    甫一回到自己院子，汪清荷便冲进屋抱着被子蜷到了床上，任凭玲珑如何喊叫，她就是不开门。

    汪家的混乱，裴寂和沈念安自然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便是把汪承德千刀万剐也难消他们心头之恨，沈念安巴不得汪家越乱越好。

    陈阁老和贺今朝安然下葬后，沈念安陪着裴寂回城。

    两人没有坐车，并肩在城内默默走着，头顶的月亮黯淡无光，夜色更是凉得渗人。

    忽如一阵冷风吹来，沈念安抖抖肩膀，本能抱紧双臂。

    下一瞬，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将她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沈念安抬起头望向裴寂深邃的眼神，眨着眼睛俏皮一笑。

    “裴寂，你记不记得，六年前我还在追求你那会儿，有一个更冷的夜晚，刮着风下着雨，我跟着你走了一天的路，又冷又饿的，可你就是不搭理我，后来我被你逼急了，直接跑过去抱住你，你当时说什么来着？”

    裴寂淡笑着摇头，“我不记得了。”

    沈念安哼了一下小鼻子。

    “你当时说呀，‘沈念安，你若再跟我一步，就别怪我废了你的腿’，你都不知道你那副模样有多可怕，就像地里爬出来的阎王似的！”

    “我说过这种话？”裴寂笑着反问她。

    沈念安一本正经地点头。

    “当然啊，你以前对我说过很多很多凶话，可是你不知道，你这个人只是看起来凶罢了，其实一点都不厉害的，我才没有被你吓倒……”

    她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留意到裴寂的眼神不知何时已经变了，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裴寂用力抱进怀中。

    “念安，谢谢你……”

    沈念安以为他说的是她帮他报仇这件事，连连摆手。

    “打住打住，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啊，我知道我很能干，回来的路上，十一已经夸过我很多遍了，你若是再来两句，我的小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裴寂抿唇道：“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想谢谢你。”

    谢你一路相伴，谢你死生相随，谢你共享我所有的喜怒哀乐。

    沈念安却扬眉道：“裴寂，你别忘了，我说过我们夫妻一体，我会永远陪着你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总而言之，咱们夫妻二人从今往后就并肩作战，遇佛杀佛，遇鬼杀鬼！”

    她这话瞬间把裴寂逗笑了。

    “今朝说的不错，你若是生在男儿身，这京中能及你的人只怕没几个。”

    沈念安故作俏皮地冲他吐舌头。

    “我才不要生在男儿身呢，那样的话，就不能和你白首到老啦！”

    白首到老……

    裴寂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眉眼微弯。

    “我喜欢这个词。”

    沈念安笑道：“我也是。”

    尤其是亲眼见证了贺今朝和陈瑾芝的生离死别后，她更舍不得裴寂了。

    对她而言，她宁可陪着他同生共死，也不愿意一个人在世间独活，那真的太痛苦了。

    ……

    回府后，后院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不用问就知道是贺今朝那宝贝女儿在闹了。

    沈念安与裴寂对视一眼，温言道：“我去看看，你就别去了，刚刚不是说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吗？”

    裴寂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后，转身去了水榭。

    即便已经为老师和今朝报了仇，可他终究还是没办法面对瑾芝。

    他可以怨恨所有人，却没办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他疏于防范，老师和今朝根本就不可能死，这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偿还的债……

    后院，沈念安走进陈瑾芝的房间时，孩子已经不哭了。

    陈瑾芝见她进来，挥手让婢女下去，随后抱着孩子给她跪下了。

    沈念安吓了一跳，忙上前扶她。

    “瑾芝，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凉，你快起来，才刚生产完，你的身子还虚着呢！”

    陈瑾芝却固执道：“不，这是我欠你的，就让我行完这大礼吧，不然我没法安心。”

    沈念安知道她这话意在什么，无奈之下，索性由着她拜了又拜，三拜之后，忙把人扶起来。

    “我们这样的关系，你又何必如此，我为陈阁老和今朝报仇，既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裴寂，说到底，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可是你却做到了我永远都做不到的事情。”

    陈瑾芝抬头望着她，目光真挚又温柔。

    “念安，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沈念安郑重点头，“当然可以！”

    陈瑾芝看着怀里的小女儿笑了。

    “有你真好，大哥得你这样的知心人，想来这一辈子是不会孤单了，我、我也很开心，因为你为爹爹和今朝报了仇……”

    她说着说着，突然间又忍不住哭了。

    “其实我们以前都不喜欢你的，你虽然是沈尚书的女儿，可一点都不像京中的大家闺秀，你做事总是那么反常，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那时候爹爹一提起你就咬牙切齿的，说大哥的名声也被你给连累了，我也总是想大哥可真倒霉啊，怎么就被你这样一个女人缠上了呢？

    可是后来，我亲眼看见大哥的嘴角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而有了笑容，原来他不是冷冰冰的，他也有人的感情，他也会关心人，而教会他这些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