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应你们。”谢明德听说还有这样的好处，哪里还忍得住，一口答应下来。

    每个人都有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包括他这样的老人。

    所谓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这就是中国传统父母最好的写照。

    谢老师也一样，为了子女的幸福，就算再辛苦的事，他也会接过来干。

    何况听谢秀文的意思，这个院长要干的事情并不多，反倒是收入比想像的要高。

    如果光是两佬口和小儿子一家，他们的生活其实还不不错。

    可惜有大儿子这个拖累，就算他的两个孩子已经工作了，不再需要他出钱供她们读书。

    可是女孩子都要结婚办嫁妆，她们的父母帮不上忙，只有他这个当爷爷的，尽量出点力了。

    有机会赚钱，就算拼上老命，他也不会错过。

    事情说开后，后面说话就更方便了。

    谢秀文把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请老师以后留意一下。

    至于待遇，谢秀文的意思是每月两百块固定工资，其它看情况再给。

    并承诺只是借用他的威望，不会让他特别辛苦。

    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监督和引导，防止敬老院的工作，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你放心，既然我接下这份工作，就一定会干好。”谢老师也是要强的人，这时候反倒主动揽过责任。“如果村里谁敢敢乱来，我就拿以前用过的教鞭，一路打过去。”

    说完，从墙上拿下一根一米出头的竹棒，放在桌上。

    看他的气势，很像是戏里八贤王拿的打王金鞭，谁敢不听话，直接一鞭打死。

    这根教鞭是他当老师时，用来威慑学生的武器，其实就用普通的竹子切削而成，大概食指粗细，一端削成圆柱形，尾部呈扁平状，上面钻了个孔，用一根红布条穿过后打结，方便挂在墙上。

    因为用了几十年，教鞭已经变成了板栗色，表面更像是多了层包浆，如果谢老师成了名人，这教鞭说不定也会成为重要物品，被人收藏或者展览。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谢秀文望了秦冠麟一眼，欣喜地回答。

    事情办完，两人想回家，被谢老师死死拖住了。

    “大过年的，都带着礼物上门了，怎么能不吃饭就回去？”谢师母也在一边着急地嚷道。

    上门不吃饭，就是看不起主人，他们就算知道两人没这个心思，也不允许他们离开。

    谢秀文见走不成，只好答应留下来。

    中午的饭菜比两人想象的略微差一些，除了自家养的鸡鸭，糟好后切了一碗，还有队里分的鱼，加入香干红烧，剩下的就是家家户户必备的油豆腐烧肉，以及卤猪头肉。

    席间两位老人不断夹菜，谢秀文和秦冠麟边推辞边吃下一部分，等中饭结束，感觉都吃过量了。

    不忍心拒绝两位老人的好意，他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谢老师开心。

    吃过午饭，很快泡茶端过来。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准备早点回家。

    外面忽然有脚步声传来，扭头望过去，居然是谢老师的那个傻儿子。

    他进屋时没有任何表情，大冬天的依然穿着单薄的衣服，却像不怕冷似的，露着肚脐眼，旁苦无人地在屋角蹲下来。

    忽然站起来，走到谢老师面前，伸出了手。

    谢老师瞪了他一眼，却没有任何效果，只好从抽屉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过去，还帮他点上火。

    他的傻儿子熟练地吸了一口，然后从嘴里吐出来，如果不是眼神不对，真的很难相信他是傻子。

    有了香烟，他又来到角落蹲下来，神情平和，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高人，怎么看都怪异。

    “如果没有这个傻儿子，我这辈子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谢老师重新坐下来，对着儿子叹了一口气。“都说儿子是来讨债的，为了他，我错过了多少机会啊！”

    可能是中午喝了点酒，他这时候情绪显得格外激动，把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话，也说了出来。

    当年他是村小唯一的公办教师，因为教育水平好，上面想把他调去公社小学当校长。

    为了照顾傻儿子，他拒绝了。

    后来有好友升到教委当领导，想把他调过去，他依然放弃了。

    儿子这样的情况，不适合到城里人多的地方，如果受了刺激，万一伤到人，那就麻烦了。

    慢慢地那些关系好的人，都已经离开岗位，现在想为家人谋一点好处，也无能为力。

    今天谢秀文上门，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他激动之下，情绪就有些不受控制。

    “老师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见他激动成这样，谢秀文只好安慰道。“如果遇到过不去的坎，就来找我，我们一定帮你想办法解决。”

    能看出他对生活的不甘和后悔，可是人生就这样，一旦错过了，就没有回头的机会。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明德一放松下来，酒意反而更不受控制了。“阿文啊！我教过的这么多学生里，也就你最有出息了，以后老师全靠你撑腰了——”

    说完，自顾自地点着头，似乎真的把所有烦恼抛开了，笑容可掬的样子，跟他的年龄形成巨大的反差，让谢秀文突然有些不忍。

    以前没留意，现在才知道，个性要强的谢老师，内心居然背负了这么多不为人道的压力。

    也对，他这个年纪，就能成为公办老师，在那个年代绝对是天之骄子。

    结婚后有了孩子，对未来的生活肯定也有美好的期望。

    只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大儿子居然突然成了疯子，对他的打击绝不是普通人可以理解的。

    “他喝了酒就这样，你们别理他。”见老伴这么失态，谢师母给他换了杯浓茶，又朝两人抱歉地解释道。

    有些事放在心里就好，如果说出来，只会让人看轻你。

    只是他已经有了些酒意，现在就算劝他，听怕也听不进去。

    “老师是性情中人，所以在村里才会有这样的威望。”谢秀文已经在思考如何帮一帮这个可敬的老人了。“何况他曾经教过我，作为学生，现在有这个能力，也应该回报师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