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在净水峰的废墟之上的对峙，让所有人都记住了戚团团跟常天音的不对付。

    如今宗主闭了死关不出，药宗事务都由常天音代管，而常天音情势所逼之下，不得不认下了戚团团的少宗主之位。

    从那一日起，所有人都知道，少宗主跟代宗主已经不共戴天，所有人也都开始怀疑，代宗主……大概真的跟天医局有染。

    还有四年前开始被刻意封口的小道消息，据说常天音跟她身边的灵帝境护卫发生了关系，还生了孩子，如今，小道消息成了真的了。

    常天音依旧还在药宗里说一不二，但，她再不是往日众人心中高冷干净的女神，而是跌落神坛，只剩下了最庸俗肮脏的权柄。

    谁都不是傻子，如果不是常天音默许，怎么可能会有几个余孽潜入到净水峰？

    同样的，如果不是怕被常天音嫉妒甚至加害，常净仙尊何必叮嘱弟子隐藏实力？

    往后又过了一天，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十三皇子带着一封旨意而来，因为林离剿灭天医局余孽有功，又救了十三皇子，所以封她为江国的护国公主，有封地，有扈从，更有三百精兵。

    公主府就建立在京都中心繁华地带，连药宗山脚下，也批了一处巨大的庄园给戚团团作为行宫府宅。

    旨意是在净水峰事件之前就下达的，传来时已经是第二天，这封旨意不是故意的，但确实狠狠打了常天音的脸。

    一时间，整个药宗都安静极了，子弟们来来往往，脸上都不敢露出笑意，也的确没什么好笑的。

    天赋高就要被代宗主忌惮，甚至杀人杀师……这太可怕了！

    那些家主长老们都已经走了，临走前，个个都毫不掩饰地跟林离表达了善意，甚至当着常天音的面儿，说出了“若是不可为，便来我的宗门／家族”这样的话。

    何其打脸？

    但谁都不能说什么，因为是常天音把事情给做得太绝了。

    药宗不想要精彩艳艳之辈，常天音不想有人比她更年轻更有潜力，但其他的宗门和家族却想要。

    这样一来，便又是一记又一记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药宗的脸上。

    当然，事情到了这里也还不算完。

    那些家主们虽然走了，可他们还要药宗给一个结果——他们要那个出卖了常净的人！要那个把天医局余孽放进药宗内门的人！

    这是一个药宗不得不给的交代，只是因为牵扯到了药宗内政，这才先退走，只在自己家中等结果罢了。

    一个月后，常天音给出了这个结果——她舍弃了一个药宗长老。

    证据确凿，那药宗长老体内有蛊虫，并且自己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自此，药宗跟天医局之间勾起的波澜，轰轰烈烈了快一年，终于落幕了。

    戚团团有自己的公主府，但她没有回去住，她好像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这一心履行她药宗少宗主的责任。

    眨眼间，就又是半年过去，这半年里，许多事情都发生了转变，只是很多人都还没有察觉罢了。

    常天音并不在那些迟钝的人的范围之内，她已经越发清楚地感觉到了戚团团对整个药宗的影响，这个影响，让她如鲠在喉，食不下咽。

    “拿下去吧。”

    饭菜才动了两三口，常天音便吃不下去了。

    侍女们小心翼翼地上来，静悄悄地收拾好了灼伤的饭菜，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常天音闭了闭眼，忽然一巴掌拍碎了桌子。

    十长老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木屑擦着他的脸颊飞了出去，给他的脸上擦出了一道血痕。

    十长老心中叹了一口气：“少宗主又带着弟子们去公主府了。”

    常天音眉眼突突地跳，清美的脸蛋儿瞬间扭曲。

    自从戚团团当了少宗主之后，她已经越来越绷不住自己清冷女神的人设，性情也越来越不稳定，又时候甚至会像是个疯子。

    十长老轻声道：“代宗主今日叫我来，是想我做什么？”

    常天音咬牙道：“还是没有查到那林离的底细吗？”

    十长老摇头道：“还是之前的那么多，她应当就是林清的女儿，怕是当年林清做事不谨慎，被欢好的女子察觉了他对孩子的态度，所以那女人才带着林离逃了。”

    常天音满脸阴鸷：“林汀怎么说？林离那姘头呢？”

    她始终不信林离一个小丫头就能把事情做得那么天衣无缝，修改训练方式，完善药宗功法，让药宗的年轻一辈的修为一日千里，让他们对她崇拜如神。

    这些！

    这种种的一切，让常天音越来越觉得，她纵然还捏着药宗上层，但一旦跟林离对上，林离就能瞬间带空药宗所有弟子！

    药宗威名远扬，不光光是凭借着那些厉害的高层人物，这么多年来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庞大的优秀子弟团体，更是药宗的基础。

    但现在，林离几乎已经掌控了七成的团体！

    她只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就收服了每一峰最优秀的弟子，每次带着他们去公主府历练回来，那些人就成了她的狂信徒。

    这般几番操作下来，每个峰的顶尖子弟，又带动了下面的子弟，然后再被她略微教导点拨，她就成功地虏获了更大一批的狂信徒。

    常天音有时候甚至都觉得自己是陷入到了一个荒谬的梦中，仿佛看到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女，凭借一人之力造神的运动的幻象。

    但理智偏偏又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只因为林离已经得到了常净所有的医道真传，医术甚至已经碾压了自己！

    而修为上，林离的天赋已经到了让她惊恐的地步——林离的境界已经至臻，能够将最复杂的功法，都用最简明扼要的语言告诉所有人！

    这就仿佛是一个学识已经到了顶尖的大能，在耐心地用最好学的办法教导一群稚童，只要耐心够，就能够得到这些稚童们对神的敬仰。

    在这个造神的过程中，耐心和能力，一样都不能缺。

    常天音自问自己能力足够，耐心却没有，她也想过去复制林离的做法，但，当她偷偷潜入过一次，认真听学之后，她就知道，原来，自己不但耐心不够，能力，竟是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