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化安一脸震惊地看着李金生。

    脸上迅速地发烫。

    这件几十年的陈年旧事，他怎么会知道？

    没有任何热身的谈话，直奔主题，让在场的几人都有点尴尬。

    小艳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化安，李叔叔说的，是什么意思？”

    卢化安支支吾吾，说出了一桩陈年旧事：

    有一年，闹饥荒。

    卢大锤一家快饿死了。

    卢大锤的父母把粮食分成了若干份，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挨饿。

    喝稀粥，也全部都留给三个儿子。

    夫妻两个饿成皮包骨，奄奄一息。

    不知从哪天起，大哥二哥，只吃一份，把多出来的一份，给父母分别喂下去。

    终于有一天，家里一粒粮食也没有了。

    两个哥哥和父母都躺在床上，有气无力。

    那个年代， 大旱大涝之后，颗粒无收，很多人在逃荒的路上，饿死在路边。

    卢大锤看着虚弱的亲人，他拿了一根叉子。一个桶，就出门了。

    水乡之城，靠水吃水，你能想象平时能行船的小河变成干瘪的河床和泥洼凹的样子吗？

    鱼早就被人捡光，连淡水蟹都没了。

    还有什么能吃？

    吃人吗？

    还不到时候。

    卢大锤拿着叉子，蹲在岸边，绝望地看着儿时扎猛子的地方，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他想着家里虚弱的父母兄长，把头埋在膝盖上，痛哭起来。

    忽然，他听见一声蛙叫。

    没错，是青蛙在叫。

    一声，两声……

    卢大锤循着声源，一脚踩进沉重脏污的淤泥里。

    他已经顾不上鞋子干净不干净了，这几声蛙叫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他放下桶，用手抠开一块石头。

    在石头下有一只碗口大的青蛙。

    他高兴得一把抓住，连逃跑的机会都不给它。为了防止他逃跑，他用叉子上的细绳子把青蛙绑好，扔进桶里。

    王大锤对着大青蛙蹲着的地方，开始深挖。

    越挖越多，越挖越深。

    他装了满满一桶青蛙，盖好了木头盖子，一身泥巴，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不管是在那个挨饿的年代，还是在如今，是没有人去在乎因果的。

    在当时，他的想法只有保命，保住家人的命。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他回去以后，把青蛙扒皮，用大盐巴辣椒做成了爆炒牛蛙，吃得全家两眼放光。

    母亲一边吃一边拦着：

    “还有下一顿，不能都吃完了呦！”

    这桶蛙，一家人吃了七天，终于等到大杭的舅舅背着粮食和外婆的信，来到家中。彻底解了急……

    多年以后，母亲去世那天，把三儿卢大锤和儿媳叫到床前，泪水流进耳朵里。

    “儿，我跟那老蛙说，抓我去吧，行么？它不同意，它要你断子绝孙。这可怎么办呦？”

    卢大锤看着玩儿水的儿子卢化安，听着母亲临终的话，有着无尽的疑惑。

    儿子卢化安成年，成家，卢大锤早已忘记了这事儿。直到儿子大学毕业，结婚多年无所出，他才深深意识到当年母亲去世前眼角的那滴浊泪，有着什么意义。

    两年前，卢大锤对儿子卢化安讲述了这桩陈年旧事。

    卢化安说完，看着满脸泪痕的妻子，有着无尽的内疚。

    在场众人无不唏嘘。

    卢化安心痛地说：

    “我爸当年也很无奈，全家快饿死了，他那时只是个孩子，他别无选择。”

    李金生摇摇头：

    “老蛙只是恨你父亲，端了窝，连幼崽都没有留下，他这一脉，绝了。你绝他的户，它绝你的户，不是很公平吗？生命本就平等，谁说人命比蛙命更高等？”

    卢化安低下头，无言分辩。

    兰灵的心中惊讶万分，这离奇的故事竟然是真实的。

    这时，甘甜下班回来了，她看见自家客厅里坐满了人。

    “甜妹，你回来了，快来！你也给出出主意。”兰灵招手道。

    小艳心中难过，她既心疼公公当时的无助绝望，又可悲自己注定一生不能做妈妈。

    好难过。

    甘甜洗了洗手，坐下来。

    打过招呼，她也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笑着说：

    “三叔说有办法，就有办法，三叔说不行，恐怕也还是有办法……哈哈……我不信这老头儿没办法！”

    卢化安和小艳抬起头，期盼地看着李金生。

    李金生瞪了甘甜一眼，摇摇头：

    “我刚才也说了，你们的子女缘还没到，不是没有，让我说具体什么时间，我说不上来。”

    小艳激动得嘴唇颤抖：“真的会有？”

    李金生点头：“会有，只是，缺一个契机。”

    小艳坚定地点点头：

    “只要会有，我就愿意等。老公，我再也不会患得患失了，我会养好身体等着我们的孩子来。”

    “太好了，小艳，你这么想我就太高兴了。”

    甘甜留饭，卢化安和小艳坚决不留下。小祐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行。

    “谢谢您，李叔叔。”卢化安真诚地鞠躬。

    “谢谢，兰灵。”小艳紧紧地握着兰灵的手。

    ……

    夫妻二人下了电梯，走到户外，深秋的风吹得人清醒而舒爽。

    “老公，”小艳坚定道：

    “明天我开始吃素，不要阻止我，也别劝我。我本来就不热衷油腻的东西。”

    卢化安一惊：

    “小艳，不必这样的……”

    “你放心，你的菜我给你单做，我从明天起，是素食主义了。”不容置疑，她忽然就这么定了。

    “今天晚上，为了庆祝我们未来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我们夫妻两人，去吃火锅，涮菜。”

    卢化安发现妻子还想着吃火锅，舒了一口气。

    “好，咱们去吃火锅。”他憨憨笑道。

    这一顿，两人吃的辣兮兮爽兮兮。所有的不开心一扫而空。

    夫妻二人从火锅店出来，走着去公交站。

    忽然，路边窜出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口罩男。

    拦住了二人去路。

    小艳想起，这是在火锅店邻桌吃饭的男子。

    “有什么事吗？”卢化安问。

    “刚才听你们说，你们夫妻没孩子，想收养一个漂亮健康又伶俐的吗？可以挑选。”

    小艳刚要发作，丈夫捏了捏她的手。

    新闻人天生的敏感，使他有了探究之心：

    “怎么挑选？”

    男子掏出一个平板，解锁，打开相册。

    映入眼帘的，是许许多多孩子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