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人还是妖，艰苦修行，所为的不过就是力量。

    有了力量，才有修行者口中的种种追求。

    无论是拥抱天道至理，还是追求逍遥长生，力量都是根本。

    力量有强有弱，强弱的差距，比修行者普遍理解的，要高出太多太多。

    所谓弱，指的是个人无力。武徒也好，武宗也罢，不同的阶别，再如何天差地别，都只能算弱。

    修为高低，谈论的对象只是个人。一个人而已，能不弱嘛？

    什么叫强，一群人聚众成势，那才叫强。

    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所为双拳难敌四手，都是这个道理。

    修行界自然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以一当十，越阶杀敌，种种让人唏嘘，惊尘绝世。

    但这显然算不得强，能以一敌十，可以一敌百否？对千了？迎万呢？

    可越阶杀敌，越两阶可行否，三阶四阶呢？

    人力有时而穷，一个人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唯有一群人，才真正可以成事。

    君不见那些强大的宗门，靠的从来都不是老朽不堪的几位太上长老，强处一不在所谓的天骄翘楚。

    他们厉害的地方，是生生不息，欣欣向荣，朝气蓬勃的势头。

    死了一个天骄，一众弟子中自然还会有冒出来的。坐化一位台上长老，下面自然也有高手露头。

    宗门蓬勃的势头，才是强大根本所在。

    国家王朝，商贾家族，亦是此。

    其间之势，便是无可阻挡的浪潮。你挡得了这一波，你挡不了下一波，下下波。

    成势之后，便再不是简单地阻拦可以瓦解的了……

    眼下韩枫面前，鲛灵凼几声渔歌落下，便已经成势了。

    尽管这些人，都是不起眼的弱者，韩枫一个人能杀千百。

    但势头已成，他杀得了一千，杀不了一万。哪怕他能，累也给他累死。

    这帮人是无穷尽的，只要鲛灵凼愿意，便可以不停的招揽。就像无边浪潮，一浪卷起一浪，连绵不绝。

    试论这种势头，谁能阻挡得了？

    “万事无绝对，那黄沙盗很有实力。想来吃了两次亏，这回不会随意冒进。这样看来，必然会做好万全准备。鲛灵凼虽有人心所向，但也未必挡得住对方斩首打击。只要将源头掐断，这股势头，还是灭得了的！”

    韩枫目光微眯，看向远处人群中的鲛灵凼。

    比起此前来，他的担心小了很多。眼下见到鲛灵凼成势，韩枫知道，只要护住眼前这个人，就足以了。

    只要鲛灵凼没事，人心所向的大势就不存在问题。这是最大的威慑，想来黄沙盗也不是蠢蛋。

    “得将这帮人武装起来，不然一盘散沙，再有势头，也显得乱糟糟的，没什么力量！”

    人心所向只是第一步，团结之后，还得讲究方法。

    韩枫找来牛不生和魏启明，当即各传给二人一套功法。

    牛不生这里，是大力牛魔拳，取自韩枫从江山社稷图上悟到的妖影神通。这一段时日他也在揣摩，配合乾坤化灵诀，还是很有力量的。

    牛不生施展不得韩枫的法门，但却能领会其中精髓。

    如他一般，体魄强横的妖人不少，这套法门可以传下去，提高这些人的搏杀水平。

    至于魏启明，虽然老迈，但是个血统纯正的人类。

    他没有妖族妖人的血脉天赋，但悟性和理解却是不差。

    韩枫传给他的，是简单的气血搬运之法，也就是返祖诀上东西。

    通过这法门，可以调动全身力量于一处。就是个乡野村夫，将四肢力量挪移到拳头上，一拳轰出去，也能镇杀个武徒。

    二人学了这法门，激动不已。哪怕才领悟皮毛，却也感觉到效果不凡。假以时日，用心熬炼，日后的成就，那真不可小觑。

    “你二人别太激动，我传你们法门，也是有条件的。你二人现在就去外面，当众施展，务必将这法门尽可能地传出去。然后武装拉拢一批人，最后为你二人所用！”

    “不过切忌，这件事得先知会鲛灵凼。得到她的同意，你二人才能成事！”

    韩枫命令一落，二人都不耽搁，立刻风风火火的离开。

    城主府前，本就极为热闹。哪怕鲛灵凼回到了车仗之中，还是有大部分人不愿意离开。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鲛灵凼到哪，他们就跟到那！

    也正是因此，牛不生二人，根本不用吆喝，稍一施展，立刻就有人围观过来。

    别看这些人盲目，但也有些见识。

    韩枫传下来的手段，简单高效。

    大力牛魔拳，是牛妖搏杀的精华所在。

    气力搬运之法，那就更了不得。能够稍微借鉴一二，收获都不小，对实力的提升，更是可怕。

    很快，牛不生和魏启明成了教练师傅，带着一群人熬打手段。

    因为得到了鲛灵凼的支持，所有这些人兴致很高，也未尝没有在鲛灵凼面前表现的心思，所以更加卖力。

    “来来来，我老牛家招人了。祖传牛魔拳，一拳打死虎。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八十人精锐小队，马上就满编了！”

    “城主府秘传绝技，人族潜能爆发气功。你不需要天赋，你也不需要血脉，和老魏我一样。人老体衰，但凭一口心气和为圣女效忠的决心，也能老树开花，再临第二春！”

    二人一边演练功法，一边开口吆喝。到最后不再是招揽人，而是挑人。只选修为高的，天赋强的。稍微实力差一些，两人就看不上，不给好脸色。

    狮驼城有十数万人，挑出八十个力大如牛的妖人，再选八十个血脉平平的中庸之辈。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浪费了不少时间，慢工出的自然都是细活。等到人手齐备，一同演练，虎虎生风，格外有力量。

    牛不生的人讲究蛮力，那叫一个横啊！

    魏启明的人，却讲究爆发。虽然一个个看起来都是歪瓜裂枣，扔人群中就找不见了。但关键时刻爆发起来，却是不简单，有那么几分味道。

    “凭什么看这两人耍猴？我狼啸晨也有神通，也要传功。”

    “我们鹰氏兄弟，也有绝学！”

    “来来来，算我一个。四两拨千斤，学了包你满意！”

    因为牛不生和魏启明的带动，有不少吵嚷嚷地站了出来。往日里压箱底的绝学神通，此刻没有避讳，也不藏私，当众施展。

    鲛灵凼见得这一幕，自然也高兴。

    她不是傻子，要带着这些人去蛮荒圣殿，一路的麻烦，她是知道的。这些护卫强大一些，磨炼出力量，便不再是炮灰。

    自发的潮流最为可怕，个个都有积极性，根本不用你催。

    也就半日功夫吧！城主府前，多了十来个方阵，人数差不多都是百八十人，但气势却是不简单。

    蛮力，爆发，速度，敏捷，抗打耐操……

    种种特性，关键时刻施展出来，用在巧处，绝对非比寻常。

    松开的巴掌汇出去，也就能听出些响声。攒聚成一个拳头打出去，才真正伤人。

    日落西山，夕阳西下，有一天过去了。

    城主府中的高楼上，韩枫坐在屋顶眺望。

    城主府前的一幕幕，他都看得清楚，他的计划总算是开始了。

    “两个微不足道的人，被你撺掇一番，就这么闹出声势，你这个幕后黑手，应该很得意吧？”

    不知何时，鲛灵凼潜行过来，来到了屋顶上。

    韩枫却是不看一眼，淡淡一笑：

    “最后还不都是为你？我有什么可得意的？”

    他相当淡然，并不想和鲛灵凼斗嘴。他做的这般事，也的确是为了鲛灵凼。他做出过承诺，怎么也得完成的。

    “哦？那我真得好好谢谢你了？”

    鲛灵凼笑了一笑，旋即就道：

    “我现在已经安全了，你当日的承诺，也不必再奉行下去了。你要是不想留在这里，可以离开……”

    “哦？”

    韩枫有些讶异，此前他和鲛灵凼那么的不对付，还发生了那种事，鲛灵凼都隐忍，为的就是让他护送她去蛮荒圣殿。

    眼下鲛灵凼居然松口，说来真有些古怪。

    “这些也只是乌合之众，虽然很有声势，但面对真正的高手，可不顶用的。”

    韩枫摆了摆手，尽管他此前一直打算在不违背承诺的情况下，让自己的护送计划夭折。但现在不行了，他看到了鲛灵凼的强大之处。

    大势随行，他要是贸然错过，日后可有的后悔。

    “我现在不需要你了！”

    终于，鲛灵凼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她显然是要韩枫离开这里，不想见到他。

    韩枫目光微微一凝，盯着鲛灵凼看了好几秒，然后笑道：“恭喜你，看来脱离那红发鲛女的掌控了。不过现在就排斥我，可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你能有什么用处？”

    鲛灵凼有些不悦韩枫看出她的底细，于是反唇相讥。

    “我们男人嘛！总有些用处，做些力气活，干些粗事儿。”韩枫又恢复了淡然，平常宗带着说笑，“无聊的时候，排遣下寂寞，我也是可以帮忙的。”

    “你！”

    这话一落，鲛灵凼立刻跳起脚来，银牙紧咬，面色阴沉。

    “你敢侮辱我？你信不信我一句下去，狮驼城再无你立足之地？”

    恼羞成怒后，这就是威胁了。

    只是韩枫是何等人物，什么阵仗没见过，哪里会在乎这些。

    他刚要开口调笑，陡然间，眉宇一凝，神色一变，惊声道：“起风了，这气息有些不对！”

    他终于站了起来，凭栏远望，却见东北方向，乌云密布，通天沙尘暴席卷而来，遮天蔽日，让人难以想象。

    “麻烦来了，召唤你的信徒，让他们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