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你估计没有尝试过因为一个动作就会被人上奏疏说你不懂事吧？”

    李治的话还在继续，不等李泰回话，李治便继续苦笑着说道：“我试过！而且不是一次两次！有一次，我吃多了，上朝的时候打了个饱嗝，当下就有四五个御史站出来说我不顾皇家礼仪，说得严重的，还把我和纣王相提并论，说我有亡国之兆！问题是我他娘的就打了个饱嗝，怎么就他娘的亡国了！”

    看得出来，这事还是一件真事，李治当时的想法当真是想把那几个御史直接看成十七八段的。

    “当……当真？”

    李泰不可思议地问道。

    他虽然贵为魏王，还是大唐最重要的几个王爷之一，从小也没少被人盯着，但是，像李治这么夸张的事情还没有发生过。

    李治可悲地点点头，“说来你不信，这还算是有点借口的。有一次父皇找我，说是我被人弹劾了，于是我便去父皇那里请罪，说了一大通恕罪的话，可等我从两仪殿出来，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个啥？直到后来找人去问才知道，原来有个东宫的属臣出宫办事的时候，跑得太急，没注意自己脑袋上的武弁开了个口子，招摇过市，于是我就被弹劾了，说是我御下不严，有亡国之兆。”

    “我￥％＃％＃％％￥”李泰明明是李治的对手，可他也忍不住为李治感到可悲。

    “还有更狠的。”

    李治的悲凉似乎在这一刻全然爆发了出来，拉着李泰的手，悲戚戚地说着，那模样就像小时候他的糖被李承乾抢了，去找李泰帮他做主一样，透着几分亲生兄弟之间的孺慕。

    “有一次，我的车架在长安城外出巡的时候，路过爷爷的陵寝，于是，我便下来拜了几拜，走过去之后就有人上了奏疏给父皇，说我有亡国之兆。”

    “咋了这是？”李泰莫名其妙地问道，尽管心里知道肯定又是哪个该死的家伙无中生有，故意找存在感，但内心已经被李治悄悄地带到了李治的内心世界当中，就像听故事一样，很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治苦笑一声，道：“因为我离开的时候，车架停下的地方沾上了其他地方的泥土。”

    “就就就就就因为这个？”

    李泰当真震惊了，“外出巡视，怎么可能车架还是干净的？难道只是偶尔路过爷爷的陵墓也要先把车架打扫干净？那还怎么回来做事？”

    “是啊！”李治两手一摊，“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可御史台那边却说我这是找借口，是对爷爷的大不敬，一个对爷爷都大不敬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好太子，所以，我需要好好教导，否则，便是有亡国之兆。”

    “哎呦你妈！”

    李泰当真气得骂人了，转头就把眼睛盯在了御史台那边，恶狠狠的样子就像一头吃人的豹子，要把御史台的人统统吃干净，倒是叫御史台的人一阵错愕，我们没得罪这个魏王吧，我们只是实话实说，他不能造反而已，也有错？

    御史台的御史门当然不会知道，他们那点劝诫的想法在李泰这里根本就每当一回事，劝诫老子的人海里去了，连仙师都拿仙器对着老子，长孙无忌、房玄龄这些大臣脚都是抖着的，就你们御史台那几个有点身份却连半点权利都没有的家伙能被我放在眼里？

    他真正讨厌御史台的，是御史台在李治身上的所作所为，挑战了他作为一个皇室成员的尊严。

    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问，你们是我爹，还是我是你们儿子？简直大逆不道！

    “哼！如果我当上了皇帝，一定把他们统统弄死！”

    李泰冷哼着把此话一出。

    顿时周围的空气瞬间下降到冰点。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连忙跳开三丈远，全部哆嗦的两脚一丁点发软的迹象都没有，反而硬朗得宛若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刚才还对他有些怜悯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是完完整整的抵制和仇恨。说是把他当做大唐最大的敌人也不为过。

    李治猛地把拳头握得紧紧的，直勾勾地盯着李泰，眼中有悲痛、有痛苦、有难过，也有仇视，复杂的情绪在一瞬间便把整个眼神搅得天翻地覆。

    “四哥……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还有些颤抖，便如同看到自己哥哥要成为大唐的敌人一样，痛心的感情便似满溢的茶水从茶杯里流出来一样，莫名地让李泰浑身一颤。

    李泰昂着脖子，下巴高抬，道：“有什么不可以吗？”

    李治道：“可是……”

    “这是造反吗？”李泰转身，直面李治，道：“你也觉得我在造反？”

    “难道不是吗？”李治蒙了，都到这一步了，难道还不是？

    李泰哈哈一大声笑，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李治道：“只要四哥回心转意，不要迈出最后一步，弟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泰道：“好，我问你，若是将来你坐上了皇位，你的兄弟要你的位置，你会如何？”

    李治猛地一愣，浑身僵硬，这个问题听上去毫无根由，但是，放在大唐的环境下，却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李二靠着抢了李建成的太子位而上位，他虽然一个劲的说明自己当初是迫于无奈，但是，不得不说，李二给整个大唐皇室开了一个极为恶劣的开头。

    自他开始，每一代皇位的交替就没有不兄弟相残的，甚至父杀子、自杀父的事情也没在大唐皇室里少干，如同他一样，李隆基也是靠着抢了自己老爹的皇位上位，而他自己也被自己儿子李亨抢了位置上位，唯一庆幸的就是没被处死，只是封为太上皇，好歹多活几年，仅此而已。

    偏偏，这又是个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问题，因为他本身就只有两个答案。

    要么杀子传弟，要么杀弟传子，根本没有第三条选择。

    或许在小老百姓的家里能有第三条，就是大不了去外面流浪，但在皇家，却仅仅只有这两条，没有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