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的放大镜又没有放在身上，没办法细细观察汗腺挤出汗水的过程，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道：“说吧，他们什么意思？”

    孔家在大唐的地位并不算高，真正的高光时刻还要等到宋朝，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然后又把他们立了爵位之后。

    在宋朝之前，孔家在明面上并非儒家绝顶，当朝之中，也只有孔颖达一人能说得上话。

    这个时候在文学上被当做五绝之巅，被读书人供奉为真理的是颜家！

    就是孔子的弟子颜回的那一门！

    而非孔家本家！

    但是！

    这些统统都是表明上的东西！

    沈晨绝不会被表面上这点人畜无害的东西干扰了思维，据他了解，颜家已有再拜入孔家门庭的意思，而掌握着文人话语权的五姓七望也有将藏书和孔家共享的意思。

    如无沈晨这个意外，当五姓七望被大唐朝廷打压到吃饭喝水都是问题的时候，他们就会树立起儒家正统的大旗，先取得孔家的支持，而后把孔家推到台前，让天下所有读书人拜入孔家门庭，从此树立起孔家一家独大的儒学文化来。

    五姓七望如此作为，其中有太多的东西可以讲，沈晨哪怕用几百万字的论文也不一定能够写得完。

    但有一个结论却是非常清晰的！

    那就是，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天下读书人还要读儒家经典，那么，孔家就一定是天下读书人的中心！

    绝无例外！

    “他们的意思是，希望能得到朝廷的册封，如果可以，能有一个‘王’的爵位。”

    玄奘赶紧岔开话题，免得沈晨又拿他作妖。

    “封王？”沈晨呵呵地就笑了，“他们已经是天下圣人，还需要封王吗？”

    玄奘道：“从贫僧和他们的接触来看，他们并没有参与大唐纷争的意思，所以想用一个爵位来保证他们的平安。”

    沈晨又笑了，“封王保平安？他们的脑回路怎么如此清奇？”

    此时的孔家还不是宋朝那个天下读书人的圣地，更不是明朝时候尾大不掉的山东毒瘤，但孔家已经有了坐享其成又不思进取，反而做着万世永传的美梦。

    玄奘也知这事很不靠谱，听沈晨一说，便也笑了起来，“或许是他们觉得如此才能永葆基业不被历史淘汰吧！”

    “或许吧！”沈晨也没回答，他想到的是孔家在面对历史问题上的胆小如鼠。

    汉朝时候，他们成了董仲舒的旗帜，将整个华夏拖入两千年的儒家时代，汉末之时被兵荒马乱整得支离破碎，等到吸收了这两次失败的经验之后，他们就会在“永葆基业”的路途上一往无前的前进，从而摇身一变，变成华夏文明的骑墙派。

    辽人来了降辽人，不顾宋朝才是儒家正朔。

    金人来了降金人，不顾辽人对他们几乎是捧在心窝子里的对待。

    元人来了降元人，不顾金人把他们当做天下读书人的榜样。

    明朝终于立鼎天下，又冒出尖来，要抢夺朝廷对读书人的控制权，逼得朝廷只好把读书人的权柄压在江南豪商身上，结果养出了一群白眼狼。

    清朝来了又降了清朝人，哪怕一个叫做曹雪芹的孩子为他们摇旗呐喊，用一个不着调的章节，写出了反清复明的大志，他们依旧置若罔闻。

    等到西方文明用长枪铁炮打开了华夏文明的大门，也轰塌了儒家经典的根基，他们慌了。

    面对百姓群情汹涌的新思想革命，他们推出了一个个抱守残缺，非要把华夏文明拖入深渊的文学老流氓，使得文明冲击“创五千年来之未有”！

    幸好华夏文明比他们孔家还要倔强！

    在一次次的沉沦当中，找到了属于他的真正的领导者，否则，华夏文明还能否如同后十一般屹立起来都难说。

    而在这一次次的沉沦之中，他们却没有过一次为了华夏正朔而摇旗呐喊过！

    可悲！

    可怜！

    可叹！

    “孔家也并非铁板一块，有没有可以突破的地方？”

    沈晨不想在孔家身上浪费时间，他只需要暂时把孔家成圣的压制下去，等到仙界知识和技术普及开来之后，他们便会如同后世那样，渐渐成为一个历史符号，而不再进入世人的眼界之中。

    如今，大唐已经定下了全方位发展蒸汽科学的道路，至少在两百年内，孔家兴不起任何浪花来。

    玄奘眯眼道：“仙师的意思是……让他们内斗？”

    沈晨点点头，不说话，意思很明白。

    玄奘想了想，道：“希望不是很大，孔家如今在明面上只有孔颖达一人勉强应对，即便是对颜家也有所不逮，所以并没有五姓七望等门阀世家表现出来的侵略性，为了争夺一个家主之位，便要让孔家四分五裂……孔家不大会如此。”

    言下之意，仙师啊，咱们说点正经的，现在的孔家家主那个位置根本没有吸引力，要几个支脉为此拼命去争夺基本不可能，要不就答应他们的条件，跑出个鱼饵，好让他们好好挣扎一番？

    沈晨陷入了沉思之中。

    玄奘的意思他听得懂，但是，作为后来人，他太知道孔家这头野兽一旦露出獠牙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不敢赌！

    清朝灭亡那段时间的思想折腾，牺牲了多少文人勇士？

    多少人因此上了断头台？

    大唐现在不过是一头刚刚睁开眼睛的乳虎，距离长啸嘶鸣，让整座森林在自己的利爪之下瑟瑟发抖还有着很长的路程要走。

    一旦把孔家立起来，尚且还没有普及开来的仙界知识和技术能不能在他们的雄威之下茁壮成长？

    这个问题太大了，他哪怕看到了结局，也不敢去下结论！

    关键是他不敢赌！

    若是科学赢，则一切好说。

    若科学输了呢？

    科学在面对沉疴思想中也不是万能的！

    否则，以后世那么强大的科学遍布性，有些国度也不至于还处在封建迷信的恶疾之中！

    而且，科学和儒学本就是两头老虎，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在争斗的过程当中，又有多少兔子小兽被殃及池鱼？

    不敢啊……真的不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