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真的好恨好恨！

    别说他是人间的帝王，哪怕只是一个寻常老百姓，当得知自己竟然只是别人家养的狗或者猪，存在的唯一目的是为了主人的身体健康，提供自己的血肉都得发疯！

    李二能忍住揍沈晨一顿的愤怒已经很不错了！

    沈晨默默地看着李二，“你没得选。”

    “为何？说清楚！他仙界要完蛋，难道我们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凡间也要跟着完蛋？”

    ……

    沉默。

    又是一阵前所未有的沉默。

    李二暴怒归暴怒，但他心中还有理智，唯恐听到沈晨说出那个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万千环宇由时间和空间凝聚成的线索相连，从仙界汲取时空稳定的能量，仙界是树根，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凡间是树枝，根倒，树倒，枝丫无存！”

    ……

    自从系统用“南柯一梦”主动联系他以来，沈晨就没有一天过得舒坦过，便是近在眼前的玄奘回归事宜和《西游释厄传》的出版也没管没顾。

    只因为这段时间来，系统带给他的信息一个比一个重要和关键，还特别渗人。

    或许仙界当真到了马上就要被毁灭的地步，系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前任系统一直没有对他说过的东西。

    首先，后世人类所在的地方并非存在于某个时空，而是万千时空的共同体，就像女孩子的辫子，由万千宇宙相连，最后凝聚而成。

    其二，那个凝聚出来的时空原本是由万千空间凝聚而来，但由于交叉过深，已然成了支配和主宰，甚至到了一旦分开，则尽数毁灭的程度，形成了一种后置驱动前置的形态。

    其三，万千宇宙想要脱离，基本已不可能，这不是女孩子的辫子，拆开就行，而是由矿石淬炼成的钢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物质本身得到了浓缩。

    其实，放在大唐眼前的道路已经只剩下一条，可是，由于蒸汽朋克那种黑科技宇宙在万千宇宙中居然没有一个，后世人类也不知道逼迫沈晨所在的这个大唐走上那条道路究竟能到达什么程度。

    在不掺杂克鲁苏那种魔幻传说的情况下，蒸汽朋克理论上来讲，也就是飞艇、大气缸的程度。

    与此同时，科技有一个定性理论。

    一旦在什么路上走得太远，并且到了顶端，想要重新发展另一条路，几乎没有可能。

    蒸汽朋克的天花板太低，按照系统给出的理论，大唐最多两百年就会到达顶点，在那之后，想要重新转化为电能或核能，在没有了沈晨的世界里，几乎根本没有可能。

    这个定论和下达的任务联系在一块儿，基本上已经给尚在科技萌芽中的大唐下了死刑。

    沈晨不敢答应！

    李二懂，所以李二也不敢！

    李二此时的声色内敛，在沈晨看来，不过是困兽犹斗。

    因为，不论是沈晨还是李二都知道……

    他没没得选！

    “为什么？为什么是朕的大唐！”

    李二疯了，狂笑似的疯了！

    又是哭，又是笑！

    偌大的太庙之中回荡着如鬼恸哭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

    沈晨和李二醉了。

    整整三天，两人只在太庙之中不出来，每日里总是命人将酒菜送入其中，尤其酒水送得最多。

    两人醉了醒，醒了醉，如同比赛一样，在一言不发的前提下，只管喝酒，比着睡觉。

    之前李二那一番豪言壮语，在灭世一般的灾难面前，如同笑话一样，随着他的嘶嚎消散不见。

    三天来，他抚摸过每一块李家先祖的牌位，嘴里叽里咕噜不停地说着话，更是抱着他父亲李渊的牌位哭得极惨，便似失恋后抱着靠枕大声哭嚎的女孩，我见犹怜。

    沈晨没办法说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如何能去劝说？

    他完全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毕竟，这个大唐不是他所在时间线的大唐，说句难听的，哪怕这个大唐天崩地裂，也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人是有情感的。

    是区别于野兽的根本。

    来到大唐，他遇见了李二、程咬金、长孙无忌、房玄龄……

    翟长孙、李君羡……

    李承乾、李治、道心……

    绿萼、红彤、罗甑生……

    学院近卫、左武卫、海军……

    ……

    他有了牵挂……深深的牵挂。

    他不会走，也不会逃，不论最终李二选择什么，他都欣然接受，然后带着大唐的百姓走上那条路，并且……勇往直前，一去不回。

    或许是李二作为千古一帝，心中有着为这个民族、这片土地、这个文明付出的决死之心，从始至终，李二从来没有提过反抗仙界。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他躲不过，或者战不赢吧……

    总归，很奇妙的是，即便伤心到如此地步，李二也没有提到过“反抗”两个字。

    “其实……你可以试试反抗的。”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一个世纪那么久远，当李二终于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形如枯槁地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微弱地呼吸着满是酒味的空气时，沈晨再也看不下去，带着满身的酒味，迷迷糊糊地说了句话。

    李二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沈晨见此，不再说话，强行撑起软成一滩烂泥的身体，回到矮几旁，颤巍巍拿起筷子夹起菜，混着二锅头的辛辣往肚子里吞。

    他就这样无声地吃着、喝着，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对面多了一道伟岸的身影，同他一样，吃着菜，喝着酒，手抖得比他还要厉害，几乎是把脑袋探到酒樽里，强行吸溜。

    “好了吗？”

    沈晨问。

    “算是吧。”

    李二答。

    “有答案了吗？”

    沈晨再问。

    “答案本来就只有那一个，不是吗？”

    李二再答。

    “可以选别的。”

    沈晨继续问。

    “没意义，早死晚死而已。”

    李二继续答。

    “接下来？”

    沈晨最后问。

    “召集群臣，与妖魔决胜！”

    李二最后答。

    沈晨沉吟一声，默默点点头。

    李二回应一声轻嗯，默默点点头。

    良久……

    “谢谢，我知道你会站在我们这边。”

    “承让了，没你那么有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