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夜晚绝对不会平静。

    对于沈晨来说更是如此。

    一旦牵扯到官场，吃饭喝酒这回事就再也不会简单。

    话锋机巧、口舌之争、你来我往……处处都要透着小心。

    见识过烟花的绚烂，一千多人真正体会到了来自仙界的繁华，正菜都还没动，人已站在大厅门口挪不动脚步。

    沈晨索性让人将大厅内的桌子统统搬到前院里来，众人听着烟花轰鸣，看着仙界之花争相绽放，吃着仙界大餐，喝着仙界美酒，沈晨倒是不觉得什么，没了联欢晚会，始终不是个味儿。

    但对于大唐土著来说，却是有下凡的神仙和漫天烟花作陪，当真宛若仙境般的享受，饮酒高歌，作诗吟赋，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喝！”

    觥筹交错，尽是酒到酣处的高歌。

    沈晨对二锅头没有多大反应，在后世，他一个穷教师，没有多少人情往来，又不能收家长礼物，即便收了好酒，还是只能交到教导主任手里，唯一实惠的也就二锅头这种既便宜又容易醉的便宜酒，所以酒量还行。

    至少对于高度蒸馏酒来说……

    但大唐人就不行了，三两下肚，就跟踩了高跷似的，连走路都颠来倒去的。

    不过，一千多号人的场子，即便一人喝一口下来，沈晨也得跪，不然结婚的人也不用找伴郎伴娘和酒司令了。

    沈晨今天没想醉，所以根本没打算喝多少酒，都不用给高璐使眼色，这家伙就上了模样和味道与酒类似的一种东西。

    沈晨说不上为啥，但旁人闻到气味，却是没能分辨出来。

    沈晨无奈，只好狠狠地用眼神夸奖了他一下，激动得这家伙手舞足蹈的。

    这家伙……为了少挨那几大板也拼命了呀！

    沈晨摇头笑笑，卢斌满脸红润，举着一樽二锅头，凑到面前说：“仙、仙师……不知仙师什么时候走？要不然的话，留下来，在我江南，让我江南百姓永远沐浴在仙师的仙气之下……”

    卢斌喝得有点多，嘴角已经不太利索，说话颠三倒四，但话里的意思却是清晰明白。

    在座另外八人一听，连连顺着话头往下接，“对啊，仙师，我们江南虽然没有长安的繁华，却也有江南的景致，比那塞上更是另有一番风趣，在此落脚，当得人生一大快事。”

    “我们扬州原本不叫扬州，而叫江都，当年隋炀帝三次前来，虽有他安与享乐的性情在，但若是扬州美景不如意，他也不会三次都在扬州落脚。”

    “仙师若能来，我们发誓，不论如何，都要让仙师感受到江南百姓的热情。”

    ……

    沈晨微眯双眼，拿着手中的酒樽，慢慢摇曳着其中的不知名液体，悠悠然地道：“你们都想我留下来？”

    众人呵呵一笑，“那是自然。”

    “就不怕我鸠占巢穴，抢了你们数十年经营之功劳？”

    很轻。

    沈晨说的这句话很轻，就像一根从天而降的鹅毛，飘飘悠悠，不占半点荤腥。

    然而，听在众人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一般轰鸣。

    哗啦啦！

    没人蛊惑，沈晨这一座的大小官员不约而同跪倒下去，匍匐在桌子底下，唯恐与沈晨对视一眼。

    烟花不知何时便停止了，场内只剩下推杯换盏的喧闹。

    这一方的动静太大，很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就像一颗被扔到湖水里的骰子，以沈晨所在的这一桌为中心，波浪一般向外扩散，所过之处，起先一片安静，随后传来桌子板凳被搬动的声响，再之后便是一个个匍匐在地的官场大人。

    “怎么了？怎么喝着喝着就下跪了？”

    众人匍匐间，小声地交谈。

    “你问我我问谁去？”

    有消息灵通地悄声道：“听说卢大人、赵县令等大人们请求仙师就留在咱们江南不走了。”

    “啊？这这这……这是好事啊！”

    “对对对！该跪该跪！”

    ……

    不明真相的官员得知是这个理由，顿时欢欣鼓舞，能把沈晨留下来教化仙界知识和技术，他们由衷地感到欢喜。

    同时，令他们更高兴的是，一旦沈晨留下来，他们就真正地拥有了能和长安分庭抗礼的资本。

    你们长安有帝王，我们扬州也有仙师！

    来呀！再说我们是不通教化的蛮夷呀！

    我们乃是仙师亲自教化，难道还不比你们更加文明？

    ……

    其中不乏很多卢斌的心腹，听见这个消息，顿时感到大祸临头。

    他们如何会不知道卢斌的意思？

    既然不能对抗仙师，不如就把仙师拉到自己的阵营来，如此一来，仙师便成了他们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自然要为自己人考虑嘛！

    比如那些生产仙界产品的工坊，不妨就让大家分一分嘛，哪怕更多的利润给了仙师，大家跟着喝汤也行啊，对吧？

    可是，见了卢斌等人直接跪下的场景，却叫他们不知道事态会向哪个方向发展了。

    仙师毕竟是仙师，乃是下凡的神仙，俗话说，仙人的意思不可捉摸，天知道沈晨听到之后会是什么反应，若是认为他们在要挟胁迫，那该如何是好？

    “大过年的，怎么就这么不安生呢？”

    寂静到令人发慌的巨大院子里，沈晨飘悠悠的声音再次响起。

    众人一听，不论心中做什么想法，尽皆大感万事不妙。

    仙师竟然没有留下的意思！

    而且，隐隐有些不高兴！

    不知其中因果的人是百般不得其解，身在其中的人则满身大汗淋漓。

    果然，神仙感觉被凡人冒犯了！

    我一个神仙要去哪，什么时候去，去到什么时候，关你凡人什么事？难道还要我给你随时报告不成？

    与此同时，沈晨这轻悠悠地一句话，也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气氛。

    卢斌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所谓剑在鞘中，最是锋利。

    不知道沈晨如何想法，他们还真不知道如何对付沈晨，现在既然沈晨已经表明了意图，那么，他们便有了法子。

    众人悄悄对视一眼，卢斌叩首道：“此乃仙师到来后，江南百姓民心所向，还请仙师可怜我江南百姓，留在江南，给予我江南百姓恭听仙师垂询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