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这个问题应该不仅仅你有，你父皇也有。”

    九成宫的农业实验基地里，沈晨带着李治，在田埂边上慢慢地踱步，一面看着热火朝天的收割景象。

    “新旧思想的碰撞比你想象的还要巨大，当陈旧的思维模式遇上新式的、效率高的、减少人们工作量的、事情解决得更加圆满的新思想，一败涂地便是它最终的归宿。”

    沈晨落定脚跟，深深地吸了口气，炎热的秋风灌进口鼻之中，带来的是更加闷热难受的感觉，幸好今日出来穿的是短衣短裤，否则，他非得被热出痱子不可。

    “新的行为习惯和表格、报告等全新范文的运用，让原本低下的工作效率得到了非一般的提升，是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懒病，当这种全新的模式能让人更加轻松的时候，官员们自然而然会用新的方式取缔原本的方式。”

    远处，有百骑士兵拉动着装载得高高的谷堆从他们身旁走过，沈晨连忙把路让开，一直低头边听边思考的李治也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下，直到人拉车过去，两人才继续往前走。

    “作为主导者，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听声筒，只需要倾听，然后下决断，如此改变定然难以接受，就像一个被人追捧的女子，突然间没人追捧了，首先怀疑的便是自己是否变得丑陋了，其实，那些追捧者只不过换了个方式而已。”

    李治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也就是仙师了，敢把帝王太子用男男女女那点事来打比方，换做别人，怕是会被李二李治活生生打死。

    “在这个时候，主导者所需要做的并非是自我怀疑，因为自我怀疑很容易伤害你自己的自信心，让你看不透其中的关联。你需要做的，应该是先看到这种改变中的优点和缺点，然后加以改进，而不是止步不前，否则，那便是走弯路。”

    沈晨尽量把道理说得浅显一些，怕的是李治这个政治小白无从应对，但其实他多虑了，身在皇帝家，别人的启蒙是《千字文》，而李治的启蒙则是李二抱着他对朝臣讲如何治理天下。

    从小耳闻目染，李治在政治上懂得的东西，比沈晨多多了。

    但是，李治并没有觉得沈晨做得不对，反而深受感动。

    沈晨对仙界知识的掌握已经触及到大唐帝国的方方面面，往往一句不经意的话便能打开大唐人的思维禁锢。

    比如大坝的建设，沈晨的提问法和头脑风暴法便让学生们动起了脑筋，尽管交上去的研究报告里某些方法和结论让李治都觉得好笑，但现在身为太子，重新细想了一番之后，不得不承认，那些方法和结论固然千奇百怪，但绝非丝毫没有用处。

    仅仅刚刚那几段话，李治便知道了在政治生态剧烈变动的当下，他不能自我怀疑，而是应该研究全新的政治生存方式，引导新方式在大唐的全面推行。

    “事实证明，仙师传下的头脑风暴方式非常好，我实在看不透其中的缺点。”

    正式因为看不透，他才害怕，才觉得自己没有用处，产生了自我怀疑。

    沈晨气道：“亏你还是学院的学生，连万事万物没有绝对一说也不知道？头脑风暴固然很好，可你发现没有，风暴倒是有了，可头脑在哪？”

    “啊？”李治瞪大眼睛，“当先署官们在我还没有发下问题前边找到了问题，便提出了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如此还是没有头脑？”

    李治根本不相信。如此高效率的办事方法几乎可以用开天辟地来说，其中的好处不用多说，他之所以有时间来这里，就是因为想要做的事情都已经被下面的官员做完了！

    如此居然还是没有头脑？

    难道那些解决办法是署官们用屁股想出来的？不然的话，仙师为何要说没有头脑？

    “头脑风暴”是沈晨在仙界技术开发区的时候为了减轻自己的工作量搞出来的，没想到一下子风行大唐，日新月异的变化直叫人们张口结舌。

    “若是把‘头脑风暴’看做一个完整的人，那么，所有人都不过是‘头脑风暴’这个人的手脚，它真正的脑袋并非手脚自己的思想、思维，而是主事者！”

    沈晨话语铿锵有力地道：“在我看来，你方才对我讲的东宫署官们的办事方法，其实还算不上‘头脑风暴’，不过是东宫的署官们把从前的讨论方式加上解决方法而已，小道罢了。”

    说到重点了，李治前来就是要问“头脑风暴”相关的知识的，连忙躬身道：“还请仙师教我。”

    沈晨道：“真正的‘头脑风暴’不仅可以解决问题，他关键的作用在于对未来高屋建瓴的设计。如果你看到的‘头脑风暴’是一个在地面上行走的人，那么，真正的‘头脑风暴’便是飞翔于九天的神龙，他要做的不是一日三餐，而是行云布雨！”

    “啊？”

    李治吃的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要把下巴都掉下来。

    这个比喻简直太夸张了，完全就是萤火之光和当空烈阳的对比，如果当真如沈晨所说，那么，他看到的“头脑风暴”还没有发挥出“头脑风暴”本身价值的万分之一。

    “请、请仙师详说。”

    沈晨道：“很简单，作为主事者，你要做的不是帮署官们认同他们找到的问题的解决办法，而是找到你自己要做什么，目标是什么，然后问你的署官，让署官们发挥出他们的聪明才智，为你要做的事情出谋划策！”

    全明白了！

    原来如此！

    李治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都做错，不，应该说根本就没有做身为太子的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官员不够一事，理应他提出来，然后让署官们想办法，而不是等署官们自己提出来，自己找办法！

    这还只是对于事情来说，那么对于东宫的发展方向呢？

    那才是仙师所说高屋建瓴！

    他现在，急需找到东宫未来的目标和需要达到的高度，以及所需要蕴含或培养的思想等等，然后集合东宫署官的群策群力，共同去完成目标！

    如此一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头脑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