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山下舒舒服服躺在被窝里的李象等人不同，营地里的行军床很硬，被褥也很薄，由于浸了山林中的水汽，还有一种潮湿的感觉。

    但程处默、狄仁杰、李治、高阳等留在山上的学生却是幸福的。

    “终于摸到名为枪的仙器了！”程处默仰面躺在行军床上，双手枕着后脑勺，盯着上铺的床板傻乎乎地发笑，自从会动的画里看到天兵天将开始，他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打了一下午的枪你不累吗？”

    向来沉着冷静的狄仁杰今天很奇怪，他总是没办法把脑海里自己手握长枪，瞄准箭靶，发射子弹的样子抹去，右手食指在大拇指上碾了碾，食指上似乎还留有扳机的触感。

    冷冰冰的，却是轻轻松松的。

    他出身于一个很小的家族，虽然也算世家，而且传承时间不少，在县城周围的几个村子里更是闻名遐迩。

    可他们家里却并不富裕，每次见县城里其他世家的纨绔游侠路过，总是能看到他们手里拿着的弓箭和横刀。

    那包了皮毛的弓把上，两弯反向的曲线看起来就很有趣，而那些同龄人腰间的横刀的刀把上缀着的牛尾或镶嵌着的宝石翡翠更让他心驰迷离。

    虽然他懂事很早，也比一般人聪明得很多，但他曾几何时的梦想就是能有自己的一匹青骢马，然后跨上两尺横刀，纵马于山色天地之间，与山林野怪争雄。

    可是，那些太贵了，他们家的物件全部加起来，哪怕把那个在他们家服侍了三代人的庖厨老奴算上，也顶多买到青骢马而已，横刀则遥遥无期。

    久而久之，他放弃了以武争雄的志向，转而读书学礼，一心想科举入世成为身穿绛紫长衣的达官贵人。

    每一个少年都有一个英雄梦。

    即便被现实折磨弯了腰低了头，可仍旧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于是，在得知大唐皇家学院招生时，他便求得母亲租借了一辆马车来长安了。

    没想到在这里他一飞冲天，他常年在乡下看到的那些事物竟然就是学院的招生考题，而他尚且算不上熟练的四书五经则一个字也没考。

    加上他本身就聪慧，能够举一反三，招生考题在他的眼里就跟参考答案没有什么区别。

    他本以为大唐皇家学院也和国子监一样，专攻学习，可没想到仙师竟然不走寻常路，还没学习就搞了军训。

    这让他那场渐渐冰冷的英雄梦重新焕发了生机，他尽管年龄小，身子骨不行，整体集合时甚至只能站在左手边第一排，让别人向他看齐，但拼着努力，他都一一跟上了大家的步伐。

    更加让他没想到的是，天底下居然还有不需要力气，只需要瞄准射击就能置人于死地的兵器！

    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累什么累？”

    就在狄仁杰看着黑暗感叹唏嘘的时候，程处默不屑地回答他刚才的问话，说道：“如此仙器，哪怕再叫俺打上三天三夜，俺也不会觉得累。”

    后世的战争子弹一响往往能打上几个小时，而冷兵器时代，抛去排阵列队的时间，真正短兵相接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很多时候前几排斗了一场便会鸣金收兵。

    看似双方打得热火朝天，但最后一数，躺在地上的才十几个人，就是因为人力所限——刀子都没力气拿了，还怎么捅人？

    这也是热兵器时代的特点之一。

    多出了人力，便多出了对敌时长。

    程处默的梦想很快就成真了，从第二天开始，沈晨便把除却常规跑步以外的军姿等项目取消了，一个劲儿让学生们练习枪法。

    同时，学院近卫也加入进来，形成一个人数五百的作战序列，为此沈晨几乎榨干了火器工棚中所有工匠的最后一丝力气。

    最后还是赵四海实在受不了了，跑长安见了李二，才从工部中又调了一匹工匠来，增建了三条流水线，这才堪堪满足了沈晨手下这支降维打击式军队的装备和子弹要求。

    很多人说，一名神枪手完全就是用子弹喂出来的。

    此话一点儿不假。

    三十天后，沈晨进行了一场射击比赛，经过系统提供的现代军队训练手册训练过的这支军队，不论是原地射击还是移动射击和障碍射击，都取得了令沈晨意想不到的成绩。

    除了几个身体实在瘦弱的女生外，包括狄仁杰在内，都通过了十中八的中高强度考核。

    考虑到行军和后勤问题，沈晨又挑出了十名学生和二十名学院近卫，组成大唐前所未有的后勤保障排，专门护卫由二十名医官组成的医官营和三十人组成的炊事班。

    所有女孩都被编入了后勤保障排，美名其曰“你们是保障士兵们能够顺利完成战斗任务的重中之重”，如此才压下了以高阳带头的女学生们的不爽情绪。

    很多人都察觉到了沈晨这样做的意味，又是一个晚上，巡营的黄承亮刚刚离开，程处默就小声地和狄仁杰聊上了。

    “小弟，咱们是不是真的要打仗去？”

    从程处默颤抖的声音里，狄仁杰并没有听出一点儿恐惧，相反，却感受到了程处默压抑在身体中的兴奋。

    狄仁杰捏着拳头，只觉得浑身燥热，那场他曾经不敢做，而如今却好像近在咫尺的英雄梦再次席卷心头。

    “可能吧！否则，如果只是军训，仙师只需让咱们学习天兵天将的行军操练，最多让咱们摸摸抢就算不错了。”

    “可是……”

    一连二十天的高强度训练，让狄仁杰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发酸，可他发现，他的血肉却越来越硬。

    “可是，咱们只用了两天就学会了打枪，剩下的便是如何作战的东西，比如山林行军、掩体射击、相互掩护、三三制等等。那些东西怎么看都不是训练二字所能解释的，只有仙师在战术课上讲的常规作战才具备。”

    “如此说来，咱们真的要去打仗了？”程处默惊立坐起，营帐里顿时嗡嗡嗡地哄闹起来。

    英雄梦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而是每一个少年都会有的。

    这些血气方刚的少年无不幻想着成为卫青霍去病那样的大英雄，纵横千里，捭阖寰宇，常规作战才具备的训练就像战争的号角，在他们的心头响彻萦绕。

    直到被巡营的黄承亮破口大骂才渐渐停息，可在梦里仍旧高亢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