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归终于察觉到了十二名成员之间的规律。

    斗兽场、文具、围观群众等等的设置，也全都和娄依的内心世界相符合，简直就像是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娄依的心灵之中，正在做着娄依每天都在经历着的噩梦。

    秦不归心中思绪万千，被白羊拉着站了起来。

    不久后，和昨晚一模一样的石膏怪物出现在了鸟笼的中央，潮水般的欢呼声自四面八方而来，一切都和昨晚一般如出一辙的重复上演着。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受害者的数量在减少，此次被当做祭品选出来接受凌虐的人从双子座变成了艺术班的一个女生。

    秦不归这回的观察重点，从受害者与怪物之间的对抗过程，转移到了观察怪物的形象，与四周这一切所代表的含义上去。

    这次的怪物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油画，宛若一座大楼，在斗兽场的地面上透射出一大片的阴影。

    为什么是画？娄依白天画的那些画，果然是在向他暗示着什么吗？

    在看到这个女生被画里的怪物按在墙壁上，一根根沾着油漆的画笔塞进女生的嘴里，女生痛哭流涕的不断哀嚎，秦不归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熟悉的画面。

    快点舔一舔啊，是不是和糖果的味道一样啊，嘻嘻嘻

    阴雨连绵的天空，教室内昏暗一片。

    李朱然和他喜欢的女生把娄依留在教室里。他的伞被人拆的七零八落，防水布也被剪成了碎布条，上面用画笔写着各种各样侮辱的词汇。

    女生说想要试一试在不同的地方画画的感觉是什么样，李朱然就献上了娄依的书包、课本、衣服、鞋子甚至是他的雨伞他的皮肤。

    雨伞当着娄依的面被剪成了碎片，可想而知今天他又要淋着雨回家。

    女生用颜料在娄依的身上画了一幅画，他被人按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能动已经很久了，脑袋被巨大的力量死死按在瓷砖上，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冻的，大半张脸好像都快要麻木了。

    这家伙太瘦了呢，作为画布都不合格。女生无奈的停下画笔。她没有用颜料，而是选择了油漆，谁知道这家伙回去之后会不会马上把我的画作给洗掉啊，当然得用油漆了，女生是这么说的。

    李朱然笑嘻嘻道：没事，等身上这些干了，明天继续画。只要事先涂上一层白色的漆不就可以覆盖掉了吗。

    娄依惊恐的瞪大眼睛，身体不断颤抖，拼命的摇着脑袋，想要大声的喊，嘴巴却被擦拭画笔的布给堵住了，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呜声。

    这家伙怎么动个不停啊，你们一定要把人按好了，万一把我画出来的画颜色被擦掉了可怎么办？女生叹息着说：娄依啊，你也太没用了吧，当个一动不动的画布都做不到，还能做什么？

    周围人纷纷发出嘲笑的声音，语气亲切的夸奖女生绘画功底特别好，得了多少多少的奖，被周围人赋予了多少的众望，又说娄依能给她的画作当画布，真是命好，必须得感激女生才行。

    你这辈子最光荣的时刻，大概就是被一个大赛获奖者当做画布使用了。身上那些画的价值，比你的命还珍贵，还不好好感谢她，竟然还好意思哭，太不识抬举了。

    女生笑得好似银铃，她看着手里鹅黄色的颜料，充满童心的说：诶，你们看，这颜色和糖果一样呢~

    大家都说是啊，女生说：不知道什么味道，柠檬？橙子？还是芒果？

    大家配合着说了许多，女生犹豫着拿不定主意。看着看着，她忽然眼前一亮，喜悦的道：让娄依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众人微微一愣，然后齐齐笑了出来。娄依眼角逼出一抹泪花，看着那沾着一坨颜料的笔触越来越近，女生笑腼如花的对他说：快点，舔舔看，到底是什么味道？

    而现在，同样的场景再次发生。女生被画框里的美人按在墙上，嘴里不断发出凄惨的惨叫，她不断的哀嚎，不断的求饶，巨大的画笔沾着颜料，狠狠塞进女生的嘴巴里，一次，又一次，颜料化成的粘稠的液体装满了她的嘴巴，堵塞了她的鼻子。她无法呼吸，只能强迫自己一次又一次喝下那些颜料，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恸哭与哀嚎。

    不要，不要！救命啊！救救我！妈！爸！！我好痛苦啊，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画框怪人露出了妩媚的，美好的微笑，她手里提着油漆桶，另一只手则是举起了布满钢刺的铁刷子，沾了沾油漆，剥掉了女生的衣物，开始在她的身上作画。

    刷子摩擦过身体，鲜血和油漆交融到了一起，一身血肉被摩挲成了肉泥，就像彼岸盛开的荼蘼的曼珠沙华。女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颤抖的、尖锐的声音在场内响起，观众们兴奋的鼓起了掌，激动得差点从观众席上掉下来！

    狂热的气氛让女生陷入了更加无助的境地，她不断的求饶，疯狂的怒骂，为什么不来救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声音从一开始的勃然大怒，到后面的凄声哀求，我们不是同学吗？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和你们是一样的啊，我是一个人啊，为什么要遭受这种事情

    救救我啊，你们有这么多人，为什么不来帮我啊

    你们明明可以制止她的啊

    为什么不来帮我

    她的血肉被钢刷刮掉了一层又一层，露出下面还在跳动的内脏，与猩白的肋骨。

    像是彻底放弃了求生的希望，女生留下了后悔的泪水，她双目失去了神采，呢喃着说：人果然是会有报应的呢

    娄依

    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的美人忽然露出了欣喜的微笑，她诡异阴森的唇角抿起，眼中的癫狂与阴郁褪去，竟显露出纯真的光彩。扔掉了手里的工具，伸出纤细的葱白十指，捏住了女生的喉咙，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咔嚓一声，

    女生再也不用感受那永无天日的痛苦折磨。

    临死前，她的嘴角扬起一个愧疚的苍白笑容，晦暗失焦的眼睛看着天空，声若蚊蝇的说：谢谢你

    还有，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糖果那段话，灵感来自高桥优的一首歌，《dy》都是说有关校园霸凌的。

    第46章 教师夏令营

    遥远的时空之外, 此次教师节直播的主角身份早已被无所不知的媒体扒的彻彻底底。娄依的出身，他的家庭，他的学校, 他生前接触的人群, 和他经历的事情, 通通被事无巨细的总结成资料, 通过文字或视频的方式, 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那所学校里和娄依同一届的学生如今已经毕业, 上了大学, 分布在五湖四海全世界的各个角落。

    他们从网络上察觉到这次直播的主角竟然是自己曾经的同学, 下意识的对这次的内容引起了或多或少的关注。

    许多人因为年龄不够, 没办法收看直播, 就通过截屏、网友讨论、主播实况解说的方式间接得知直播里正在发生的内容。

    当察觉的自己就是直播里正在出现的角色时，他们内心猛地绷紧, 有种隐私被人曝光, 大感事情不妙的心虚恐惧。

    果然, 万能的网友们很快顺藤摸瓜查出了他们的身份, 以及现在所在的位置。

    隔壁的室友、与他们认识的教授、餐厅里的服务生, 都对他们投来了情绪各异的目光。

    这目光里，惊奇的、排斥的、厌恶的、仇恨的, 什么样的都有。

    唯独没有充满善意的。

    五分钟的动画早已经在网络上传得到处都是，无数网友在痛斥校园暴力的同时，也坚决不肯放过间接害死那可怜男孩的杀人凶手。

    他们的父母立即通过各种手段联系了相关人员，强烈要求警方保护这群被网络暴力欺负，被身边人霸凌了的无辜孩子们，把他们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接受保护。

    父母们第一时间选择了拒不承认这直播上、网络上的谣言，坚持认为自己的孩子什么事也没做, 那只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开开玩笑。

    因为这样的话说多了，断网后只和父母警察有联系的施暴者们，渐渐也相信了这种说法，或者说不愿意去思考其他的可能。

    直到，第一天晚上，双子座以那种方式死去，他的父母害怕的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到了今天，处女座的女生又用她的那张脸，亲身体验了那惨无人道的死亡方式。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女孩父母，回想起上一期中元节里的鬼差，与鬼差亲口诉说的地狱的律法很严苛，生前犯下的过错，到了死后都会百倍的偿还回去，他们怕了，他们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流着泪拿着视频来到女儿的房间，哭泣的对她说：女儿，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妈妈怕啊，妈妈舍不得，妈妈知道你现在肯定还在欺负同学对不对？你去和那些人道个歉吧，回国去给那个孩子上柱香，磕几个头，好不好啊？

    妈妈舍不得我的宝贝女儿，以后要遇到这种事情啊，你是那么的好，你是妈妈的心头肉啊

    到了地狱，妈妈该怎么保护你才好

    女儿，你就去认个错，好不好？妈妈求你了

    女生一脸惨白看着视频中自己不断哀嚎的模样，相同的面孔，相同的声线，相同的反应

    她克制不住的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惨叫，倒在地上不断抱头哀嚎，不！！这不是我！不是！

    有时候，我不得不感谢逃生直播的存在。

    教授看着画面中本应该很凄惨、很恶心、很恐怖的死亡现场，盯着女孩尸体上那双释然的眼眸发自内心的感慨道：可以想象，这期直播结束以后，社会上关于校园霸凌的议论会持续多久。相关机构、学校组织、老师、学生、还有学生的家长，不管是自发的还是被动的，都不会再容忍类似娄依的事件再次发生。

    虽然很多观众收看直播的目的，最初都是为了刺激、看一点平时看不到的有意思的东西。

    但不知不觉间，直播所想表达的内涵，终究会一点一点传达到人们的心里，让他们作出改变。

    上次无常的出现证明了赏罚分明地狱是真实存在的，更是大大刺激了犯罪率的降低教授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数据是不会骗人的，而且这还只是最直接的表象。

    在很多人们看不见的地方，一些细微的地方，也在不断的做出改变。

    他们潜意识的开始与人为善、在日常生活中积累一点一点小小的善果、不再用怨恨的眼睛看待世界、知道这个世界终究是有公平存在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整个人类社会，都因为直播而不断的改变着，进步着。

    慈善新闻也越来越多了。组长笑了笑，那些大资产家知道死后金钱无法带入地狱，而他们的才学到了更先进的地狱里什么也不算，所以干脆把钱用在助人为乐的地方上，这样死后说不定能被那位阎王爷大人网开一面，有一个好的下场

    可能过不了几天，那孩子的坟前就会被自发过来的民众摆满了鲜花。那几个施暴者的少年少女齐齐跪在娄依坟前磕头认错痛哭流涕的照片就会上新闻吧。类似的事情在以前逃生直播播出后也发生过，组长摇了摇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死去的生命不会因为一句道歉重新复活，但愿娄依在这次直播结束之后，下了地狱，也能得到一个好的结局吧。

    至少娄依的父母，还有那些知道娄依存在的人，可以通过这个节目还娄依一个正确的印象。

    不再阴郁，不再懦弱，不再可悲

    知道他本应该是一个多么好的少年，心地善良，成绩优秀，温柔敏感。他的死去不是惹人厌烦被人嘲笑的丑闻，而是这整个社会的遗憾。

    不过，娄依的父母真的希望娄依死亡的真相可以得到大白吗？

    教授语带嘲讽的道：或许他们是最不希望的那一个也说不定。他们会被人谩骂卖儿求荣，会被工作场合的同事排挤，会被李朱然的父母冷眼相待，指责他们害自己的儿子落得那种田地。

    或许娄依的父母巴不得儿子死的默默无闻，可以永远的沉默下去，不要在死后都给他们添乱。

    组长昂首看着屏幕，无所谓的笑了笑，说：管他们做什么，我只知道娄依肯定希望真相大白就足够了。

    教授想了想，也跟着笑了。

    说的也是。

    女生死后，其余星座再一次被传送到了昨晚他们停留过的地方。

    秦不归与白羊相对而坐，白羊正握着秦不归的手，秦不归则侧身观察着过道上的情况，末了低下头看着被白羊攥着的手腕。

    白羊依依不舍的松开手，遗憾的说：抱歉

    秦不归想想既然明天白天白羊会忘记晚上发生的一切，他也没必要再伪装了。就很果断的直接暴露了本性，随手解开了闷到要死的领口，随手撸起两边的衣袖，道：无所谓。

    白羊目瞪口呆看着秦不归展露峥嵘与桀骜的冷酷面容，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更加的心动了。等他朝着那领口大开的身体情不自禁地看了两眼，他很快注意到秦不归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心疼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不管不顾的拉开秦不归衣服、撸起他的衣袖，看着那无处不在、无比疼痛的伤势，难过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声音颤抖的愤怒道：是谁干的！怎么会这样！！

    秦不归语气慵懒，态度随意的道：李朱然那些人现在和你说这些也没用，到了明天，这一切的记忆都会变得模糊。

    白羊怎么可能会去想这些问题，说什么因为会忘记所以就无所谓了，气愤的站起身，怒吼着咆哮道：我去找他们！！我要杀了那群畜生！！

    这话倒是给了秦不归启发，他默默思考在这个地方解决了李朱然有没有用，但是想想天亮后双子座还活着，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