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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魂断五指峰

      诱敌的任务被交给了周柏,后者带着他那一卫最精锐的一万士兵肩负起了这个重任。

    “鼓响两通即败,左右溃散不合冲击中军大阵,以免动摇军心导致更大的溃散。”

    这种时候就看出那四千名讨逆军老兵的重要性,魏禀坤曾经同彭诚说过,四千讨逆军老兵随时可以变成四十万大军的原因就在这里。

    他们是基层军官,是承上启下用来贯彻骆永胜思想和凝聚全军意志的中间纽带,只要这批老兵在,后续入伍的新兵操练半年不敢说是精锐,但起码也脱离了杂牌军序列。

    至于更精锐和战斗意志更强的君卫队已经脱离了骆楚的军事体系,那是政工序列,不是战斗序列。

    君卫队的作用是遍地开花的搞骆楚政权乡村根据地、团结(策反)赣湘云贵川等地域的少数民族,从下向上稳固政权。

    这么做最大的好处就是从根子上解决未来皇权不下乡的病症。

    皇权难下乡的原因在于地方士绅地主势力的阻碍,现在君卫队自下往上夺权,带着最底层苦哈哈的佃农客户反乡绅,一片片的势力打通相连到一起形成骆楚基层政权,哪里还有这群乡绅豪强的活路。

    对于还算是配合的,君卫队不会伤害他们,更会给出一份文契。

    等将来骆楚取了天下,他们今天失去的田亩会按照地价,由将来的骆楚政权进行财政偿还。

    对于民怨颇深,在地方鱼肉戕害百姓的恶绅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为民除害、籍没家产。

    两条路中这第一条是所有乡绅的首选,而且这么做的好处就是使得这些乡绅虽未必会支持骆楚,但一定不会拖骆楚的后腿。

    骆楚不能成事的话,他们的家产将来哪里还有机会得到补偿。

    扯远了说回战场之中。

    周柏带着大军冲阵,着实把雷有终给整笑了。

    “贼子沉不住气了。”

    “一切都在雷帅掌握之中啊。”

    副将哈哈一笑吹捧道:“倘使我军投石、连弩车一近射程,顷刻间矢如雨下、陨石天降,逆贼乱党皆化作齑粉也,骆逆这是不得不出阵来我军前送死啊。”

    “哼,竟然骆逆主动寻死,那本帅便成全他们。”

    见雷有终挥手,阵前十几名令旗官纷纷策马出阵,开始调遣前军迎战。

    有道令出山摇动、三军听分明,令旗官所到之处,天武军便做好了迎击准备,摆下盾墙枪林、挽弓引箭。

    周柏一马当先,马背上拔刀在手,指向宋军军阵,厉喝。

    “为了大楚,众军随我杀敌!”

    一万讨逆军将士齐吼,步伐再快三分,紧随周柏之后冲向宋军大阵。

    擎起盾牌,顶着遮天的箭雨。

    虽每时每刻身边都有袍泽倒下,但这点伤亡并不足以动摇这一万讨逆军的熊熊复仇之心,血与肉的碰撞,转瞬即来。

    虽是为诈败而战,但打起来那也是真打。

    周柏亲冒矢石,一骑当先杀入宋军前军阵容,左冲右突连斩十余人,所到之处无不搅得一片人仰马翻。

    这般神威看在雷有终眼中,令其不由得赞叹一句:“逆贼军中竟有如此猛将。”

    “再如何勇猛,不过是无君无父禽兽之人。”

    有小将不忿,一勒丝缰喝道:“雷帅稍待,看末将前去斩他。”

    喝罢打马便突,直冲周柏而去。

    “贼子纳命来!”

    此刻周柏正杀得起兴,闻得此声不由转头,大喝一声来得好。

    拖刀在手催马前迎,两骑交错,金铁和鸣,却是首合之下两人战了个不相上下。

    调转马来再战,两人便算是杀到了一起,打得不可开交,难分伯仲。

    周柏这里是过了瘾连呼痛快,但阵后的骆永胜看的却是心惊肉跳,生怕周柏一招不甚命殒战阵,到那个时候诈败可就成了真败,心里只能默默替其担忧,同时焦虑这战鼓怎么会没有响罢两通。

    足足煎熬了一刻钟之久,两通鼓总算响罢。

    周柏心中有数,擎刀挥退这名宋军小将,打马杀出阵来喝令:“撤!”

    冲阵的讨逆军得了令,开始且战且退,以部、营为单位,保持阵型向左右两道撤离,同一时刻的骆永胜中军也开始动起来,缓缓通过背后的赣江支流浮桥开始渡河南撤。

    这动静自然是难逃雷有终之眼。

    “骆逆要逃!”

    副将大喜过望,忙向着雷有终请命道:“雷帅,贼子败耳,速速下令追击,莫使逆贼脱逃。”

    雷有终生性谨慎,见此却是皱起了眉头。

    “贼军一战即溃,难不成是行的诈败之计?寇相当初多次手令都有言,骆逆诡诈恶毒之心世所罕见,要小心谨慎应对。”

    “雷帅有何虑之?”副将颇多不服:“如今骆逆王旗南撤,叛军为争渡浮桥而混乱不堪,此时我军挥师掩杀,必使敌军上下仓惶失措坠入河中,此一战而定江南乾坤之大好时机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雷有终越犹豫,则一群副将从将个个心急如焚。

    这都是到手的战功啊,你雷有终不要也不能拦着我们建功立业吧。

    这时候就看出雷有终威望不足的坏处了。

    当初平王钧之乱时,雷有终副将李惠一力主张引军直驱益州,结果中了王钧的埋伏被杀,导致雷有终全部首尾失节,被王钧全歼。

    现在五指峰下,雷有终统帅的一众将领可都是天武军的都指挥使,论级别比雷有终这个原益州节度使还要高,若不是现在雷有终头上顶着个权洪州大都督的衔,他们连甩都不甩雷有终。

    “既然诸位都主张追击,那便这么定了。”

    出了问题那也是大家一起抗雷,雷有终才不愿意自己一个人背上战场失利的罪过呢。

    一群人达成了默契,五万宋军便迈开了冲锋的脚步,不顾左右溃逃的周柏军,向着骆永胜王旗的方向长驱直入。

    “斩杀骆逆者,封万户侯,赏万金!”

    老骆的人头确实是值钱啊,万户侯都相当于一个县级国公了,这简直就是送出一个独立小王国。

    重赏之下不缺勇夫,而天武军上下本就是勇夫,再听此重赏自然个个奋勇,比着看谁跑的快。

    三军阵容,出现了不可避免的局部脱节。

    “大王,雷有终中计了。”

    彭诚兴奋不已,骆永胜亦然。

    “全军听令,与孤同宋军拼了,后退是江河,前进是复仇,今日我等背水一战,便是死在这,也要尽可能的多杀宋贼,为父老乡亲报仇。”

    为什么兵法会说哀兵必胜,因为一夫拼命万军难当。

    寻常老百姓之间的家仇族恨打起来都不要命的招呼,在七八十年代司空见惯,何况一群接受过军事训练且兵器甲胄在身的正规军。

    即使这支所谓的正规军还操练不足半年,勉强脱离杂牌军层面,但也是足够了。

    两万讨逆军在数千名老兵军官的带领下调转了枪头刀锋,向着五万宋军发起了反冲锋。

    个个嗔目欲裂、双眼通红宛如野兽失疯,勇不可当。

    甫一接触就杀得天昏地暗。

    雷有终等一众宋军主将直接被打懵了。

    说好的一触即溃呢?

    “不好,我军中计矣。”雷有终大悔,急急忙下令鸣金收兵,又听得左右喊杀声大起,惊转首,只觉眼前一片金星围绕。

    早前溃散的周柏又率军掩杀回来,从左右两翼突入阵中,直奔后军投石、连弩等辎重扑去。

    那可是上百架投石、连弩车,是中央军器监足足一年多的储备,这要是丢给骆楚,无异于使其虎生双翼,到彼时,江南各地在骆楚面前都无坚城可守了。

    “中军速救。”

    不敢有丝毫犹豫,雷有终便传令中军回师去救后勤,又命前军坚守断后,不可放任骆永胜的中军破阵,为全军撤退争取时间。

    雷有终中军一动,这场仗可就彻底打乱了。

    “彭诚。”

    “末将在!”

    “孤将五百破阵骑予你,给孤把雷有终的脑袋和帅旗带回来。”

    “诺!”

    彭诚咧开大嘴,勒马长嘶,身后五百名一直藏于阵容养精蓄锐的破阵重骑兵同时拉下了面甲。

    有战马打了个响鼻,兴奋的用前蹄刨了刨土地,似乎一样的兴奋难耐。

    “破阵骑!”

    “有我无敌!”

    “杀!”

    五百破阵骑齐齐迈开了冲锋的铁蹄,在彭诚这个箭头的带领下,沿着宋军的侧肋冲进,无论是盾墙还是人肉抵挡,都无不被撕裂,铁蹄下留下一条血肉泥路。

    大军团的攻坚战重骑兵未必能够以一敌百,但这种混战时刻,步兵阵容离散想要阻拦破阵骑这种全副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那就是做梦了。

    什么叫做所向披靡、哪个叫做势不可挡,这便是了,正如破阵骑那句口号。

    有我,无敌!

    “雷帅,快撤吧。”

    亲兵来劝雷有终:“此时再不撤离,三军有尽殁之险。”

    这个道理雷有终何尝不知,但他不敢走啊,他要是弃军而逃,回了朝廷一样是死路一条。

    这可是天武军,是中央四大禁军之一啊!

    把天武军折在这,赵恒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所以留下离开都是死的雷有终选择了前者,因为阵亡,起码家人还有余荫可享,逃亡的话,则阖家流放戍边。你让雷有终如何选。

    “将军难免阵上亡,三军当死战。”

    雷有终拔出刀,指向迎面冲来的破阵骑,怒喝一声催马迎上。

    一名破阵骑架起了骑枪,面对雷有终的刀避都不避,而后者的刀也仅仅只是斩开坚固的重甲便力竭卡住。

    撕裂般的疼痛让雷有终垂下了脑袋。

    粗长的骑枪捅穿了他的胸膛并将其整个人带上了天空。

    铁蹄踏下。

    魂与江山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