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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林深的身世

      “含钰,你去厨房找些白醋来烧上,越多越好,窗户和房门关好,林深的伤口创面太大,这空间需要消毒。”

    柳凝梅突然又发号施令,然后走到正在做手术的军医面前,她看到做手术的那位老军医满头大汗,好像体力和精神都快支撑不住了。

    “您还好吗?”

    柳凝梅轻声问那位老军医,老军医看了柳凝梅一眼,手上的动作有些哆嗦,“回夫人的话,我现在不太好,从战场回来,我本身已经疲累不堪,刚才又给林副官取了三颗子弹出来,还有三颗,我觉得我我的体力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而林副官有一颗子弹是靠近心脏的,我现在有点不敢下手,我很担心林副官会……。”死在我手上。

    这话他不敢说,但柳凝梅已经明白,如果林副官死在他的手上,说不定夜君临接受不了事实,会牵连他的老命也没了,谁都知道林副官跟夜君临的关系比亲兄弟还要亲。

    “我明白了,我来吧,把你手上的东西都给我。”

    那老军医像是得了特赦一般,当柳凝梅穿上白大褂,戴上手套,他便将手术刀递给了柳凝梅,并离开了主位,而柳凝梅,已然快速做好了做手术的准备。

    这大概就是一个专业医生的职业素质,雷厉风行、果决利索!

    宋含钰很快拿来烧开了的醋,整个屋子弥漫着浓醋的酸味,好似笼罩着死亡逼近的气息。

    柳凝梅这才仔细看到趴在床上的林深后背,有六个枪眼,这些枪眼看起来跟一般的中枪不太一样,因为中枪的地方很集中,好像对方是近距离射击,并且目标没有移动,结结实实挨枪的感觉才会造成的创伤。

    “你有把握吗?”

    夜君临走到她的身边,低沉冰冷地质问,虽然他没说别的,可柳凝梅却听出来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要是没把握别逞强,他不可以死。

    柳凝梅看着夜君临,她咽了一下口水,她没办法给他承诺一定能把林深救活,但……

    “目前的情况,我觉得我来做这个手术最合适,至少,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住他。”

    夜君临看着她的眼睛,似在犹豫,但见到她目光中的坚定后,他终是点了点头。

    现在不用她,也确实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如果林深真的死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驻扎在玉北一带所有小鬼子为他陪葬的,他保证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他让开位置,让柳凝梅可以大展拳脚。

    柳凝梅剪开林深身上之前还未完全剪开的衣服,有的枪眼是紧挨着的,而有一个是靠近心脏的,也就是最危险的一颗子弹,如果这颗子弹取不好,伤到了心脉血管,那林深就彻底完了。

    “给我准备四把火钳,烧得越红越好。”

    “是!”

    下边有士兵赶快去准备了。

    柳凝梅对周围医护人员说,“我们先取肩膀附近那两颗,最后取靠近心脏那一颗。”

    医护人员各个都紧绷神经应着,不敢有一丝含糊。

    柳凝梅拿起手术刀,在切伤口的时候,尽可能小的切开创面,因为林深的后背已经皮开肉绽了,没剩多少好皮肤了,但她的手速却比之前那位老军医快多了,在刀口切开的一瞬间,下一秒,“啪哒!”一声,子弹就落入盘中。

    周围医护人员都看得傻眼了,敬佩她医术了得之余,也在奇怪,她哪来那么大的手劲,从肉里剜出子弹也是力气活啊!

    “快把火钳给我!”

    之前老军医剜过的子弹没有用火钳,而是用的止血药,止血药没有火钳疼,但是止血效果没有火钳好,此刻依然潺潺渗血。

    柳凝梅拿过止血钳,先把她自己刚剜过的那个伤口用止血钳烫上。

    “滋啦啦!”的声音伴随着人肉被烤糊的味道,弥漫着整个屋子。

    林深如今一动不能动,可这极致的痛感还是让他的身体有了知觉,只是那知觉绝对不是好受的,他的身体在轻微颤抖,双眼迷离地开启一条缝,半昏死状态中感受极致疼痛。

    宋含钰看到这样的林深,便有些崩溃了,眼泪如决堤般汹涌而下,她却只能紧紧捂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深怕影响到手术的顺利进行。

    心电监护仪上的心跳显示心率变快,所有人的神经更加紧绷。

    夜君临站在不远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心电监护仪,神情绷得如雕塑一般僵硬、紧张。

    杨潇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医护人员的目光都集中在柳凝梅的手上。

    烫完了这个伤口,确定不出血了,柳凝梅又把之前老军医取出子弹的伤口也都下狠手的烫了一遍,直到不怎么出血为止。

    接下来,她又按照同样的方法和过程将肩膀处另一颗子弹也取了出来,止了血。

    最后,轮到那颗靠近心脏的子弹了,柳凝梅也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稍微等一会儿,等他心跳平稳一点再取这颗子弹。”

    大家都肃然地站在那里,神经紧绷地等着。

    如果他的心跳不能平稳,这颗子弹怕是就不能取了,也没必要取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林深如今这个样子了,大家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只有柳凝梅不愿任命,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拼一拼。

    “呜……”

    宋含钰没有柳凝梅和夜君临那么坚强,实在控制不住地“呜呜”哭了出来,“凝梅,你一定要救活他,我还没有告诉他,我喜欢他呢,他还没有听到我亲口告诉他啊!”

    “把宋含钰拉出去,她会影响我。”柳凝梅冷静出声。

    夜君临一招手,有士兵来拉宋含钰,宋含钰实在忍不住想哭,捂着嘴巴跟士兵出去了。

    到了屋外没人的角落,宋含钰一下跪在地上哭得崩溃,一边哭一边无助地祈求。

    “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求求你不要让林深死,他是好人,是大英雄,不应该这么短命的对不对?他还要报效国家,保卫人民的,老天呀,求求你了,你让他活着,我愿意把我的寿命减掉来增加他的寿命,让我做什么都行,让我受什么罪都行……呜……”。

    过了十几分钟,终于,在大家的期待中,心电监护仪稳定了。

    柳凝梅立刻开始动手,在大家的帮助下,一点点切开那颗靠近心脏的伤口,突然,“嗤”的一声,一股鲜血喷涌出来,直接喷射在柳凝梅的脸上。

    “啊!”

    医护人员吓得发出尖叫,夜君临的心猛然如坠深渊。

    大家都觉得,大概是柳凝梅切到了心脉血管,林深怕是活不成了。

    所有人傻愣住了,夜君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只有柳凝梅依然动作麻利,大量涌出的鲜血掩盖之下,她只能靠手感和摸索来剜子弹。

    “啪哒!”一声,子弹取出。

    “止血钳!”

    她叫了一声,竟然没有人应。

    “止血钳啊!”她急了,大叫。

    这才有人慌慌张张把火钳递上来。

    她拿起钳子,就往伤口上烫,顿时屋内又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虽然柳凝梅在忙碌着,可其他人都觉得已经没有希望了,连接心脏的血管如果破了,那神仙也无力回天,何况柳凝梅还不是神仙。

    过了好一会儿,柳凝梅才满头大汗地停止了动作。

    大家一看,心口那里原来往外返血的位置,竟然不大出血了,只剩下一点血丝渗出。

    一位医护人员好奇地问,“心脉血管破了还能止住血?”

    柳凝梅松了口气说,“开始我也以为是心脉血管,现在看来,应该只是伤口里淤住的大量积血被一瞬间积压出来造成的喷血。”

    “啊!那这样看来,幸亏你没有放弃啊夫人,要是我们其他医生,看到那种情况……”。

    柳凝梅只微微勾了勾唇,但笑容不达眼底。

    “这么说,林深的命保住了吗?”这是夜君临最为期待的。

    这也是柳凝梅还笑不出来的原因,“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而后面他能不能醒过来,就真得靠他自己了。”

    夜君临没再吭声,转回椅子上坐着,如果说,他夜君临也有什么无助的时候,那就是面对战场上兄弟们的生离死别,到了一个阶段,就只能听天由命,纵使他再有本事,再有智慧,也无法让半只脚迈进地狱的兄弟活回来。

    在其他医护人员的配合下,柳凝梅给林深所有伤口又上了消炎药,然后给他包扎好。

    “屋里的醋要一直烧着,止血钳要一直保持有烧红的,夜间如果发现哪里出血过多,要立刻给他止血,消炎水要一直输着,不够的话再去多备一些,消炎药粉也要多备一些,最近一星期都会需要大量的药。”

    “好!我会去安排的!”夜君临及时应答。

    当今所有的消炎药都是进口的,中国还生产不出有效的抗生素,所以,大量抗生素需要很多财力,甚至还要托人从洋人手上或到黑市上去买,但夜君临无论如何都会帮林深备齐药品的。

    所有人都走了,柳凝梅坐在林深旁边,她不放心交给别人,她得亲自看着。

    夜君临走到她的身边,她站起身,伸手握住夜君临的手,想要给他一份安慰,却没想,夜君临一把将柳凝梅抱在了怀中。

    柳凝梅没有听到他的哭声,却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流进了她的脖颈,而他隐忍到一定的强度,让他整个身子开始发抖。

    柳凝梅觉得,这个时候,夜君临或许需要的是倾诉和发泄。

    “说说吧,林深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是个关键性的问题,夜君临浑身一僵,随之,他眼中的眼泪便“噼里啪啦”滚落下来。

    他哽咽着说,“我们中了敌人的埋伏,敌人主要的目标是我,我被他们围在了一个角落里,他们打算对我扫射,而林深……突然冲出来做了我的盾牌,挡住了……扫射而来的子弹。”

    说到这里,夜君临完全说不下去了,压抑着的哽咽让他有种快要窒息般的心痛。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以往的夜君临,无论从身到心,一项都是硬汉,何尝落泪,而此刻,他却难以抑制那份可能会失去兄弟的绝望,更何况还是这样过命的好兄弟。

    “你别难过,应该感到高兴才对,高兴你有这样一个好兄弟,这是别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

    夜君临的眼泪更多了,“我不要那些虚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活着,活着!”

    他趴在柳凝梅的肩上无声的,无力地默默流着泪。

    柳凝梅觉得此刻再说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便陪着他一起沉默着,只是用手掌不时地抚慰他的后背。

    深夜,柳凝梅、宋含钰、夜君临、杨潇四个人一直守着林深。

    柳凝梅见大家都累了,便说,“你们都去休息,这里有我一个人盯着就够了,等我累得不行了,你们好换我,如果大家都累倒了,真正需要人的时候,没有人能顶上就麻烦了。”

    大家都觉得柳凝梅说得是对的,杨潇第一个站出来说,“那我到隔壁房间去睡觉,你这边有什么需要我的,喊一声我就过来。”

    “好!”

    柳凝梅冲着杨潇点头后,又对夜君临和宋含钰说,“你们也去休息吧,在这呆着也没有意义。”

    宋含钰情绪一动便泪眼婆娑,捂着嘴巴摇头,哽咽地说,“我在哪呆着都一样,不可能睡得着,所以我不走。”

    她眼泪“哗哗”地流,因为她想到了,如果林深半夜情况不好,她至少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夜君临也不走。

    柳凝梅无奈叹气。

    这时杨潇带着几个人进来,他们搬来了两张折叠竹床。

    “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一个人盯着心电监护仪就行了。”

    夜君临拉着柳凝梅坐到一张竹床上,而宋含钰自己拖着竹床躺倒了林深的身边,她用自己的一只手紧紧握着林深的一只手,感受着他手上传来的体温,她才能安心一点。

    柳凝梅看着宋含钰的样子,内心复杂,知道她喜欢林深挺深的,可是没想到已经这么深刻,按说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所以说,爱情这东西就是很奇怪,它不论时间长点,不论身高,也不论年龄差距,只要产生了,不需要太多客观理由,就能情深如海、泥足深陷。

    “你觉得他……会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