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清洗工作后，唐姿送沈山南出去，而沈山南对此竟然也没有提出异议，只不过在路灯幽黄色的光线下，他转身面朝唐姿的时候，漆亮的黑发被风吹的在风中流动，一如黑缎般光泽，“唐姿，我爷爷可能会请人给我们算一下良辰吉日，我们先领证，你父母有没有异议？”

    他的意思是婚事由男方做主决定了。

    唐姿知道她父亲咽不下这口气，但是相比较徐熙恒遭受的苦难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点头道：“你会搞定党家那边吧？”

    又提到这件事了。

    自己的婚事随意对待，徐熙恒的事却一而再再而三提起。

    沈山南将已经冷寂下来的情绪掩藏在眸光深处，表面上云淡风轻，谈笑风生似的：“既然是交易，我当然会做到。”

    唐姿猛地被噎住。

    而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最后那句话，腔调像寒溪一样冰冷，却是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这样的举动反而是最大的恶意。

    他心中不痛快，甚至是嫉妒、吃醋、憎恨。

    *

    今晚父母不在家，唐姿洗完澡，锁好门窗后，破天荒地跑到楼下客厅来看电视。

    聆听着电视里的声音，即便声不入耳，也能减少一些内心深处的孤独。

    如果沈山南能说动党军，党超颖和徐熙恒离婚了，她也算是放下了心中最后一桩大事。

    徐熙恒值得好女人。

    唐姿抱着靠枕吹着空调，脑海里思绪万千。

    如果这婚离不成又怎么办……

    如今，只能拜托给沈山南了，否则徐家的债她一辈子都还不清，何况徐熙恒曾经给过她那么美好的爱情，至今都是她最爱的男人。

    任凭思绪像海潮一样翻涌，电视里放了些什么全都入不了心，时间已经不早了，唐姿揉了揉眼睛，正准备起身关电视，回楼上睡觉，手机响了。

    她倾身朝茶几上探了一眼，本以为是父母打来的，没想到是司凛。

    “喂。”唐姿接听上。

    里面那小孩的声音一改常态，和往常那个神气活现的样子完全不同，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声音低沉地好似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老板，你在哪里？”

    唐姿被话音里的消颓给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司凛？”

    里面除了一大团窒息般的呼吸外，竟然悄寂地音讯全无似的。

    唐姿的心一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我在我父母这边！”

    “你父母在家吧？”

    “不在家，你要……”

    “我能来吗？”那小孩音弱游丝一般。

    “可以啊，你过来。”

    唐姿切断通话赶紧上楼在外面披了条夏季开衫，裹上之后拿着家门钥匙和手机跑下楼，将已经锁好的防盗门又给打开，然后朝着小区外面走去。

    站在黑兮兮的马路边上，唐姿等待了将近快四十分钟才等到那个小破孩出现。

    司凛是从一辆计程车上下来的，夜色已深，他没挂口罩，下巴上一圈落拓的胡茬，衣服也是皱巴巴的，和往日里那个酷爱打扮的美少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这简直就是中年落魄大叔啊！

    “你怎么了司凛？”唐姿冲到司凛面前，震惊于看到的司凛样子。

    他何曾这么不帅过？唐姿能想到的只有这句话。

    司凛摇摇头，面庞发青灰之色，眼瞳无光，甚至是有点万念俱灰。

    这把唐姿吓坏了。

    “司凛，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跟君君有关？”唐姿揪着他的两条胳膊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势头。

    司凛的眉心狠狠地一激，旋即整个发青灰的面庞竟然一瞬间惨白了下来，“别问了老板，先去你家吧。”他低垂着额头，挡开了唐姿不断揪扯的追问。

    唐姿惊疑不止，她猜测应该跟君君有关。

    “走吧。”赶紧带着这小孩回到了家中。

    家里冷气很足，司凛正一身汗味，突然吹上空调，整个人都好像冷静了下来。

    “司凛，我能问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吗？”唐姿还是没有放弃。

    小破孩突然从面前转过身来，他的目光颓唐不止，完全掀不出精力来，语气讷讷的：“老板，我能在你家住一晚吗？”

    唐姿惊疑地仰望着他无神的眼睛，什么话都没有说。

    司凛被望到突然洇湿了眼眶，这太突然了，唐姿饱受震惊。

    “好，你住我家，我不问了，你先洗澡吧，有衣服吗？”

    小破孩自然摇摇头。

    “徐熙恒的衣服你穿么？”徐熙恒遗留下来的东西唐姿一件都没有丢掉，全都收拾起来带回了家里。

    小破孩听到这里才露出了今晚上的第一个笑容，不过却十分无力：“老板，我真羡慕徐熙恒。”

    接触着司凛那种近乎失落遗憾的目光，唐姿轻微一笑，也自嘲道：“有啥好羡慕的，我把他害得那么惨……”

    司凛并不知道唐姿和徐熙恒之间的事情，一时间面庞上出现了怔忡：“老板？”

    “好了，我去拿衣服给你。”唐姿跑上楼，在自己的压箱底里找到了徐熙恒的衣服。

    看到这些陈旧的衣服，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温暖，唐姿将衣服抱到怀中，用鼻尖轻轻嗅了嗅，全是熟悉的徐熙恒的味道。

    “他的衣服不大不小，你应该可以穿。”唐姿从楼上下来，将t恤衫和大裤衩递给了司凛。

    要是换做平日的司凛，肯定又要咋咋呼呼地数落一遍，如今他安静许多，面庞上竟然还浮现一丝淡笑，拿过衣服进了旁边的浴室。

    司凛洗完澡，人清爽许多，穿着徐熙恒的衣服也显得更像个大男孩那样稚嫩，只有下巴上一圈胡茬让人特别出戏。

    唐姿帮司凛准备好了客房，“司凛，你睡吧。”

    那小孩点点头，竟然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当着唐姿在场一头扑到床上，摆开一个大字就开始睡了。

    唐姿看了看他这个样子，目光渐渐变深，然后放慢脚步声，悄悄退出了房间。

    还是待明天看看他的心情好点没有，再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吧。

    次日清晨，唐姿一大早就起了床，像葛丽那样穿上围裙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熬煮了一锅稀饭，灶头上蒸着自己家包的菜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