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
宋氏下马车后,并没有马上就进去,她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宋府的大门,和四下里站着的下人,其中包括自己的亲人。
眼圈慢慢变红,近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宋氏也变成了风韵犹存的妇人,相比当初的第一美人名声,现在却多了一丝风情的味道。
“雅儿、、”老夫人双眼也模糊了。
她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宋氏被丫头扶着几步上前去,跪到她面前,“女儿给母亲安。”
“快起来,快起来。”老夫人抹着泪。
一旁的福气和喜气忙上前去搀扶,宋氏身边的丫头也忙着将主子扶起来,一边小声劝谓道,“夫人莫伤心了,还是先进去吧。”
宋氏点点头,这才上前主动扶着老夫人,一边对刘氏和高氏点点头,进了府。
这时到有一道声音不满叫了起来,“娘,我找娘亲。”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五六岁的小男娃,正被一个婆子抱在怀里,对着宋氏的方向挣扎着,婆子不敢说重话,只小声轻劝着。
“这个冤家”宋氏抿嘴一笑,走过去将男孩抱到了怀里,又折回来,“还不叫外祖母。”
“外祖母”男孩眨着水水的眼睛,竟让所有人想起了当年的傻妹。
“好好,是念哥吧。”老夫人一想到傻妹,对念哥的喜爱就少了几分。
刘氏看出来了,上前道,“还是快进去说吧,姑奶奶一路也辛苦了。”
众人这才又往大厅走。
高氏则不时的回头示意身后的幺妹往前靠,笑话,姑奶奶十年才回来一次,这么难得的机会,怎么就能放过。
另一边总管则带着人将宋氏带回来的人安排了住处,头的顾前不顾后。
此时,大厅里,众人已分主次坐定。
宋氏抱着念着同老夫人坐在软榻上,念哥在宋氏怀里很乖巧,一双大眼睛乱转,把屋里的人打量了个遍,最后无巧 的将脸埋到了宋氏怀里。
“怎么不见爹他们?”他们自然指的是宋刚宋强。
老夫人拿茶的手微顿,“你爹这阵子身子不舒服,一直在院里养着,你大哥他们在外面的铺子里还没有回来,只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一路上还好吧?”
“前几走的是官道,后几天走的水路,所以就快了些,一路上伺候的婆子和下人多,到也没有什么事情”宋氏收起眼底的失落。
屋子里果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两抹身影。
“怎么姑爷没有回来?”刘氏见气氛有些冷,笑着问道。
“夫君本与我是同来的,在路上正好有一庄生意要谈,就让我先过来了,他过几日就到。”提到疼爱自己的男人,宋氏的脸还是忍不住一红。
念哥一听起提父亲,扬起头,大声道,“爹爹说给我买江南的糖葫芦去了。”
这话弄的屋里人忍俊不禁。
宋氏溺爱的点他的头,“就知道吃。”
念哥不依,还想撒娇,那边老夫人脸色微沉,清了清嗓子,“念哥也有六岁了吧?可启蒙?怎么还像个孩子是的抱在怀里?”
话一出,屋里温度冷了几分。
宋氏脸上略闪过不自在,“每当看到念哥,我就想起了傻妹,当年祺哥和傻妹还那么小,我就走了,事后想想,竟然从来没有让他们感受过他们是有娘的孩子,所以就把这些宠爱偏头到了念哥身上。”
念哥似也感受到了什么,小手紧紧的抓着宋底的胸襟,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盯着老夫人。
“你就是这么心软”老夫人略显尴尬,强找出一句话来。
“让母亲担心了”宋氏笑的有些苦。
其实她并不想说这些,毕竟傻妹受的苦和那些事情,她在信中也听说了,看到信后,她就整日整夜的偷偷抹泪。
终是被夫君发现,问了事情原由后,什么也没有说,隔天早上就让人准备回江南的事情,更是夫君主动去了老夫人那边做了说词。
宋氏觉得自己太过无能,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两个孩子,更觉得两个孩子如今这样,都是因为她一念之私改嫁的原因,不然自己守在两个孩子身边,也不会出这些事情。
只是当时她以为这是自己的娘家,不比外人,条件又好,总是无碍的,哪里知道都是一个理呢。
不想刚刚一时失语竟说出那番话来,想必母亲也很难为情吧。
“姑奶奶还记得幺妹吧?”高氏眼睛一转,调开了话题,“幺妹,还不见过你姑母。”
一边拉着身边的幺妹起来,幺妹也有与宋氏相交好之意,小女儿态的上前行了全礼,“姑母。”
宋氏招手让她近身,拉着幺妹打量着,“真是认不得了,当年的小女孩变成大姑娘了,还长的这么好看,怕江南也寻不出第二个来吧。”
说话的功夫,从发髻上拿下一只玉簪子插到幺妹的发髻上,“这是今年京城里最流行的样式,但却不是普通的玉簪子,是你姑父寻得的难得的好玉找人做成的,想到这颜色正适合你的年岁,你可不要嫌弃了。”
“姑母这样说,可折刹幺妹了。”幺妹心下欢喜的不得了。
从一看到下马车的姑母,她的眼睛就从那发髻上的玉簪子上没有离开过,样式别出一裁,那玉也是难得一见的啊。
从姑母的穿着打扮上来看,还有那些下人恭敬的态度,可见姑母在京城李府过的确实很好。
老夫人淡淡的扫了一眼那玉簪子,眼底很满意,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你婆婆身子还硬朗吧?与妯娌相处的可还好?”
如此,幺妹也不好再多说,又退回到高氏身边坐下,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上,但是高氏脸上的红光,说明她还是高兴的。
“婆婆身子一向都好,无事时与身边的丫头常常打牌解闷,大嫂管着内院的事情,我到也清闲。”
又说了一会子的琐事,老夫人才让众人退下去,只留了宋氏下来说话。
高氏纵有不愿也无法,只能下去了。
待屋里的下人全都退下去了,老夫人才抹起泪来。
“母亲这是怎么了?”宋氏慌了,把念哥放到一旁,掏了帕子坐过去,“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心下却明了的很,想 必是傻妹与祺哥的事吧。
老夫人接过她手时的帕子,擦了擦泪,“我知道你心里怪我,只是唉、、、”
宋氏心下叹了口气,面上轻声劝慰,“母亲这是说什么呢,哪有儿女会怪父母道理的,何况傻妹和祺哥是你的外孙,你怎么对他们都是应该的。”
“雅儿,你真的没怪过母亲吗?”老夫人抬起头盯着女儿,说着自己的罪行,“傻妹四岁,我就将她送到庄子上不管不问,这些年来,甚至让她吃到肉食都会干呕,把她接回府后,又任她受尽委屈,甚至不故她的脸面,将她赶出府去,这些你都不怪我吗?”
老夫人很厉害,她懂得以退为进的道理,更了解自己女儿的性情。
她的这番话说出来,宋氏就是心里有怨也说出不出一个不字来,何况这事最怪责怪的就是她自己,又怎么怨的了别人呢。
“母亲说这些就严重了”她只回了这一句,转身将念哥抱在怀里,低下的头让人看不到她的神情,“女儿还是那句话,不怪母亲。”
念哥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娘,咱们什么时候回家?你不是说有哥哥和姐姐吗?怎么不见人。”
宋氏的眼睛一湿,吸了吸鼻子,“等明天娘就带你去见哥哥姐姐可好?”
老夫人岂先听到女儿不怪自己,心下松了口气,可听到女儿要去见傻妹和祺哥,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我让人去叫祺哥回来了,他只说没有玩够,过几日就回来了,你走了这么些天,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没事,我不累”虽不是此时母亲拉着说话,宋氏早就去看自己的两个孩子了。
见她听不进自己的建议,老夫人又苦口婆心劝道,“你如今嫁进了李府,就是李家的儿媳妇,这样冒然的去看傻妹和祺哥,传进李家的耳朵让人怎么想?即使李家人不说什么,指怕别人在背后指着你说一些没用的话也难听啊。还是把祺哥接进府吧。”
之口不提傻妹,单只说祺哥。
“当年大婚时,母亲就是这样说,让我一别十年没有看到两个孩子,如今我顾不得那些了,名声再重要,也不及他们是我的骨肉啊”宋氏心下涌出一口气。
更何况她不傻,母亲只提祺哥,不提傻妹,这让她心里就更不舒服了,若不是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母亲,她定要问问到底傻妹哪里不好了。
老夫人见女儿态度强硬,心下也不悦,脸上悻悻道,“那就随你吧。”
一边说让她先下去休息,晚上一家人一起用饭,这才让宋氏去了准备下踏的院子。
从宋氏离开后,老夫人就背对着门躺在软榻上,福气看出她这是在生气,也不好打扰,只轻声的退了出去,也不知道老夫人这又是在气什么。
宋氏将念哥交给身旁的奶娘,才喘了口气,原本归来时心情就一直不好,如今听了母亲的这些话,只让她又喘不上气来。
从正院往后院走,过了垂花门,迎面高氏就走了过来。
“姑奶奶这是要回住处休息吧,正好我也无事,送你过去吧”高氏直接就拦过话,也不管人喜欢不喜欢,就随着一起往后院走,“姑奶奶住的这院子,还是当初傻妹住的呢,可怜那孩子、、、”
看她抹泪,宋氏淡淡一笑,“二嫂不必伤心,是傻妹那孩子没有福气。”
信中二哥都将事情说了,对于二嫂做过什么,她心知肚明,只是不想挑破后,大家碰面尴尬罢了,反正自己也呆不了多少时日,等见了两个孩子,商定之后许就回京了。
进了院子,宋氏细细打量着,想到自己的傻妹就曾住在过这里,心里一暖,当年那个可爱的堪比念哥的傻妹,不知道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
高氏不傻,在屋里坐下后,就笑道,“姑奶奶还不知道吧?咱们傻妹可出息了,做的一手好绣活,那双面绣更是没有人能比的。”
一提起这些,宋氏也有了话,便笑道,“那孩子四岁时就让我教着刺绣,每每都认真的坐在树下绣,一点也不贪玩,哪里像祺哥。”
听到祺哥,高氏脸上闪过尴尬,“祺哥虽调皮,可学业却是不错的,这不还打算着参加明年的春试呢。”
宋氏脸上有些与之共荣的笑,“那孩子从小就调皮。”
“姑奶奶回来一次不易,就多呆些日子吧”高氏试探着。
宋氏没有多想,“这不要看情况而定了,二嫂虽是无事,可去京城玩,又不是外人。”
“哟,那真是太好了,只是我这年岁,哪里还敢乱走,末哥也正在为学业烦着,我到想着幺妹没有嫁出去前,让她出去见见世面,只是我也抽不开身,让她一个人出门也不放心。”
高氏一脸的为难,宋氏呆愣一下,随后笑道,“若二嫂放心,等这次我回京城就让幺妹同我一起回去小住些日子吧。”
“这怎么好”高氏推脱道。
“有什么不好,念哥总在老夫人身边,我身边又没有个亲近的,反正又不是外人,只要嫂嫂放心就行。”宋氏到不介意让幺妹去做客。
高氏抿嘴笑,“那就劳烦姑奶奶了,哟,你看看,说着让你休息,我还在这拉着你聊天,你先休息,我去看看晚饭备的怎么样了。”
事情办成了,高氏欢喜的走了。
绿衣上前来笑道,“夫人快休息吧,要是老爷知道又心疼了。”
宋氏脸上哪里还有笑意,摆摆手,靠在软榻上看着在地上玩的开心的念哥,才悠悠的睁上眼睛,近乡情怯,突然间要面对了,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