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怎么来这里了？”刘明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新狱友。

    钱镜站在刘明面前，手里提着一个大口袋，上面写着“面粉，10kg”的标志。他神色轻松，完全没有要来坐监的感觉，眼睛还带着笑意，嘴里啃着半个苹果，然后从口袋里掏掏，顺手又递给刘明一个。“先不说那么多，吃个苹果吧。封灵竹说你喜欢吃水果，我特意给你带的。”

    刘明有些哭笑不得，双手用力从地上撑起身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然后从钱镜手里拿过苹果。他先用鼻子深深嗅了一下，然后用力咬下去，一边咀嚼一边吸吮，闭上眼睛努力感受着芳香布满口腔的幸福。

    “我带了不少吃的，专门给你改善生活的。”钱镜扶着刘明坐到石板床上，然后回头看了看，魔法师伊森抄着手站在门口。“我朋友受伤了，你就不给他治疗吗？”

    “他现在很安全，而这才是我们协议的内容。钱镜，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一切结束后就可以自由了。”

    魔法师对钱镜笑了笑，然后关上了牢房的大门。

    这是一间石头监牢，干燥粗糙的沙石封闭了四周，没有窗户和通风口。钢铁牢门有个巴掌大小的发光玻璃，那是房间内唯一的照明。它只会向牢房内发光，因此外面的看守可以不受影响地观察房间内的情况，而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

    一张石板床，一个包裹着沙土的皮革枕头，一个便桶，房间里就这么多东西。钱镜坐在刘明旁边，看着他用力啃着苹果。与之前相比，刘明变得面黄肌瘦，脸上和手臂上还有还不少没消肿的伤痕。当他想把苹果核一起啃掉的时候，钱镜拦住了他，又递给他第二个苹果。

    “别急，有的是吃的。除了苹果外，我还带着一只扒鸡。真空包装那种，口味不如鲜的，不过也算不错了。”

    刘明缓了缓气，抬起眼皮来说道：“你真的把封灵竹换出去了？”

    “对，是我和他们做了个交换。这些魔法师通过白旗杂货店运进来一些神秘的东西，被我检查给发现了。他们用你和封灵竹做人质要挟我们，说不给他们东西就杀你们头。不过，我们发现就算是给了他们东西，他们也不太可能放你们，于是我就做了个新交易。封灵竹出去了，没把你换出去，你不会生气吧？”

    “不生气！你有种！”刘明对钱镜竖起了大拇指。“封灵竹现在怎么样？”

    “我看着她走进了白旗杂货店的保护圈，她说自己没事儿，还让我给你带水果。带水果是什么意思？”

    “水果就是她已经安全脱身，让我自己想办法。”刘明掂了掂第二个苹果，没吃，放在鼻子下面嗅个不停。

    “大哥，你不想吃的话可以不吃，但别总闻个不停。那苹果是我亲手洗了再放袋子里带过来的，你老是闻来闻去，就好像有什么怪癖——我心里会发毛的好不好？”

    刘明立刻将苹果从鼻子下拿开，用身上满是灰尘血迹的衣服使劲擦了擦，放在一边不去管它。钱景刚刚舒了一口气，就发现刘明正直勾勾盯着他，一双眼睛就像是发现了猎物的老鹰。“干啥？有什么事情就直说。”

    “你为什么这样做？”刘明双唇紧闭，他的声音直接在钱镜头脑中响了起来：“别惊讶，这是我的心灵通讯能力，不会被人窃听，你可以放心地说话。”

    “呃，我该怎么说话？”钱镜张口就来，然后发觉自己这样挺傻的。对方在心灵频道上，自己却还是在用嘴巴直接发音，那还有什么保密的？于是，他也学刘明的样子，用力盯着，然后心里不断想着“你能听见吗？喂喂喂？”

    “能听到，但是你脑子里面的杂音太多。”刘明摇了摇头，然后道：“你没经过训练，但可以学一个窍门。每次你想给我说什么的时候，前面加上句‘刘明听好了’，我就能准确接收，不用去管那些杂音了。”

    “刘明听好了：哇哦，这样就方便多了。怪不得你是三只耳通讯员呢，原来是因为有这个能力。这些是天生的还是后来训练的，我可不可以也学？你的通讯距离是多少，现在能和外界联系吗？”

    “别管我是怎么会的。谢谢你关心我们，但我们是故意被抓住的，不然你以为他们能成功？我和封灵竹进到内部，为了能调查下这些家伙是干什么的。你这一搅和，原本的计划全都乱套了。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这样做？”

    “和你一样来这里侦查啦。当然，更重要的目的是让封灵竹安全出去。我觉得她那么聪明，在外面比在里面更有帮助——我不知道你们是故意被抓的。”钱镜从布袋里掏出个玻璃瓶，递给刘明：“别问为什么，赶紧吃一口。”

    “这又是什么吃的？你是小叮当吗，可以一个劲往外掏东西？”刘明接过那撕了包装纸的瓶子看了眼，不解地瞧瞧钱镜，然后拧开盖子用手拿了块臭豆腐吃下去，然后猛吐绿色的舌头。“有馒头吗？这样干吃味道太冲了！我的鼻子现在都不管用了，还流泪……是队长让你这么干的吗？”

    “哦，不是。我知道要塞星人直接吃臭豆腐会中毒——我怕你是用魔法伪装的。”

    刘明脸色铁青，什么话都不想说，吭哧吭哧啃起了苹果。过了两分钟，他才用心灵传讯给钱镜说了一句话：“现在连苹果都变成那个味道了，你……你可以直接问我地球上的事情，这样不就能试探出真伪来了吗？”

    “下次我就按你说的办。”钱镜拧上臭豆腐的盖子，然后在牢房里走来走去，四下打量。

    “别看了，这里的石头严丝合缝，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由魔法加固过，就算是冲击钻或者挖掘机也没办法。另外，你仔细观察墙上和地上的细线，就能看到绿豆大小的魔法眼。那些看守能通过随便哪个魔法眼窥视咱们，没什么举动能藏得住。”

    钱镜仔细观察，果然发现了刘明说的那些东西。“这些人准备得还真充分。你知道这是些什么人吗？”

    “极端保守主义者或者叫做极端孤立主义者，我不是太确定。”刘明说道：“我们在调查之前那些队员的下落，发现了有这么个组织。这群人不喜欢和外界文明的交流，特别是让其他星球的人学走要塞星的魔法。‘法医’进来后，通过对他们的观察，认为这次魔法大会的终极咒语是这群人的目标，他们要保护终极咒语不让任何人拿走。”

    “改改奖品不就行了？反正谁也不知道终极魔法咒语到底是什么。”钱镜耸耸肩，补充道：“要是我我就这么暗箱操作。”

    “法医说，这帮笨蛋似乎也不知道终极咒语是什么。这些极端保守派人数少、势力单薄，影响不了核心魔环会议。他们只能给参赛选手制造些麻烦，尤其擅长绑架和关押。只不过这一次终极魔法的名头太响了，他们除了破坏整个大会外，没有其他选择。城市中的爆炸就是他们干的，我们之前的队员现在也被他们关押着。”

    “那些人还活着？他们在什么地方？”

    “我的心灵感应能听到他们的声音，知道他们就被关押在附近。但这里的魔法墙壁让我没法向外传递信息，所以无法联系上。”刘明指了指右侧墙壁：“大约是那个方向，隔着两个房间距离的地方。”

    “隔着两个房间？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只要从门口走到牢房最里面，仔细听同一个心灵声音强度的变化，剩下的就是几何学了。在有关部门专门有一整个专业智囊团队会帮着我们开发能力的各种用法。比如，我现在就知道，监视咱们的魔法师暂时离开了，没有任何一个魔眼正在运行。”

    “这么说，我可以正常说话啦？”钱镜拍拍自己的脑袋，然后说道：“还是用嘴巴更自然，心灵感应这东西我还玩不来。我要花很多力气才能尽可能避免胡思乱想然后被你知道，可我越是克制自己胡思乱想，我就越容易胡思乱想。”

    “的确是这样。”刘明说道：“钱镜，虽然我还是觉得你主动进来这件事挺傻的，但还是得感谢你。我和法医故意被抓住，然后碰上了三个想不到。没想到这里对心灵传讯的封闭效果这么强，断了我和队长的连线；没想到这里的墙壁和大门极端坚固，封灵竹的切片刀也无法破坏。还有没想到我们那些同志还都活着，这样营救的难度就大了。封灵竹在这里有办法却没法发挥，出去就对了！”

    “呐，我就知道我的选择没错。”钱镜笑笑。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道：“你确定现在没人看着？”

    “对啊，这个信心我还是有的。”

    “那就好！”钱镜立刻翻转布袋子，将里面的食物、水和伤药全都倒出来。随后，他顺着布袋子的内边摸索，找到一个塑料片后用力往外一拉。“瞧，这是我们白旗的编织袋，让我给带进来了！”

    “又多了个袋子……这东西有什么用？看上去就是个塑料袋子而已。”

    “你只要从这边钻进去，就能从另一个袋子钻出来。那个袋子在拉伊莎店长那里，你赶紧过去，我随后就到。”

    刘明摇了摇头：“我不能走，之前的战友还被关在这里，我还得想办法就他们。你不是战斗人员，这里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你走……不好！你快走，赶紧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说完，刘明就上来一把抓住钱镜将他往袋子里塞。正在这时，地面震动了一下，远处传来一阵“嗡……咚……”的声音。刘明叹了口气，松开钱镜，然后坐了回去：“唉，就差一点，你这下走不成了。”

    “什么？”钱镜打开编织袋朝里面看，这一次他直接看到了编织袋光溜溜的底部，而不是白旗仓库的图像。“为什么会这样？白旗杂货店是多元宇宙都可通行的地方啊。”

    “咱们现在已经离开要塞星，所以之前的空间通道都没用了。封灵竹说这里应该是个半位面，空间的边界规则掌握在半位面的创造者手中。你们白旗和这个创造者没有什么协议和联系的话，所有空间能力都是无法在这个地方运作的。而且，你看看你脚底下的圈。”

    钱镜低头一看，保护圈也不见了。这次他不用刘明解释，自己想想也就明白了。白旗杂货店的保护圈是地球本源力量、白旗杂货店自身和要塞星世界意志三方协商的结果，没有协商就没有保护圈。假如这个牢房到了“半位面”，没有了协商，自然也就没有了保护圈。

    “这个半位面是个什么东西，很厉害吗？”

    “一个有完整规则体系的世界叫做一个位面，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气泡。半位面就是在气泡表面再吹起一个小气泡来。两个气泡的接口可开可闭，有时候半位面还能离开大气泡独自存在。至于厉害不厉害，得看文明的发展路线。反正咱们地球暂时还没有这个技术。”

    没有了保护圈，钱镜心跳加快了不少，他失去了保护自己最强大的手段，自然会开始担心。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打开白旗杂货店系统，看看有什么办法补救。

    系统界面最上方一行字非常醒目：“营业员进入未知私有空间，需进行世界意志协调后才能开展服务。你权限不足，需立刻联系分区负责人或店长。”

    他反过来复过去不断在界面中搜索，可作为一级营业员无论如何是没有资格与世界意志打交道的，就算白旗杂货店背书也不行。钱镜只能寄期望于拉伊莎发现这里的情况，然后进行“协调”。但是，半位面的“世界意志”其实是它的创造者，拉伊莎发起沟通不就等于暴露了吗？这条路看来不通。

    那伊森魔法师肯定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对钱镜自投罗网非常欢迎。看来这个监狱的管理者对自己的防护能力非常有信心，对自己的空间控制水平也很放心。也对，如果不是有自信，怎么会想到在货物外包装使用空间夹层来偷运东西呢？

    “空间夹层骗过了几乎所有人，除了我的二维绘图生物火柴人。”钱镜打量着牢房的墙壁：“那么，他们的牢房，能关押所有人，但是对上火柴人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