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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夏天,我放纵自己将自己拘在那座名为塞菲亚的小岛,每天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同周朗学冲浪。

    南半球的夕阳毫不吝啬,火般燃烬满天云朵,最后坠落波光粼粼的海,一个光裸上身的男人正俯低身,矫捷躲过一个赤红浪头,见我望来,远远飞吻。

    岛上除了成片的椰树绿林,还有不少错落的楼宇,它们全被粉刷成彩色,像是糖果屋,梦幻极了。

    第一天来时,我便亲眼瞧见某人从这些漂亮的小屋中,买了支冰淇淋,递给一个粉嫩嫩正在抽泣的孩童。

    可还是止不住哭,于是我见他蹲下,撩起下衣摆,嫌弃地一顿乱抹,又说了什么,那孩子眨巴眨巴泪眼,这才止住。

    要不是四周行人叁两,我险些要以为这是他若珍宝般私藏起的儿子了,毕竟这小岛如此童趣,岛屿中心甚至还有一座巨大的,独眼兔子石雕。

    之后孩童由一对金发碧眼的夫妇领走,他也发现了躲在树后的我,雀跃扑来。

    夜风中,我们漫步途径那座石雕,我问他这是什么,他神秘一笑,环抱我,牵过我的两只手紧贴石面,随后在我的耳畔轻道:“这是我呀,笨眠眠。”

    我被他弄得痒极,即刻甩开,他没有恼火,立在原地笑望我,夜风吹开他额前碎发,他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傻笑一下,抚平发,再伸出手,勾住我的小拇指:“好啦好啦,你不笨,我最笨。”

    塞菲亚虽是周朗的私人岛屿,却住满各色人种,夏天太阳烈,沙滩上最常见穿着暴露的人晒日光浴,还有不少孩童持一枝花跑过,偶有一次撞进我怀中,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凶神恶煞的周朗吓退。

    他弯腰拾起花,拍拍灰尘,塞进口袋,原来是朵郁金香,煞是好看。

    那天我们因美人鱼究竟是人是鱼而闹了一点矛盾,瞧啊,他的脾气永远不使在正确的地方。

    他见我目光投在郁金香上,孩子气地将花藏去身后,又在我真正挪开目光后,巴巴地送上花,别在我鬓边。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开口同我说一句话,我伸手就要将花拆下,他终于急了,连忙按住我的手:“不许!”

    “我偏要!”

    有时我也是孩子气的。

    一大早我们便来到海边,塞菲亚的海水清澈透明,起初我不敢单独站在冲浪板,周朗便猛扎进海底,替我扶住,波光粼粼间,我还以为是头鲨鱼,一个不稳,落入海中,遭到他的嘲笑。

    随后一次次练习中,我忽然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出现几头海豚,跃进跃出,让我联想至海王波塞冬的妻子,安菲特里忒。

    周朗告诉我,这是他的海豚护卫队,我心里嘀咕,倒是和兄长一样,爱养些奇奇怪怪的动物。

    清爽海风扑头盖脸,我立在冲浪板上,暂且忘记对于动物,兄长属于救济,而周朗属于豢养。

    烈日透过我睫羽上的水滴,折射成五彩斑斓色,我昂头,故意丢掉他教我的秘诀,展开双臂,恍若一只随时振翅高飞的鸟儿,迎接风浪侵袭。

    果然,一个浪头拍来,我后仰而去,却稳稳跌入一个怀抱,海浪早把周朗打得湿漉漉,留半身露出海面,仿佛一尾美人鱼。

    此刻,我们已离岸甚远,哪怕求救,也只会被当做挥手告别。

    忽而,他低下头,在我脸颊轻轻一吻:“等一切平息下来,我们就定居这里,再养只……”他停下,不再说,我也并不追究,被阳光晒舒坦,猫般窝在他怀。

    直到夜里,我们仍在探讨有关美人鱼,我将安徒生搬出替我背书,可是周朗一口咬定他从未听过这故事,我见他一脸诚恳,后又想起他幼时的悲惨境地,在得到最后一次“没有”的回答后,我相信了他,并在他的再叁要求下,为他讲起美人鱼的故事。

    他听得认真极了,规规矩矩睡在我身侧,抱着他的专属海豚抱枕,一脸好奇,在听到人类公主冒充美人鱼时,他显然感同身受,义愤填膺,他锤了下可怜的海豚:“坏女人!”

    我没忍住轻笑出声,后在的他瞪眼中,将美人鱼用美丽歌喉换取双腿剧情说出,他竟然红了眼眶,“然后呢?”

    我足够坏,冷静道:“然后她就变成了一个毫无地位的哑女。”

    “她情愿不当公主,而去做一个有苦不能言的哑巴?”他喃喃自语,显然为这个故事动了心。

    我想这还不是故事最残忍的地方——

    “王子的婚礼上,姐姐们告诉她,如果今夜不将这把银匕首刺进他的心脏,她就会化作泡沫,”我仰躺在床,不再看周朗,“人鱼公主最终还是未能下得去手,于是,在安琪儿的簇拥下,她升往天堂。”

    这样残忍的结局使得周朗久久未回到现实,以他的性情,一定会责怪王子有眼无珠,但他没有,他抱住我,问道:“人鱼公主真笨。对吗,眠眠?”

    “嗯,”我睁开眼,“明明不是一个种族,硬是一厢情愿凑来,确实是笨蛋。”

    周朗闻言,默默松了松手,又紧紧收拢,“最可恶的难道不是人类公主吗?她欺骗了王子。”

    “可她并没有伤害过王子。”

    他一着急就开始强词夺理,红着眼掰过我的脸,强迫我与他对视:“也许王子行商的船就是人类公主派人撞沉的呢?”

    我看到了孩子般的无理取闹,这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又怎会因强迫别人改了说辞,就能改变得了事实呢?

    往日,我根本不想同他分辨,可今夜,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提高声量,同他辩驳起来:“你如何不说或是人鱼公主蓄谋已久,做了一场救人的戏,最后落了空呢?”

    周朗也搭错筋,翻身压住我,俊美的面庞悬在上方,露出一股绝望的,渴求抚慰的神色,他的双手压在我脖子,我一点也不怀疑,再说下去,他会掐死我。

    “你胡说,”他俯身在我耳旁轻声说,分明第一次听这个故事,却胸有成竹,“她只是笨,坏的是另一个。”

    我们死死盯住对方,谁都不服输,最后还是周朗笑了起来,一低头,含咬住我的唇,手也不甘寂寞,朝下伸去:“人鱼公主笨是笨,但我赞同她的做法,想要就一定要得到。”

    我一把握住,说:“你以为你也会升往天堂吗?”

    “没关系,我不是一直在地狱吗,”他说,“有你在的地狱。”

    佛曰有十八层地狱,我时常想,像我和周朗这样的,该去第几层?

    咸甜海风吹在我们裸露肌肤,周朗有力的臂膀托住我,使我可以搂住他的脖子,我们面对面,性器相交,深深浅浅,宛如潮水的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