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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治国理政从来就不简单

      王安石双眼发亮。

    欧阳辩的意思他听得明白。

    变法前三司是中央最高财政要机构,所谓“应四方贡赋之入,朝廷不预,一归三司。通管盐铁、度支、户部,号曰计省,位亚执政,曰为计相”。

    而根据欧阳辩的提议,条例司通过颁布法令,以及对发运使和各路提举常平司的实际控制,就可以将三司的权力给阴夺过来。

    盐铁判官所掌的天下山泽之货、关市、河渠、军器的权力,可用发运司提举谋夺。

    而度支“计邦国之用”之权,可以通过编式谋夺。

    而置各路提举常平司推行青苗法兼管农田水利、差役事等等,则可将常平、义仓、免役、市易、坊场、河渡、水利之权力都拿到手中。

    至此,三司大部分的权力都归制置三司条例司所有了。

    就在王安石心中欢喜之时,只听欧阳辩又说道。

    “夺权非目的,而是手段。

    咱们的官制系统主体大致可分为差遣和寄禄官,以前代之职事官寓禄秩,叙位著。

    即以前代之职事官为阶官,决定资序班位和地位待遇,同时以阶官寄禄,作为决定俸禄的依据,所以也称寄禄官。

    正官、阶官、寄禄官融为一体,而都与职事相分离,另有差遣权其事。

    所以居其官不知其职者十常七八,机构重叠,既无定员、无专职,又有许多徒有其名而无所事事的冗闲机构和官员。

    莅其官而不任其职,官职名实之间悖离、混乱,甚至下属部门同时有几个上级部门管理,但是真有正能有效管理的却没有一个,以至于出现了下属不知上级是谁的奇特现象。

    如今的官场之腐败,效率之低下,令人见而心惊啊!

    三司侵夺司农、军器监、将作监、都管、大理寺、虞部等机构之权利,但却没有相应的能力和精力去处理,以至于大宋朝积贫积弱。

    所以,咱们侵夺三司之权力,并非是要夺权,而是要分权。

    以后条例司罢归中书,常平、免役、农田、水利新法归司农,以胄案归军器监,修造归将作监,推勘公事归大理寺,帐司、理欠司归比部,衙司归都管,坑治归虞部。

    将职责分出去,让闲置的官员参与到政事里面来,而不是少部分人干大部分的工作,少部分人工作繁多完成不了,而大部分的人只能悠游林下干不了事。

    三省六部二十四司以及各地方官府诸官均以本官治事,权力职责一目了然,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公事有人做,出了事情可以追责,这样才能够激发出人的自主能动性,而不是尸位素餐!

    所以,我的意见是,正本清源,还政于三省六部!”

    王安石的脸色有些凝重,紧紧皱起了眉头。

    欧阳辩盯着他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王安石轻轻吁了一口气。

    “这事之艰难,难于上青天啊!”

    欧阳辩点点头笑道:“当然很难。”

    王安石看向欧阳辩。

    欧阳辩笑道:“老师不愿意说,学生就抛砖引玉说一说吧。”

    王安石点点头,他也想听听欧阳辩自己是怎么看的。

    “三省分权,势必造成相互扯皮、效率低下等弊端。为了三省之间协调行动,三省首长定期在门下省的政事堂议事。自武德年间开始,中书、门下集议于政事堂,政事堂设于门下省。

    五代以来,虽然三省名义始终存在,但是已经混同为一省。同时由于枢密院、三司的设立,宰相的军权、财权被剥夺,三省制度名存实亡。

    然而,大宋朝的皇帝夺走宰相的军权财权,他自身也受到以宰相为首的各级官员的监督。

    尤其是宰相的权力补偿,虽然失去了军权和财权,但中央机构的三省都归了宰相统领,所以皇帝实际上并不能直接管理朝政。”

    王安石诧异地点头,这个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人常常将自己从小见惯的事情当成理所当然,他亦是如此。

    “所以,改制第一难便是大宋朝文官集团里的宰相们,他们愿意看到一个垂拱而治的皇帝,呵呵,仁宗皇帝垂拱而治,所以声名卓著啊。”

    欧阳辩呵呵笑了笑。

    王安石盯了欧阳辩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欧阳辩却浑然不在意,毕竟王安石也是离经叛道之人。

    “但好处是,陛下一定会大力支持,因为改成三省六部后,他就能够可以直接管理朝政,对三省六部进行发号施令,这岂不是大宋皇帝梦寐以求的事情。”

    欧阳辩笑道。

    王安石点点头。

    欧阳辩的分析很有道理。

    相权和君权历来都是你进我退的零和博弈,相权进一步,君权就要后退一步,现在如果他们给了君权一个跟进一步的机会,任何一个皇帝都会甘之若饴。

    不过王安石没有立刻给予答复,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是实际上的宰相了,这相当于是在削自己的权了。

    欧阳辩没有催促,他继续说道。

    “在中央执行改制是艰难了些,但最艰难之处不在于中枢,而在于地方。

    中枢改制,其实在咱们实现了将三司之权力剥夺回归六部九寺五监之后,其实已经是完成了一部分了,其余无非就是将临时差遣取消,以官阶回归即可。

    但在地方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地方监司官权力过重,而职责又重要,一下子要全部取消是不可能的,只能慢慢地将权力回归,才不至于引起动乱。

    关键还有一个胥吏政治,底层胥吏把控权力,稍微不懂政事或者幕僚帮闲不够的地方官,就会被胥吏架空。

    这些都是阻碍改制的重要因素,若是要改,就得对此也得大刀阔斧的改革。”

    王安石忍不住头皮发麻。

    相比起经济改革,官制改革更加令人心生畏惧。

    经济改革会触犯既得利益者的经济利益,而官制改革却要涉及到他们的身家性命,搞不好他们真的要拼命的。

    王安石叹道:“这又是一个天大的难题啊。”

    欧阳辩笑了起来。

    可不是嘛,治国理政从来就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