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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2)

      那时候每次听到她都会觉得伤感。

    今天也一样。

    她很少没有这种突如其来的伤感了。

    很快摇摇头笑了笑,将这种情绪驱逐干净。

    下个路口有一家粥铺还开着,暖光灯光下热气袅袅,她走了进去。

    呼呼

    周琅听见敲门声,放下电吹风,趿着鞋走到门口:谁啊?

    我。

    外面传来一道清醇声音。

    周琅打开门,就看见纪绣年站在门口:怎么了,要进来吗?

    纪绣年说不用,将手提袋递给她,只说了一句:只买到了清粥和包子。

    说完,她转身就走。

    周琅没去叫她,盯着手提袋几秒。

    这是买了晚饭没想到她真把她的话当了真。

    她回到房间里坐下,才把袋子打开。

    里面装着的是清粥,还有桃干和蜜桃味的果茶。

    她打开那袋桃干,咬了一口,明明还有她不喜欢的工业香精的味道,丝毫没有水蜜桃的自然清香,可她吃着吃着就笑了,眼泪却在那瞬间掉了出来。

    呼她长舒一口气,硬生生的将眼泪止住了,低声骂自己:怎么一包果干就能把你收买了?

    可不仅仅是一袋果干。

    她像是从中接受到了某种讯号。

    她发现纪绣年其实一点都不排斥她。

    自从那次雨天纪绣年说她忘了从前,她就一直小心翼翼,克制忍耐。

    可纪绣年明明控制不住地关心她,不排斥她的靠近,刻意把控彼此的距离,但还会记得给她买蜜桃味的果茶。

    周琅将那袋果干放了回去,站起来,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

    她开门去找纪绣年。

    纪绣年的房间跟她的房间就在对门。

    这里的房间都是日式设计,门往旁边一推就开了。

    只是里面的灯是关着的。

    你还没睡吧?

    没睡。

    纪绣年已经躺下了,侧身对着门外。

    墙上是雕花的木窗,晚风习习。

    雪夜的天空格外澄净,天上挂了一轮圆圆的月亮,月光落到了地上。

    银白似雪的月色。

    周琅根本没争取纪绣年的同意,就靠着门坐下,语气是自然的嗔怪:那袋桃干太硬了,咬的我牙疼。

    买不到别的了。

    她出去的太晚了,路边的商店都关的差不多了,水果店里没有新鲜的水蜜桃,超市也都关了。

    只有街角的一家小便利店还开着,店里冷冷清清,她是唯一的客人。

    纪绣年知道自己该坐起来,该开灯,该立刻让周琅出去。

    可是夜色大概是有种魔力的吧,她明明知道自己该理智,可是有的话偏偏说不出口。

    果茶太甜了,我就喝了一半。

    周琅坐在那里,她不去想自己过来的时候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此刻她的心是放空的,情绪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

    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她们出去玩,住在民宿的大房间里,关着灯,说着话。

    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安静的似乎能听见雪花落下的声音。

    年年。

    周琅忽然叫她的名字。

    纪绣年没有回应,像是睡着了,毫无所知的样子。

    其实她知道她醒着,她也知道她知道。

    我等下就出去了。

    她只打算再待一会。

    在她赶她走之前。

    周琅轻轻舒了一口气,似乎是要把漫长时光里所有遗失的记忆找回,又似乎是把过往的记忆都遗忘。

    她看着窗外天空上悬挂的明月,这么多年,阴晴圆缺,从未变过。

    可是时间过去了,人也变了。

    有时候她在想,她们是不是也已经开始慢慢变老了。

    那人的背影被月光投落下来,正好落在她手上。

    周琅伸出手,轻轻揽住那道影子。

    月光照在她与她之间,掬了满满一手的碎银。

    似一道若有若无的银桥,中间流淌着,十六年的光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稍短,二更约4k字,在晚上10.30分

    注:走在冷冷的大街,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雪 一首很老的歌的歌词,

    第37章

    隔日早上从山上离开, 原本约定的大巴司机临时有事,换了中巴过来,车不够坐了。

    幸好那天过来时就有老师是自己开车来的, 勉勉强强能挤得下。

    周琅看向她,语气一点都没有商量的意思:纪教授坐我的车吧。

    郝书游看了眼车辆安排:正好,纪老师,你过去坐吧。

    纪绣年自然想拒绝。

    可是方寻不由分说地挽起她的手臂,推着她过去:去吧纪老师, 你过去坐, 我们这边少个人, 也宽松一点。

    周琅含笑看着她,打开车门:纪教授这么排斥跟我坐同一班车?

    纪绣年收敛情绪:没有, 只是觉得不方便。

    很方便, 刚好我的车很空。

    纪绣年没说话, 多看了她几眼。

    总感觉她身上有种不动声色的转变近乎猎物到猎人的转变。

    她弯腰坐进车里。

    周琅也跟着进去。

    喝杯豆浆。

    一杯热豆浆不由分说地递到她手上。

    今天早上起得太早, 为了能及时赶回明川,大家都没来得及吃早餐。

    谢谢。

    不谢,毕竟昨晚还没谢你。

    举手之劳。

    纪绣年喝了一杯豆浆,拉下眼罩,靠在座位上睡觉。

    周琅笑着看她一眼。

    而后转过头看窗外。

    回到明川时是下午两点。

    纪绣年要去办公室取文件,说要提前下车。

    周琅点头:那就去宁大, 我正好也有东西落在那边了。

    车在学校门口停下, 她们步行进去。

    风很大,气温也低。

    今年天气很奇怪, 下过雪后温度回升了,竟然飘起了小雨。

    周琅拿了一个文件袋,瞅着纪绣年出门, 正好蹭了她的伞,理由很直接:我没带伞。

    外面还在下着雨。

    两个人沉默着往前走。

    纪绣年撑的伞,伞面斜斜的只打给她,自己淋湿了胳膊。

    周琅盯着湿漉漉的伞面看,忽然说:把伞给我。

    纪绣年一怔:嗯?

    周琅不再说话,伸手去夺她的伞,碰到她冰冰凉凉的指尖。

    纪绣年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一退,于是将伞交给了她。

    连碰一下都不让。

    周琅抿了下唇。

    又恍惚想起,以前纪绣年也会这么给她打伞。

    下雨的时候,她们撑在同一把雨伞下,走过学校的梧桐大道。

    她那时偶尔会觉得纪绣年太安静了,可是每次冬天刮风的时候,安静的女孩子总会抓住她冰冷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有时候她想,这样就很够了。

    她爱的更多一点也没事。

    可偏偏有时候又不那么容易知足。

    那时候她们出去玩。

    纪绣年戴着帽子和口罩,在旁边看着她被搭讪也不生气,态度平静的好像根本没那么在意她。

    她那时总会想。

    纪绣年是不是根本就没那么喜欢她。

    回想起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周琅笑着摇了下头。

    正好走到校门口,她把伞还给纪绣年:谢谢,我先走了。

    有的问题,从过去到现在,始终没有答案。

    纪绣年站在路边。

    一辆银白色汽车停下,车窗摇下。

    段嘉亦下车,笑着摘了摘墨镜:纪教授,周末给你家里打了两次电话,你都没接,只能直接来学校找你了。

    纪绣年神色淡淡:周末出去了,刚回来。有什么事?

    段嘉亦做了个请的手势:介意到一家咖啡厅聊聊吗?

    纪绣年:路边就有一家。

    段嘉亦笑了笑:好啊。

    他身姿挺拔,举止绅士,为她拉开玻璃门,为她拖开凳子:请坐。

    纪绣年始终淡淡的:不必对我献殷勤。

    不,对每一位美丽的女士保持绅士风度,那可不算献殷勤。

    谢谢,你只有十分钟。

    段嘉亦收敛笑意:我来找你谈谈我儿子的事情。

    抱歉,纪绣年认真纠正他,是我的儿子,他跟我姓纪,法律意义上也是我的儿子。

    段嘉亦从善如流的改口:是,可是血缘意义上他是我的儿子。我想接他回家。

    纪绣年淡淡一笑:既然你知道他在我这里,你就该知道,只要我不点头,谁都不能带他走。

    段嘉亦点头:我确实不想得罪你大哥江蔚。

    纪绣年静静看着他。

    隔着热咖啡升起的袅袅白烟,她看到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依稀想起第一次见面是他和好友清然的婚礼最后一次见面大概还是清然去世的时候,这个一向风流潇洒的男人满脸狼狈,在医院痛哭,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

    她开口:可你以前不要他。

    段嘉亦笑了笑:因为他,清然不要我了。那时候我们闪婚,清然意外怀孕,我不喜欢他,清然坚持要留下他,后来我们离婚了。我到医院的时候清然已经过世,我没有心情,顾不上他。

    安扬长大了,也可以选择不要你。

    段嘉亦点头:我承认以前是我的错。可是现在,是你不想他回来,还是他自己不想回来?你可以确定他真的不想回来吗?我们听一下他的意见怎么样?

    纪绣年没说话。

    片刻后她看了眼时间:十分钟到了,我走了。

    段嘉亦坐着没动。

    他知道,刚刚那句话,纪绣年听进去了。

    这就够了。

    隔天一早,周琅刚进办公室,乐城走进来,低声说了几句。

    周琅笑了下:他行动还真的快。

    如果说上次给了一块地给竞争对手只是一次警告,那这次又算是什么呢?

    不过她问心无愧,自然也不怕人来查什么:叫以凝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傍晚薛以凝才回来,直接去找她:我们之前中标的一个项目,现在给别人了。

    给了什么理由?

    说我们的财务账目不清楚,让我们找外部审计。

    周琅笑:真是一点都站不住脚的理由。

    薛以凝点头:宋祁说,昨天纪长宏看见你跟一起,打电话时发了好大一通火,后来又交代了一些事情。

    周琅想了想,大概就是昨晚往校门口走的时候。

    她拿起大衣:意料之中,他越生气越好,等等看他还要再做些什么。到点了,下班吧,你早点回家。

    下班了,她却开车到宁大去看毕业生作品展的展厅设计。

    纪绣年果然还在忙,之前一直没见上面的方回也在。

    正好顶着一头乱糟糟卷发的方回出来,周琅想了想:这是方教授吧?

    方寻想上前一步给方回介绍,没想到方回自己上前一步,伸出手:方回。你好,周院长。

    周琅笑着跟他握手:久仰。

    方回礼貌地一点头:你好。

    方回在业内咖位太大,性情孤傲,一向是不给人面子的,不过对周琅却很客气。

    周琅露出一点笑意:方教授辛苦了,刚订了工作餐,已经到了。

    方回点头:谢谢。

    等周琅走远了,方寻小声问:您怎么没怼周院长啊?

    方回淡淡的:为什么要怼?

    不会是因为吃了人家订的工作餐就不怼了吧?

    方回拿筷子敲了敲她脑袋:我看起来这么穷?

    那为什么

    废话,人家心上人,我怼什么怼!

    方寻眨了眨眼睛:您知道什么!

    头发凌乱的大画家白了她一眼:吃你的饭吧,长得又瘦又小,难怪别人都打趣你是不是我闺女。

    哦方寻低下头吃饭。

    周琅隐约听到两三句对话,在纪绣年对面坐下,也拿过一份盒饭:纪教授,展厅布置的怎么样?

    纪绣年没动饭盒:周院长要听工作进展吗?

    周琅敷衍地点了下头:先吃饭。

    不是要谈工作吗?

    晚点再谈也可以。

    周琅单独跟她坐在旁边,难免一直有人看过来。

    纪绣年放下一次性筷子:你非要在这里吃饭吗?

    是啊,周琅头都不抬,把多余的一杯酸奶推给她,这个我不喜欢喝,你帮我解决一下。

    快吃,别浪费了,吃完谈工作。

    迅速解决掉盒饭,周琅在展厅里转了一圈:纪教授,跟我汇报一下工作?

    毕竟是她投资花的钱,纪绣年有义务给她讲解进度。

    这里,准备再安排一个小展区。

    可是这样看起来有点挤,或者可以把另外两个区域合并起来?

    嗯,晚点我再看看。因为这边灯光不太好,现在还在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