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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1)

      林叔一拍脑袋:这不是有你提醒嘛。他领着许佟澜往便利店里间走,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摆满了各色饼干零食,他笑吟吟说:想吃什么随便拿。

    许佟澜看着从冰柜里拎出一根老冰棍已经咬上的林时安,默默想,家有超市简直人间理想。

    林时安被冰的直摇晃舌头,随即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还不忘拆台,叔,你别和他客气,人家家里富贵着呢,可劲儿宰。

    不懂事。林叔说。

    分明是训斥的语气,却夹杂着疼爱的意味。

    到了傍晚,林叔关了超市门,一家人坐在隔出来的二楼平台上吃晚饭。

    周遭是堆积摆放的货物,水泥地面上沾满了灰尘,桌面儿上垫着薄薄一层报纸,沾着透亮的油光。许佟澜买来的那盒龙虾放在正中,周遭是三个再简单不过的小菜。

    色彩艳俗的塑料椅子有些斑驳的痕迹,夹杂着三两发黑的裂缝。许佟澜的目光愣了片刻,脚步下意识踟蹰了。

    林时安看着迟迟没有落座的许佟澜,了然地从包里掏出一本《五三》扔在劣质的塑料椅子上,垫着坐。

    哎呀,芳姨这会儿也明白过来,时安估计忘了和你说,咱家这里条件不太好,她又转而对林时安说:要不你带小许上外头馆子里去吃?

    她话说得爽利,脸上倒没有什么自惭形秽的神情。

    好嘞,林时安站起身来,难得你来一次,我得尽好地主之谊。

    没事儿,许佟澜就着《五三》坐下来,端起有个缺口的碗。

    不用勉强,林时安说:是我忘了给你打预防针。他说得真情实意,分毫尴尬也没有,倒是让许佟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索性扒拉了一大口饭,连带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一家人云淡风轻地在这过于简陋的环境里大快朵颐,芳姨偶尔说两个市井笑话,林时安再讲两句学校的趣事,剩下乐呵呵的林叔在一旁捧哏,沉浸在这样家常而其乐融融的氛围里,许佟澜忽然就觉着此处的环境也不那么让人难受了。

    甚至

    比在他家价值连城的桌上吃饭,要更开心些。

    林时安吃的不多,早早的撂下碗筷,戴上手套给许佟澜剥虾。另一头的林叔正给芳姨剥,两人比速度较劲儿似的,林时安剥完一颗就看一眼林叔。

    直到许佟澜碗里的虾堆成了小山,你别总给我剥,你也吃。

    他和你林叔都不吃这东西。芳姨解释道:你别不好意思,时安是个勤快人,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嘛。她一连吃了好几颗虾,又交代道:平时在学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时安,他厉害着呢。

    夸赞起自家的孩子,芳姨眼角泛起加深的笑纹,看着格外亲切。

    林叔在一旁补充道:小许啊,你要在学习上多帮帮时安。

    话刚说完,就被芳姨横了一眼,这还需要你说?人家小许又懂事又有礼貌,铁定对咱们时安好着呢。

    林时安不动声色地瞟了许佟澜一眼,丢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被夸成花儿的许佟澜默默垂下了头,感受到了辜负别人信任的羞愧。

    一通饭罢,林时安利落地收拾了碗筷,林叔继续看店,芳姨在给他收拾换洗的衣物。

    林时安洗完了碗,拿着芳姨叠好的衣服,拎上钥匙,在埋首刷题的许佟澜耳边打了个响指,走了。

    上哪儿去?许佟澜收拾好东西跟着他出门。

    库房就一张床,本来如果只有咱仨,我和林叔睡纸箱子就行,不过芳姨回来了,不能委屈着女士。

    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邻居曹哥留给我的,让我有事儿就上他家睡。不过他今儿相亲去了,咱应该见不着他。

    那你拿这个做什么?许佟澜看着他刚从柜台顺便抽出来的一盒安全套欲言又止。

    给你准备的。林时安漫不经心道。

    林时安

    林时安扑哧一笑,某人下午还说要和我一起睡觉呢,这会儿怎么这么不禁逗啊?

    许佟澜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快,大概是气的。

    ☆、第 17 章

    林时安眼瞅着眼前人的脸色由白转红,止了笑,正经解释道:虽然曹哥说随便住,不收我钱,但是每次我送这个作为房租,他都全盘照收。

    许佟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自己家呢?

    林时安仍是平铺直叙的口吻,林叔肾坏了,一周得去做好几次透析。为了给林叔做透析,就把房子卖了。

    你家许佟澜虽然想到了林时安家里的情况并不好,听到这儿却仍是心里一堵。最终他还是收回了话头,换成了:林叔心态挺好。

    嗯,林时安略仰着头,勾起嘴角,对许佟澜说:那可不得心态好,不然没让病带走,让自个儿吓走了,多不划算。

    透析会影响生意吗?一家总关门的店,想来应当是有些赶客的。

    店小,租金不贵。眼见两人已经走到了巷尾连接的住宅区,林时安指了指密密麻麻的低矮楼栋,以前我们也住这块儿,街坊邻居知道我们家比较困难,都会在林叔这里买日用品。

    许佟澜瞄了他一眼,林时安却像明白他的心思似的,放心,我不会因为接受了别人的施舍就唾弃自己的,他笑得晴朗,我们穷苦大众才没有你们这种一碰就碎的自尊心。

    这边巷子的声控灯时好时坏,楼道里漂浮着陈旧腐朽的灰尘气息,两人七拐八绕越过躺倒在楼道中央布满锈迹的自行车,还有布满絮状物发黑的扫帚。

    好不容易绕到了内部的楼栋,声控灯却彻底失效了。林时安打开手电,和许佟澜挤在狭窄的楼梯上并排走着。

    视野的昏暗显得楼道格外安静,身旁的呼吸声因而格外清晰。黑暗放大着感官的敏感性,仿佛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莫名的氛围让林时安无意识地摸了摸鼻尖,似乎是为了缓解不知为何生出的暧昧。

    最终他还是出声打破沉默道:高一的时候,班里数学老师和我们讲故事说,有一年某高校保送考试的最后一天,老师带着所有取得资格的学生去景点玩儿。

    然后呢?许佟澜偏过头,看着手电映照下的男孩,认真地问。

    那个景点有很多的阶梯,爬到最顶上的时候,老师问:你们一共爬了多少级台阶?如果答不上来的,当场取消资格。

    林时安侧过脸,在微弱的光亮中对上许佟澜的目光,两个浅浅地梨涡落进许佟澜的眼底,你猜后来怎么着?

    许佟澜略挑眉。

    所有人都答对了。林时安没卖关子,感慨道:学霸就是学霸。

    七十四。许佟澜忽然说。

    什么?林时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许佟澜顿住了脚步,总是古灵精怪的眼前人一时的懵懂显得格外难得,笑意在他眉眼间化开,我踩的是第七十四级台阶。

    林时安:

    吐槽老师这个变态考题的话被他咽了回去,他默默腹诽自己为什么痴心妄想,居然试图和许佟澜达成学渣共识。

    他撇撇嘴,薄薄的眼皮一掀,赌气似的加快步子走到了许佟澜前头。

    许佟澜望着夜色里昏黄而模糊的灯光,以及融在光影中的男孩,忽然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道:以后不白让你陪我演戏了,给你开工钱。

    你这是变着法儿的帮衬我呢。林时安没回头。

    许佟澜不置可否,只一双眼静静地看着他。

    我接受你的扶贫,许大善人,林时安回头冲他一笑,眼里映出弯弯的月牙,我们吃土人士就是这么没骨气。

    他心里头算盘打得啪啪响,这会儿还不忘补上:我芳姨勤劳能干人品好,你要是有亲戚朋友生孩子,搭个线呗?

    许佟澜的唇边浮起一抹笑意。余光瞟见林时安忽然蹲在一扇贴满小广告的防盗门门口。

    外头是一层有间隔的铜绿色防盗,里头是门纱和木板门。

    这样的门在这样的住宅区很常见,许佟澜却是头一回见着。

    隔着防盗门纱,里头热闹的人声混着新闻联播传出来,贴在门边的小狐狸犬一脸凶相,吠个不停,鼻子挤在栏杆间跃跃欲试,仿佛下一秒就能挣脱束缚,跑出来咬上屈腿蹲在他身前的林时安。

    哎,碰了一鼻子灰的林时安无奈地笑笑,就是没法儿讨它喜欢。

    我家也有条狗。许佟澜想了想大金,性格挺热络,估计能和你玩得来。

    林时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我从前也有条狗他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聪明伶俐。

    从前?

    嗯,林时安的神色黯了一瞬,没再往下聊,他站起身来掏出钥匙,去开狐狸犬对面的门。

    而后就撞上了正和人颠鸾倒凤的曹哥。

    林时安干脆利落地抛出手里的东西,肩负巨大使命的安全套准确无误的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到了曹哥的手边。

    眼见曹哥接住了东西,林时安立马关上门背过身,面对许佟澜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哥,非礼勿视。

    不是说在相亲?许佟澜不动声色地绷紧脊背,眉眼间一片细腻的温热。

    林时安想了想,可能是相中了。

    曹哥没让他们等太久,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重新打开门,问林时安:今儿怎么过来了?

    有个朋友过来玩。林时安边说着边把没吃完的小龙虾放在茶几上,曹哥吃小龙虾吗?

    相亲对象这会儿大概是进房间了,曹哥赤/裸着上身,从后背到锁骨蜿蜒着一个青色的纹身,衬托着遒劲贲张的肌肉,周身大哥大的气息,却在面对林时安的时候收了个干净,你俩拿房间去吃吧。

    人生大和谐的时候吃龙虾,实在是太有碍观瞻了。

    他这会儿连目光带心思都在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上,对眼前的俩孩子毫无敷衍的兴头:你们抓紧洗完澡休息,晚上早点儿睡。

    林时安了然地把许佟澜推进浴室,两人相继冲了澡,就溜进客房卧室,不给房东碍眼。

    曹哥是混□□的?许佟澜趴在两人宽的小床上写卷子。

    法治社会,什么黑不□□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是不是没背会?林时安坐在镜子前挤自己额头刚冒出的痘。

    许佟澜:我记得某人上周被值日生抽去没背出来还被老张全班批评了吧。

    这不是痛定思痛才背下来了吗?林时安看着那颗又大又红的痘儿,在牛奶似的薄透皮肤上显得格外碍眼。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片儿发你手机了,记得查收,如果满意的话给个好评!

    你又不开网店了,要好评干什么?虽然是这样说着,许佟澜还是摸出了手机,翻开了聊天框,打开了林时安发过来的文件。

    他平时看这些东西很少,当初给出去二十不过是为了让林时安闭嘴,他自己都忘了这茬儿,不过这会儿既然林时安发了,他倒是挺好奇,在林时安的眼里他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小电影。

    然后就看见了全身镜play。

    只看过传教士的青涩少年猛地锁上了手机屏幕,心脏扑通扑通,敲得闷响。

    林时安你给我推的什么玩意儿?许佟澜咬牙切齿道。

    我看你买了全身镜,还以为你喜欢这种呢,林时安一边说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挤痘痘。

    许佟澜气急败坏地否认道,谁喜欢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敢看镜子?林时安隔着镜子的反射,看着背后的人。

    少年人的自尊心总是脆弱,一碰就恼。

    许佟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后,手扶着他的下颌,强迫林时安隔着镜子和自己双目对视,你看清楚,我有什么不敢看的?

    哥,林时安笑了,不遗余力地揶揄道,你对镜子怎么玩儿很熟练嘛?

    ☆、第 18 章

    许佟澜额头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林时安挣脱开禁锢,转过身来,真不喜欢?

    许佟澜偏开脸。

    不喜欢也不退钱。下周给你发两部,算赔偿。林时安挤完了痘,拿卫生纸擦了擦手。从桌上捞了一张卷子,在兜里插了支笔,趴在他身边,干活儿了。

    时间在安静的刷题中恍然逝去,林时安极其遵守作息地在十二点准时熄了灯,并且警告总是刷题超过十二点的许佟澜,今天在我的地盘儿上,你得跟我一块儿睡。

    说完他脱了衣服,穿着小裤衩欢快地盖上了被子。

    你把衣服穿上行吗?许佟澜问。

    不舒服,林时安在被子里拱了拱,摆出一个舒适的姿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把被子掀了,大喇喇地让许佟澜看:我问了向天儿和童哲,他们都说我身材好,看着好看。

    哦。许佟澜冷漠地别过脸。

    林时安伸手把人脑袋掰回来,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二比一,你输了。

    许佟澜把他的手扒拉下来,平躺回去,眼观鼻鼻观心。

    所以你为什么觉得不好看?你觉得哪儿不好看?林时安咄咄逼人地贴过来。

    许佟澜默默缩回被林时安后背贴上的手,往床边一挪再挪,差一线就能掉下去。

    指尖的触感滑的像丝绸似的,他脱口而出:好看,你皮肤也好。

    他说完才发觉没过脑子,连忙补救,我没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