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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壤亲吻尘埃

      你从黑暗逼仄的房间悠悠醒来,仅由一个木板构成的单人床上,你和另一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小姑娘挤在一起。
    恶魔离开了你的身体,你身上残留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站在床边,你背过去脱掉身上的衣服,粗略地检查了下伤口状况,庆幸的是那恶魔还算讲人性,她替你愈合了部分伤口,目前只剩下一些浅浅的皮外伤。
    但还是很疼。
    你换了件透气的T恤,打开用兼职的钱买的二手手机。班级群中,老师发布了停课的通知,具体开课时间暂时未定。
    出租房外,有警车的鸣笛和猛兽的低吼,你猜那是警察们在抓逃出动物园的动物。
    小心翼翼带上门,你迈步在受到超自然外力重创后的废墟之城中。
    各地都有房屋失火、水电天然气外漏,警察们忙得团团转,小偷小摸们最喜欢这种场面,因为这样一来就没人顾得上他们,他们乐得趁乱发财,胆儿肥的更是冲进人家屋子明目张胆地抢劫,属各家银行与珠宝店被光顾的最多。
    “你们想干什么?别摸我!再不住手我报警了!”
    你行走在满目疮痍的城市街道上,暗巷中传来女生被流氓骚扰的声音。
    伴随着衣服撕裂声,你皱眉往那处猛跑几步,突然又停下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恶魔消失,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变身,你打不过巷子里的流氓。
    “万人上的臭婊子,平时不是挺能耐的么?仗着有任夙秋撑腰就作威作福,如今她下落不明,我看还有谁能保得了你,我今天就替魏杰和死去的龙哥好好教训教训你!”
    “你就作死吧,秋姐回来不会放过你们的!”
    “好啊,那就让她回来,正好我哥儿俩一人操一个,干不死你们!”
    对方好像还是两个人,你心中退缩,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也与自己无关不是吗?
    你收回脚步,决定当作没听见一样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走到路灯下方,你猛得想起自己曾被沐晨妍搭救的场景。那时,她也是赤手空拳不是吗?威胁你的人还远甚于眼下的流氓人数,她就没有见死不救,她轻松就撂倒了为难你的人。
    你心道,你不能让她救了一个这样的人,冷漠、无情……你不能对不起她的帮助。
    “快点儿,你好了没?到我了!”
    “烦死了催什么催?我才操了没多久!”
    你返回冲进巷子时,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女生仰躺在地上,下身的衣物被扯开,光裸着下体。一个流氓按着她的手捂着她的嘴不让她挣扎大叫,另一个流氓举着她的双腿,从裤子拉链中掏出丑陋的肉棍,塞进她的私处前后耸动着。
    你被眼前的场景勾起刺痛的回忆,双眸染上恨绝的红血丝。
    “狗日的王八蛋!”
    你对着耸动的男人的肾就是一脚,用尽力气,他被踹地身子一歪,精液临空喷射,抛出一道滑稽的曲线,肉根因恐惧而迅速疲软。你没有一秒停留,又一脚紧随过去,用尽狠劲地踩在那软烂的二寸丁上。
    流氓跪着哀嚎一声,捂住脆弱的鸡儿不停痛骂。另一个流氓见状松开女生,过来一拳打在你身上。你闪避下,肩膀还是中了一拳,等那被你重创的流氓恢复过来,也一齐加入了殴打之列,你被二人拳打脚踢,一脚重过一脚的力度令你疼痛难忍地趴在地上。
    头顶流出的血液淌进了你眼眸,你的眼前顿时一片红艳。你的意识开始模糊,你隐约听见先前受欺辱的女生在替你求情,被强暴时都不曾落泪的女生眼下在为你哭泣。
    你心中突生一丝欣慰,你也有了愿意为你哭的人。
    两个流氓见这个多管闲事的人被打得彻底爬不起来后,他们又转身去寻先前的女生。
    果然还是打不过么……意识流失中,你无能为力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心想,如果有谁能帮帮自己就好了,无论是谁。
    陷入黑暗前,女生的尖叫传来,你突然睁开眼,从地上爬起,不管不顾地跳到其中一人的背上缠住他。你十指收紧扣进他的肉里,张开嘴,对着他的脖子一口咬下去。
    喷射的血柱溅在你的脸上,你又以相同方法咬住了另一个流氓的脖子,牙齿拼命收紧,幅度极大的晃着脑袋,如饿虎撕咬猎物一般撕扯着流氓的颈动脉。
    我要走了小家伙,以后如果再有人欺负你,无论力量如何悬殊,记住,嘴巴也是很有利的武器哦。
    这是莫斯提玛魔识消散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衷告。
    “疯子,疯子,医院,快去医院。”  两个流氓最终在去医院的途中失血过多而死。
    ……
    “姐姐你醒了?”
    祁梦再睁眼时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身上又多了许多伤口,她勉强坐起身,初瞳在一边睁着双含泪的大眼睛看着她。
    而房门处,被她救下来的莫莉也一脸担忧地望着她,问:“你的伤怎么样?需不需要去医院?”
    祁梦摇了摇头,反关心地问她:“你没事吧?”
    莫莉神情微微一怔,随后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秋姐不在,我昔日的仇人就找上门来,还好是你救了我,否则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对付那两人,不过你当时的样子真得吓到我了。”
    被莉莉丝附身后的莫莉来过这里,她依稀记得自己见过面前这两个女生。
    “面对死亡威胁的本能罢了。”
    祁梦说:“我想你得离开这里了,我杀了那两人,警察不久就会找上门来。”
    莫莉:“那我就更不能走了,我得留下来为你作证,你是见义勇为不是吗?”
    晚上,趁初瞳睡熟,二人在天台上敞开心扉得谈起心来。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莫莉靠在护栏上定定地望着面前的短发少女。
    “祁梦。”  少女说了这两个字后就不再说话。
    “你不问我的名字?”
    “我知道你,一高的校花嘛,很有名。”  祁梦低头,杏仁眼里凝着外人看不懂的情绪。
    其实她是从十中混混口中知道她的,漂亮、妩媚,他们常常私下传她的闲话,说她又骚又浪,是个男的都能日到她。有一回她实在听不下去就问了一嘴:那你日到了吗?
    混混红涨着脸,只说快了。祁梦却不认为她能看上他这猪头叁的模样。为什么到现在还日不到呢?大抵是因为他不是男的吧。
    “你也是叁年级的?”  莫莉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根细烟,用火机点着,食指与中指夹着,动作熟练地送进唇中。
    “嗯。”
    莫莉抽烟的姿势十分好看,祁梦看得有些呆了,莫莉望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红唇微张,将一缕白雾喷吐在发痴的少女面上。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暧昧。祁梦心里生出抵触,撇开了目光。莫莉见她这样,心中了然一笑,也扯开话题道:“看你在巷子里的样子,以前杀过人?”
    少女面色一变,瞳孔睁大。
    莫莉:“没事,不想说可以不说,谁还没个不堪的过去。”
    二人一时无话,莫莉的烟燃到一半,祁梦突然开口:“可以给我吸一口吗?”
    莫莉手指搓了搓,把烟递给了她。祁梦吸第一口时就被浓郁的烟熏味呛得连连咳嗽,等她适应了这种刺激后,就趴在护栏边往楼下看。
    这是栋老旧小区,墙皮脱落得跟得了白癜风的病人一样,东一块西一块。十几层的高度,从这里往下看还是会有些犯怵。危楼里的住户本就不多,碰上了前些天的骷髅事件后,更是搬得搬走的走,眼下整栋楼里的居民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你说我要是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沉默了半晌,祁梦突然说出这句话。莫莉被她吓得脸色一紧,她下意识拽住欲坐上墙的少女,说:“你不要做傻事,要跳楼也是我跳才对,你想不开什么?”
    “我就是想想。”  祁梦看着夜色下的楼底,那里深不见底,像是一张能吞噬万物的巨口,纵身一跃,所有痛苦都会被它照单全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说这些,也许正是因为全然陌生,所以她才能这样不带负担地倾诉着。
    她抽了两口就没抽的细烟被她捏在指间,她举着它微微松手,静静看着细烟下落,岌岌可危的火星子在黑暗中越缩越小。她惆怅道:“以前每年想几次,越往后想的次数就越多,到现在几乎每周我都会产生这种念头,想结束这漫长又煎熬的生命的念头。”
    “我现在能站在这里和你聊天,不过是因为我怕疼。”  到后面,她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要是有一种不疼的死法就好了,或是可以把自己的时间捐给能对世界有贡献的人,它在我身上只会被我虚度浪费。”
    “我的籍贯原先在农村,我妈是被我爸花钱买来的,她生下我后,某一天就趁我爸不注意逃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妈妈,是被人贩子拐来卖给我爸的,我爸明知道她是被拐来的还是买了她。穷乡僻壤,有个老婆不容易,他就用全部家当买了我妈。后来我妈跑了,我爸不管我,我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十叁岁那年,我来了初潮,我爸知道后半夜跑到我床上压着我,说要我给他生个儿子。”
    “哈哈,儿子。”  祁梦轻笑了几声,明明是在笑,莫莉却听得比哭还让她揪心,“我那时还小,力气也小,根本反抗不了……我就记得后来的那天,我灌了他好几瓶白酒,半夜的时候,我摸到他床上,拿枕头蒙在他头上,把他活活捂死了。”
    “我爸是个老光棍,家里亲戚不多,我把他伪装成喝酒猝死的样子给他匆匆下葬。之后,我就来到了原城。”
    “爸什么爸,这种畜生怎么配当你爸爸!”  莫莉听得心惊,她以为自己已经是最惨的了,却没想到有人的生活还不如自己。
    祁梦凄凄一笑:“是,他是畜生……我身上也留着畜生的血。”
    “你跟他不一样!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祁梦被她震怒的模样弄得一呆,同时心中一暖,她说:“你知道么,约有九成以上的女生,在从小到大的成长中,都经历过不同程度的性骚扰。”
    莫莉不说话,只沉着脸叹气。这些她当然知道。
    “我其实一点都不恨我妈抛下了我,相反,她能逃出魔掌,我感到很开心,我也希望她能生活得越来越好。”
    “我要是有个你这么懂事的女儿,做梦都会笑醒的。不过另一方面,我却希望你不要这么懂事。”  莫莉对她的经历很能感同身受,她顺着她的胳膊摸到她的手,交织、握紧,道,“我希望你可以坏一点、自私一点……太善良的人,是会被欺负的。”
    “这就是你堕落的理由?”  祁梦道,“我原先想着可以凭借恶魔的力量惩恶扬善,可是恶魔消失了,我也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那就找一些有意义的事做。”  莫莉直视着少女,试图用自己千疮百孔的心去暖另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可怜的动物,屋子里的女孩,她们都需要你。”
    “如果这些还不够,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坚定的理由。”  莫莉捧着少女的脸,在她唇上不带任何情色的落下一吻。
    良久,唇分。她盯着少女,目光灼灼。
    “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