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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是幽灵啊,有得你受了。”游奇讥诮道。

    幽灵在平日里是肉眼无法看见的,惟有在这暗无天日之地渐渐积累怨气,才能隐隐现出形态。谁都不知道这昏暗的地宫里,曾经埋葬了多少人的性命。

    “主人!”声音来自头顶上方的大窟窿,君思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要知道那里足足有六七丈之高啊。

    “喂!”龙少戈心头一惊,狂冲过去欲接住君思,不料半途突然被什么绊倒了,摔了个大狗趴。紧接着只听得轰地一响,烟尘翻滚而起。

    “主人,你没事吧?”君思连忙跑过来扶起龙少戈,龙少戈见君思不仅毫发无伤,而且还生龙活虎的,整个人都傻住了。虽然这小子不会武技,但躯体强度还真是不赖啊。

    “邪完了!谁让你小子进来的?!”龙少戈勃然大喝道,用拳头狠狠抵住君思的脑袋瓜子,气不打一处来。

    君思一边喊疼一边委屈地缩着脑袋,这时候两人都察觉到了一股阴风。因为方才还飘在半空里的幽灵,此时都已经飞至他们身边,纠缠飞绕。幽灵们觊觎活人的体温,他们会本能的吸食活人精气来弥补自身空虚。

    洞窟上残活的几名士兵,见下面此情此景,均吓得四处逃匿。

    龙少戈立即挥剑驱赶,却发现那些幽灵无影无形,根本就不管用,频繁用火灵术烧的话,又相当耗费体力。

    然而幽灵们无穷无尽,青光闪现,烧退一方,另一方又潮涌而来。龙少戈拉着君思左闪右避,时时刻刻把他护在身前,不让那些幽灵碰到他半根毫毛。

    纠缠了半个多时辰,龙少戈便觉四肢酥软无力。火焰的光芒越来越微弱,手臂也挥不开,整个人的动作都迟缓了下来。幽灵们顿时蜂拥而上,缠在他的背上、腿上、脖子上,吸食他的体温。

    他只觉得四肢冰凉,浑身愈加乏力,终于无力地倒了下来,将君思压在了身下。君思害怕地唤着他:“主人,主人……”

    这时候,一张凄美又哀伤的脸幻化在他面前,散发着幽幽轻光,温柔又缠绵的,向着他干裂的唇吻来!

    “喂!不能睡啊,会被吸干……”游奇的声音朦胧不清,龙少戈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连应龙的影子都没有瞧见,反倒要被这些幽冥毒物给弄死了。

    ……

    昏暗的地宫里,无法得知外界时间,绝望如同黑暗般将他们紧紧围困。

    幽灵已经缠得龙少戈满身都是,君思被他压得动弹不得。望着已经昏迷不醒的主人,他心里害怕得要命,一声声“主人”喊得喉咙沙哑。

    这时候,君思忽然注意到了面前那个破败的神女石像。借着幽灵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光,依稀可见那破败的石像里似有件东西,正在隐隐发光。君思努力把手够了过去,然而他一伸出手来,幽灵们便纷纷飞了过来,吸取他手臂上的温度。

    君思咬牙忍着没把手收回来,反而更加竭力向前伸够。当染血的手掌触碰到那件发光物的瞬间,强光大盛,耀得他睁不开眼睛,四周的幽灵立时四散惊飞,尽数退到了远处的黑暗中。

    “哧”的一声,君思奋力将那东西拔了出来。光华倏尔消散,他这才看清那竟是一把赤红色的三叉戟!而且这柄三叉戟神奇得很,一握在手里便散发出紫白色的光芒,一放下便黯淡无光。

    君思又怎会知道,这柄三叉戟正是当年落樱国四大镇国宝之一。其它三件宝物在战乱中都被北芒国掠了去,惟独这三叉戟被藏在了女神像中才得以幸免。

    见幽灵们都退了开去,君思这才挣扎着从龙少戈身下爬了出来。此时龙少戈的脸色苍白如死,气息奄奄,嘴里呢喃着:“水……”

    君思于是将主人扛了起来,在黑暗中磕磕绊绊地前进,虽然他个头小,但体力却毫不亚于成年人。

    借着三叉戟散发出来的光芒,君思扛着龙少戈在黑暗中探寻起来。这里比上面潮湿得多,但是由于长年累月的封闭,空气异常稀薄。君思只觉得气堵得慌,但他心中更牵挂的是主人的安危。

    这里不似上层的宫殿建筑,反倒像是个被毁坏的地牢。脚下遍是累累白骨,偶尔能听到一两声沉重的铁索声。行至某一处,君思忽然察觉到了一丝隐秘的风呼声,如同幽魂般呜呜咽咽。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某处很可能与外界相沟通,身为奴隶,君思的求生意识可是很强大的。

    追随着风声,跌跌撞撞,二人终于穿至地牢尽头。见墙面上有一个发光的缝隙,君思于是放下龙少戈,攀在缝隙里望过去。只见对面天光明亮,水影斑驳,光怪陆离,竟有一块浅蓝色的大水潭!

    于是君思紧握三叉戟,猛地朝缝隙击去,光华乱闪,轰然大响,乱石横飞。跟前的墙壁竟破开了一个大窟窿,连君思自己都看得目瞪口呆。

    龙少戈也被那声巨响震醒了,君思便把他搀扶进去,二人伏在水潭边缘饮水。

    清醒了几分,龙少戈这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甚是奇怪。看似像一个极大的洞穴,四周遍布蜂巢一般的甬道,风便是从那里吹过来的。头顶一片天光,却并没有与外界连通,像是有一大滩水浮在上面一般,甚至还可以看见鱼类在其间游动。

    龙少戈感觉左眼珠自己转动了起来,只听游奇道:“这里应该是湖底,上面的水被此处的结界撑开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龙潭了。”

    “龙潭?这么说……”龙少戈方才想及此处,便听得身后一阵哗然大响,一滩水愣时浇得二人满身都是。

    只见那是一条黄金色的巨龙,鳞身脊棘,头大而长,侧生双翅。它引颈长啸,“噗噗”狂抖翅膀,水珠四射浇溅,仿佛从多年的沉睡中醒来,正在舒活筋骨。

    岸上二人大惊失色,那应龙一见他们登时狂怒不止,锥头尖尾冷不防地扫出,飙发电举。龙少戈眼疾手快,闪身避过,顺势一把抓住君思甩向一旁。

    君思重重撞击在一旁岩壁上,惨叫一声,激起一阵砂石尘埃。而龙少戈却不幸被应龙一口拦腰咬住,愣时鲜血长流,将潭水染成一片绯红色。

    “主人!”君思忍痛飞跃而起,举着三叉戟向应龙颈部狠狠刺去。应龙巨爪横扫,“啪”地一声,君思那瘦弱的身体又撞回了地面上。然而三叉戟却脱手而出,划出一道紫白色的光芒,生生扎在了应龙的下颚上。

    应龙登时悲鸣不已,它两翼扑腾,引颈啸吼,龙少戈便扑通一声跌入了潭水中。破刃脱离手心,他渐渐沉入水底,四周一片冰凉,血液在潭水中一圈圈润开。

    他眯着眼睛,只觉困意来袭,心中最后还惦记着风祭和未央城……

    就在意识混沌之际,只听见应龙在岸上咆哮嘶吼,岩顶的锥岩纷纷坠落,砸得稀里哗啦扑通大响。

    紧接着,潭水中搅起一阵强力漩涡,龙少戈被卷入其间搅得晕头转向,慌乱中抓到了一条锁链。不料那锁链猛地一抖,竟将他抛上了岸,又是一阵剧痛,就此不醒人事。

    ……

    等龙少戈再度醒来的时候,君思正昏倒在他身旁,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染血的三叉戟。奇怪的是,应龙也趴在水岸边,黑洞似的鼻孔里正噗噗往外冒着热气,似乎精疲力竭了一般。

    龙少戈这才发现应龙两只后爪处伤痕累累,其上套着椭圆状的巨锁,三条胳膊般粗壮的锁链正连在潭底的巨岩下。他便潜入水潭里将破刃找了出来,上岸试图劈断巨锁。

    应龙硕大的身躯蜷缩得更厉害了,猛然对龙少戈嘶吼一阵,啸吼声在洞穴内四处激荡。

    劈打了一阵,龙少戈便累得大汗淋漓。渐渐的,应龙好像明白了他正在帮自己,便不再嘶吼挣扎,任由他在自己的后爪间劈打。可他哪知道这巨锁是由十六种金属熔炼而成,就算是神兵利器也未必能打开,更何况是这把未解封的破刃呢?

    不出多时,龙少戈实在是累得筋疲力竭,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喘粗气。在这地宫之中无法得知时间,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他心中更是焦急万分,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第61章 攻城略池

    天色近黄昏,斜阳余晖返照山光水色,城下小户人家,交织成一幅瑰丽无比的画卷。

    风祭撑着赤血龙骨伞屹立在城楼上,眺望远方三万军甲,他银袍战衣猎猎翻飞,有种君临城下的绝代风华。

    天曜则耷拉着一条腿坐在城墙便上,举着烟枪一脸销魂的吞云吐雾,一点要打仗的样子都没有。

    此时城楼上火弩手已经排好阵列,个个手执神臂弓严阵以待。现城内护城兵也已部署完毕,步兵半跪在最前沿,两两相护,一个斜举青铜戈戟,一个紧握大盾,排成楔形尖阵。骑兵则分列两侧,手持战刀,傲然挺立,时时刻刻准备迎战。

    大战将至,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状态。

    此时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城下无人问津的东边树林里,树木一阵倒伏,似乎正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其间穿行。只有天曜狐疑的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心下不由得纳闷,这股熟悉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忽听不远处号角长吹,战鼓激越,正有万千奴隶大军朝城下逼来,仿佛浪潮似的越卷越近。

    “来了!”风祭拔出一旁的大旗,立在城墙上指挥万军,登时数以万计的火矢朝城楼下激射而去,“吃吃”声划破长空。

    不料在那千万敌军中,竟迎面飞出了一道黑影,闪电般射至半空中。只见那人双臂展平,玄衣猎猎卷舞,浑身泛着绯色光华。万千火矢竟当头停住,似被一道无形巨网捕住了一般,只有少数箭矢擦边而过。

    冷月崖咬紧牙关,眼神凌厉,被巨大之力逼得不断往后飞退。只见他忽而收回双手纵横交舞,霍地一放开,那万千箭矢竟调了一个弯,反而向城墙上的士兵扫射而去。

    士兵们见射出去的箭矢竟折了回来,愣时纷纷停止射箭,个个吓得眼球突出眼眶。

    “啧啧,月崖的空灵术果真非同小可。”映寒立在巨大的鸟背上,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微笑。所谓空灵术,能够隔空纵物,随意改变物体的运动轨迹,是一种十分罕见的飞灵之力。

    “好可怕的敌人!”风祭暗中叹道,掌间蓄积风灵之力,正欲操纵风暴再将那箭矢搅散。

    “这种粗活儿让我来!”天曜抢先一步,向那漫天箭雨迎面冲去。

    城墙上空瞬间形成一个急速运转的火旋涡,如同女子舞动时翻卷的裙摆,占据了半边天空。千万箭矢纷纷卷入其中,顷刻间便消毁殆尽。

    这时,城楼上的投石车里不断抛射巨石,流星密雨般的撞入敌军中。阵阵轰然大响,惨叫声不绝于耳,无数道血线激射抛洒。

    “瞅哪呢,你的对手是我!”冷月崖很快找到了天曜,神兵两两交击,惊天地泣鬼神。

    映寒立在大黑鹫上,向城中飞驰而来。风祭见状立即跨上重明鸟,手握十字镰枪俯掠而去。虽说他平日里总是以赤血龙骨伞作武器,但极少有人知道,他还练了一手好枪法。

    两只巨鸟在高空中盘旋纠缠,发出阵阵尖锐的嘶鸣声。虽说重明鸟比大黑鹫更加孔武有力,可对方的主人却手执玄冥剑,招招阴险狠厉。

    “这个家伙好难缠!”风祭心中暗叫不妙,由于魔角人能用犄角感知攻击方向,即便他隐形也无法击中对方。哪怕他夺走对方眼前的光,对方也能立即形成冰罩护体,几个回合下来,他根本占不得一丝上风。

    号角破空,战鼓震天,城下魔角人率先攻打城门。

    这时候,一个身长九尺满身横肉的大块头,正扛着一把斩天大斧向城门口走去。他每走一步地面就跟着大震一次,只见他仰天大嚎一声,猛地将巨斧一甩而出。

    “轰”地一声震天巨响,斧钺之声回环激荡,铜铸的城门上竟破开了一个大窟窿!城内士兵见城门背后的大铁栓被砸飞,个个吓得面无人色。

    紧接着,无数奴隶士兵推着巨车向城门处狂冲而去,一车接一车,前赴后继如江水打浪。眼见城门后的巨物一层层被推开,城内士兵也奋力将巨车推上去抵挡。

    “吱呀”一声,城门忽的被撞开,巨车翻倒横飞,巨大之力将无数士兵推至半空里。城外大军争相冲进城内,魔角人先锋队打头阵,两军瞬间厮杀在一起。

    “完了!”风祭猛然低头望向大开的城门,只听嗖嗖连声,愣时三道坚冰连着贯穿胸口,鲜血飙射而出。他身形一颤,渐渐向后倒去,脱离了重明鸟向地面急坠而去。

    彼时,天曜正和冷月崖清鸢斗得不可开交,敌人一个剑法飘逸诡谲,一个银针钢丝簌簌乱飞,二人又合作得天衣无缝,处处将天曜逼向绝地。

    三人斗得天花乱坠,天曜片刻也脱不开手,丝毫没有注意身后飞坠的那一点银白。

    那一刻天边残阳如血,风祭头盔脱落,耳旁风声呼啸,胸口的血液不断往外飘逸。他无力地阖上双眼,想起过往的快乐时光,想起失落的城池,一阵凄楚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城下的混乱声中又起了一阵惊呼声,一只巨大的肥遗蛇正蜿蜒而来,战斗中的人们纷纷避退。

    只见那青色怪蛇一头双身,红色巨眼森然可怖,正嘶嘶张牙吐信。巨大的蛇首上竟还立着两人,分别是一个美貌如花的红裙少女,还有一位身材挺拔的锦衣男子。

    “呀,有人掉下来啦!”红裙少女忽见跟前急坠的人影,说着动若脱兔,一把揽住风祭,周身顿时鼓起强烈的气旋。二人衣飘带舞,速度大幅降低缓缓落地。

    只见怀中人虽然双目紧闭,但却脸如冠玉,唇如朱丹,竟生得跟白瓷娃娃一般。红裙少女看得痴了,只这一眼,她便发誓一定要把他变作自己的囊中之物。

    “呀,受了这么重的伤!”发现风祭胸口流血不止,红裙少女便从腰间锦囊里取出一颗药丸,自言自语道:“这可是上好丹药,今日我用它来救你性命,日后你就是我的人啦!”

    红裙少女说着便把丹药往风祭嘴里塞,却发现丹药貌似太大了一些。于是她便自己先咬碎丹药,直接用嘴巴喂给了风祭。

    这时,锦衣男子跳落在一旁,咬着一根狗尾巴草,鄙夷道:“喂,我说你这丫头才十四岁吧,大庭广众的能不能矜持点?”

    红裙少女调皮地吐了吐舌,搂住风祭道:“从今以后他便是我的啦,谁都不要跟我抢!”

    “切!”锦衣男子无聊地哼了一声,他头悬兜帽,脸上还戴着猪头面具,行头相当搞怪而神秘。

    周遭奴隶士兵见这来历不明的二人,再加上旁边那一头双身的怪蛇,均不敢轻举妄动。

    只听乍然一阵轰响,突然有一人砸到了锦衣男子跟前,顿时烟尘四起。

    天曜呛了两声,挣扎着要支起身来。

    不料那锦衣男子竟赫然上前一步,一脚又将他狠狠踩了下去,怒喝道:“大老远就察觉到你这厮的灵息,跑过来一看你竟然还真在干架!组织派你来梵世干架的吗?你干架就算了,竟然连梵世的人都干不赢,真是个水货!”

    被讥讽至此,天曜竟毫无愠色,反而惊喜万分道:“小雷!”

    “这个小雷是谁?”刚赶来的冷月崖警惕地望了清鸢一眼,她并没有回答,目光却如临大敌。

    天曜笑嘻嘻道:“小雷啊,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还不是来找你哈!”锦衣男子说着一把将天曜拽了起来。

    冷月崖见这陌生男子似敌非友,便和清鸢再度展开攻势,一个流光闪剑,一个邪煞银针,蹑影追风般急掠而来。不料那锦衣男子赫然转身,以手举天,嘴里念道:“九天神雷!”

    霎时间风云变色,青空里凝聚出一道光雷,光华夺目,数道蓝色闪电噼里啪啦狂射而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冷月崖和清鸢二人劈去。

    哪料到敌人有这么一手,二人瞳孔骤缩,纷纷闪避。雷声滚滚而来,雷电所及之处,立即出现一个个大焦坑,冒出缕缕青烟。

    “华光乱闪!”锦衣男子的手指像弹琴般弹动不止,道道雷光像听话似的,随着他的手指运动得忽快忽慢,雷电也忽强忽弱,左劈右闪,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