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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节

      李奇停了车,招呼也不打一声,自顾自下车朝院内走去,边走边吆喝着“爷爷,人我可是接来了,这下我该解放了吧,我这儿可得好好歇几天,这些日子可把我累够呛。”

    薛向刚抱着小家伙下了车,便听见院内响起了粗犷而熟悉的笑声,抬眼看去,但见一个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的老头,穿一身旧军装,大步从堂屋步了出来,不是那在干校见过多次的李铁山,又是何人?

    不待薛向先开口招呼,老人先开了口:“好小子,老薛可是半拉月前,就和老子通了电话,说你可能要下来,我让李奇天天在组织部门口堵人,堵了十来天,这才堵上,你小子好大的架子....”

    薛向牵着小家伙,快步迎上前去,“李伯伯,身体可好?来得匆忙,小侄儿这回可是空了手,失了礼数,莫怪莫怪....”

    闻听薛向此言,李铁山笑脸陡凝:“你小子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再跟老子外道,当心老子把你轰出去,咦!”老爷子正骂得激烈。瞅见薛向身边的小家伙便惊出声来,老脸瞬间解冻,弯腰一把抱起小家伙,“哈哈,乖女,你也来看伯伯啦,好好好....看伯伯给你弄什么好吃的.....”

    小家伙曾多次跟薛向去看薛安远,后来过年,干校开放,更是去得勤便。一帮老头远离故土亲人,天真无邪的小家伙去后,自然大受欢迎,这李老头便是最喜欢她了。是以,这会儿乍见小人儿,连薛向失语之过都不追究了,甚至都忘了薛老三,抱着小家伙就进屋里。献宝去了。

    却说薛向到李家大院时,已是中午十一点,李铁山又是吩咐厨师加菜,又是招呼李奇打电话,一通折腾,午饭愣是整到下午一点半才开吃。中午倒是围了满满一桌坐不下。李铁山的长子李维,次子李持,女婿荆襄都到了,至于女眷,按李铁山的东北胡子做派。是上不得正桌的,被安排在厢房就餐,当然,小家伙自是里外,除了这三位李家二代,而一帮三代的小子倒是齐刷。七八个小子,在下首挤得水泄不通。

    亏得李家侍卫长得力,安排得井井有条,倒也不显忙乱。说到这卫士长,又得啰嗦几句。五五年授衔的时候,将帅定级了,自然也就定待遇了,元帅等同政治局委员级。大将等同副总理级,自大将以上算作党和国家领导人,上将则享受国务院秘书长待遇,中将享受部长待遇,自中将以上算作高级将领,可以配备警卫、秘书、厨师,勤务员,私人医生。而这些待遇,在浩劫中虽然取消,可浩劫结束后,有了组织结论的,待遇自然要恢复,是以,李铁山这五五中将,自然就有了自己的侍卫长。

    而薛安远此前衔差一级,只享受部长医疗,却是没这待遇。不过,眼下,薛安远身居大军区司令员,若真论起级别,却是远较时下的李铁山为高,一应待遇较此刻的李铁山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了,就此打住,咱们书归正传。

    午餐,虽然讲了酒,老爷子到底知道眼前的四位下午都还有正事儿,便是略尽心意便了,一餐饭个把时辰就结束了,三代的小子和女眷们如同完成任务一般,撂下碗筷,上来同薛家兄妹象征性地问个好,再同安坐品茶的李老爷子问个安,一窝蜂地出门去也,那阵势,更像是逃离。

    李老爷子抿口茶,冷哼一声,扫了堂屋里陪坐的二子一婿,“一点教养也没有,活丢老子的人,下回,再敢这样,谁他娘的也别想进老子的大门。”老爷子自幼便是混山头的胡子,一辈子杀人打仗,老了老了,粗鲁野蛮的脾性却是一点没变。

    老爷子还待再骂,瞅见倚在薛向怀里,抱着小白的小家伙,到嘴的脏话,便打住了,“方才杂乱,也没给你们好好介绍介绍,这位是你们薛家大叔的侄子,也就是你们的兄弟,叫声三弟差不离,以后再见,可别见面不识,那就闹了笑话。”

    先前,李维、李持兄弟一家和荆襄一家确是赶了个前后脚,男男女女,大大小小,十好几口子,倒是真没怎么介绍,众人只知道这一对兄妹,是自家顶顶重要的客人,今次老爷子召集全家,显然就是为了给这对兄妹接风,其中以示隆重之意不言自明。

    “哪个薛家大叔,多大年纪?”开口的是李家二子李维,现在辽东省军区混个团参谋,因着不在野战军,一直不受老爷子待见。而这一问,显然是直冲薛向而去,毕竟他这四十来岁的人了,反倒和一个二十啷当的毛头成了兄弟,心中自然不痛快至极。

    李老爷子最烦的就是这二小子,竟然背着他混进了一直被他视作和解放前伪军差相比拟的地方部队,实在是丢他老中野赫赫有名李大棒槌的脸,这会儿见他又出不中听之言,立时就要喝骂出声来,却被一边的长子李维抢先开了口。

    李维一拍大腿,站起身来:“爸爸,莫非是您的老战友、在征南之战中打出我军威名、现任岭南军区司令员的薛安远叔叔?”

    李维不同其弟从军,而是从政,四十五六的他,仕途颇为通达,已经是辽东省财政厅副厅长。在这个老干部扎堆的时代,已是颇为显眼了。李维不似其弟,对仕途最是热衷,一想透薛家大叔何人,便惊声报出了薛安远最光彩的履历。这会儿,李维确是喜悦多过惊讶,没想到老爷子还有这一层关系,真个应了那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

    说起来,李维如此激动和感慨,却也是另有原因的。眼下的李家看似有个开国中将。风光无比,实则外强中干,且又有后继乏人之忧。毕竟李老爷子虽然享受着高干待遇,可不论是在政界,还是在军中,影响力已然大大消退。政界还好说,毕竟老爷子压根儿就没怎么往那一堆掺和,可军中。这李家人安身立命的所在,现下的形式也是江河日下。

    一者,李老爷子不似薛安远那般下放时还掌握着野战军部队,李老爷子当时却是在总参不掌握实际部队,俗话说“将军不带兵,说话没人听”。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李老爷子下放前,就断了亲近的层级链接,解放后,又没有安排具体职务。只在辽东省人大挂了个副主任的虚职,这就更不能和薛安远这上有老首长照料,下有老a军力挺的老兵头相比拟了。

    二者,薛安远南征之战,大放异彩,现又掌握着众大军区中最具实力的岭南军区。但凡心明眼亮之辈,无不知道薛安远的前程绝不会止步于大军区司令员,而后升往何处,那便有十足的想象空间了。

    这边,李维身为李家长子,自然要为家族繁荣和后路操心,正逢着四处无着之际,薛向扛着薛安远出来了。怎不叫他欣喜若狂?这可是实打实地硬关系,不拉扯好了,那就是十足的傻瓜!

    李维话音方落,李持和荆襄齐齐现出惊容,二人同样没想到老爷子背后,还隐着这等关系。李持还好说,毕竟是李家自己人,荆襄就不同了,他老子原本是李老爷子的下属,可近些年,荆家老爷子在军中的势头一直不错,已然做到了野战军的副军长,反观李家,除了老爷子挂着个开国中将的显赫身份,内里几乎已然成了空筒子,若不是顾忌着李家老爷子最后这点余威,身为辽阳市局副局长的荆襄早不耐烦对李家人伏低做小了。

    而此刻,听了眼前这年轻人的来头,再看这年轻人和自家老丈人的亲热劲儿,荆襄心中没由来的一声感叹: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心中却是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一边为不能盖过李家人,回家还得接着受黄脸婆的气而怨愤,一边又是得意这李家人的关系,不正是自己这做姑爷的关系么,为平添一份通天的关系支脉而欣喜。一时间,竟想得心如乱麻。

    两子一婿的表情,李铁山自然看在眼里,心中知道这三人在合计什么,便先有了十分不喜。尽管他自家事自家也清楚,虽然也想着给儿孙后代创造福利,却到底是执拗的性子难改,从来都不曾替自家人张过口。这会儿,再看三人一副被名缰利锁牢牢栓死的嘴脸,心中便是没由来地一阵烦闷,二话不说,挥手把三人赶了个没影儿。

    三人去后,老爷子又拉着薛向唠起了家常,着重问的自然是薛安远在南征之战中的具体战例。此时,离南征主站结束已有数月,薛安远的战功战果,薛向自然有过深入了解,这会儿和李铁山唠起来,却是娓娓道来,叙述详尽,倒让李老头听了个过瘾,时而赞叹薛安远干得漂亮,时而指摘排兵布阵还有瑕疵,更多的却是假设若是他自己上场如何如何,自我吹嘘之余,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那股老骥伏枥,哀鸣不已的落寞。

    说着,说着,话题渐渐冷淡,薛向不住抬表,李铁山看在眼里,笑道:“好啦,你能陪老子唠这许久的嗑儿,就证明有心了,放心,不会耽误你小子走马上任的,冯京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我这个人大的副主任虽然是他们塑在庙里的菩萨,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你小子在靠山屯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是个有天良的,知道老百姓的不容易,也知道老百姓想什么,要什么,你这回下去,我这个大老粗也没什么能指点的,不过,我看你只要还像在靠山屯那样,心里装着老百姓,就偏不到哪儿去,放心干吧,我老头子别的本事没有,到邓永加那帮人面前拍桌子,砸椅子的力气还是有的,行了,也不留你了,去吧,我老头子有睡午觉的毛病,就不送你了,记得时时带乖女来看老子就好。”

    说完,老爷子站起身来,摸摸小家伙的小脑袋,自顾自地回房去了。未几,便有中午负责招待的侍卫长过来相送,没成想侍卫长刚发动机车,不远处便有人按响了喇叭,薛向循声望去,探出驾驶舱的不是省委组织部的干事小王还有何人。

    薛向刚要冲小王那边招呼,那边的小王便发动机车到了跟前,“薛同志,上车,我就是特意来接你的,就不劳烦人家呢。”

    薛向自无不可,冲那边上车的卫士长打个招呼,道声谢,便上了小王的车,哪知道刚打开车门,便见冯京笑眯眯的坐在后排,冲他微笑。

    ps:过渡章节,有些沉闷,高潮很快到的,另外,有些卡文,就是第四卷的大纲要推倒重来,反正我会保证不断更的,先给大伙儿道个歉呢。

    第三章郊迎

    “冯部长,这怎么话儿说的,怎么能让您等呢,干嘛不进去,饭口上,李老将军可是每少提您呢。”薛向意外至极,不明白冯京缘何又来这一套,此前在部长办公室,这位可是实打实地玩儿了出前恭后倨,虽然玩儿得隐晦,精明到了薛老三这种程度自然能觉察出来,可这会儿,这堂堂辽东有数人物的冯大部长又在这绿柳树下,小车内,弄了出“程门立雪”,可就让薛老三咂摸不透了。

    “你这薛向同志好快的腿啊,我刚招呼波涛交待了食堂给你准备了接风宴,你就招呼也不打一声,先走了,这不,我又赶紧招呼小王一路来追,追着追着,就到了李老的门前,老远就听到里边笑语欢声,我又怎好进去当恶客啊?来来,上来,上来唠嘛。”说话儿,冯京便伸手把小家伙接了上来。

    却说冯京不愧是官场老手,一番假话楞让他说出了实打实的诚意,此前,他何曾同薛向说过要给薛向摆接风宴,只说让薛向在食堂就餐,不过是薛向去后,又听了小王的汇报,说薛向到大门口,就被军车接走了,心中起了惊疑,对此前定义薛向不过是凭借靠山屯政绩而获振华首长青睐、实则无甚背景的论断,产生了动摇。

    却说小王不识得军牌,说不出接薛向之人来自何方,可冯京是何许人也,身居辽东最高层,对辽东隐着哪些大能自是了如指掌。这边刚从小王嘴中问出了军车牌号,脑子一转,便知道是李家人接走了薛向。这下,冯京就拍了大腿,他可是知道李铁山眼下虽然年事已高,亦不在军政界身居要职,可作为辽东大地上走出去的有数开国将军,可是威名赫赫,每年省委班子的团拜,这位的排序可都是数一数二的。

    这薛向初到辽东。竟被李家人接走,如此一来,再说薛某人没有背景、来历,那就是自抽嘴巴。是以,冯京才会叫上小王,在李家门外,演了这么一出,因为他知道薛向下午要去报到。中饭过后,一准儿得出来,待见了他堂堂大部长在门口候他薛某人,算是显出十足诚意,那先前在部长办公室的小小冷落,自可一揭而过。

    却说薛向上车后。冯京绝口不提正事儿,倒是不住地介绍起辽东大地的古迹名胜,和白山黑水间的传奇志异来,真个是侃侃而谈,娓娓道来。便连小家伙也听出了兴趣,不住脆声提问,弄得冯京越发兴致高涨,一路谈笑风生,片刻间,倒是让薛向对这冯部长生出十分的好感来。小家伙更是一口一个“冯伯伯”叫得欢实。

    募地,薛向心中一凛,感叹这就是大佬的本事之余,心中暗自嘀咕,这冯部长前后两样,礼下于人,怕是将有所求吧。

    谁成想,从始自终。冯京绝口没提一句正事儿,最后,回到组织部,亲自点了干部二处陈处长,送薛向赴任,并一再交待,送到县里,最后甚至亲自送了薛氏兄妹上车,帮着拍上了车门,也是含笑摇手,没露出半点口风。

    看着大吉普拖着长长的尾气消失在视野内,冯京的笑脸陡然凝住,“波涛,怎么还没走?”要说冯京还真是成了精了,陈波涛在距离他背后尚有四五米的位置行来,他便从脚步声,辨出了来人。

    对此,陈波涛却是毫无惊讶,显是这套路,二人早弄得熟了,笑道:“没看到您这出‘萧何月下追韩信’的结果,我可舍不得走,怎么着,看您这郑重其事,难不成还真有来头?”

    陈波涛步履从容,步伐却是极大,片刻就到了冯京的身侧,接道:“我早说了这小子有来头,您也不想想二十岁的县长,戏文里怕是都编不出来,要我说没准儿靠山屯的成绩,就不是这小子张罗出的,那会儿他才多大啊.....”

    陈波涛的老毛病又犯了,开始喋喋不休地诉说起他收拢的证据,立证薛向是大有背景的衙内,当然,主要目的还是证明薛向绝非靠真本事爬上来的。

    冯京对这个内侄“俊杰相轻”的毛病,可谓了如指掌,当下,喝断陈波涛的地滔滔不绝的论证,“行了,赶紧进京,这会儿可不是练嘴的时候,弄不到有用的,后果你知道。”

    陈波涛自然知道冯京所言非虚,眼下的事儿,可不止关系到冯京,还关系到他自己这如火的前程,若是冯京到了,自然也就没他的好了,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没水小河干的道理,他还是懂得,当下,不敢啰嗦,凛然问道:“那小子不是有来头儿么,您就没.....”

    冯京瞪了他一眼:“废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都忘了,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姑父,这儿没外人,您就交个底吧,我这回去京城,到底走谁的门路啊,总不能没头苍蝇瞎转吧?”

    “我有门路,也就用不着你去京城瞎转了,罢了,现下好在有突破口了,你进京后,多听少说,主要帮我探探薛向的消息,不过,千万注意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