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给郭氏请安的时候杨清玉已经听说杨骄在自己院里招待好友了,她今天是亲自来请杨骄初五那日到西府听戏的,原本听说杨骄有客在便留了帖子想要告辞,但郭氏想着都是闺中小女儿,在一起说说话也没有什么,便叫身边的妈妈将杨清玉给送到了晴芳院来。
上门是客,杨骄引了姜卉她们跟杨清玉见了,杨清玉说明了来意,又向姜卉她们道,“几位姑娘若是不嫌弃,到时候也一起来吧,叫回去补几张帖子送到府上。”
杨家东西府的恩怨相熟的几家都是知道的,甚至当初两府分家的时候老承恩伯还过来当过旁证,因此杨清玉邀请了,杨骄不开口,在座的几人都没有吭声。
见几人不吭声,杨清玉的面上一僵,她终究是宫里嬷嬷教养出来的,旋即笑道看向杨骄,“妹妹那天可一定记着来,前几日我跟母亲上香的时候遇到郭家表姐,她已经应了我,要那日带了郭家表妹一起过来呢!”
这莫氏本事还真大,竟然叫她私下先见到了自己舅家人,也是,这些年莫氏要干的事,就没有干不成的,就像当年分家,以后夺长兴侯的爵位,杨骄心里暗骂,脸上却笑道,“你们竟然遇到了雯姐姐?”
见杨骄问,杨清玉有些得意,杨骄不乐意西府跟郭家有牵扯杨清玉感觉到了,“是啊,郭姐姐温温柔柔的,我祖母跟母亲都很喜欢她呢,我们还说好以后要一起做针线呢!”
“原来堂祖母带了你们举家去上香啊,谦堂兄可去了?”杨骄眸光微闪,笑问。
西府的心事被杨骄点了出来,杨清玉有些尴尬,“自是去了,咱们这种人家女眷出门,哪里会没人跟着。”
西府杨家虽然不再是侯府,可杨华伟身上还有奉国中尉的恩荫,祖母跟母亲出身荣威侯府,杨家还是正经的勋贵人家,根基是姜家这种外戚人家比不了的,可现在竟然处心积虑的去给子弟谋划跟太医联姻,真真是有些跌面子。
杨清玉又在晴芳院坐了片刻,终是跟姜卉她们聊不到一处,便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反复交代杨骄那天一定要过去,因为表姐已经要去了,杨骄自是应了下来。
☆、第22章 二十二小聚
二十二、小聚
“怎么?你不想去听戏?”送走杨清玉,马蕊娘歪头问杨骄,“我看你这个姐姐也挺好啊,是个懂礼的,那个眉娘也是个美人。”
杨清玉的礼数怎么会有的挑?杨骄挑眉道,“我这个堂姐可是西府老太太特意从宫里请的嬷嬷教养出来的,礼仪规矩不会出一点儿错的,还能叫你挑出毛病来?”杨眉的容色就更是没得挑了,杨骄想不起来前世莫氏将她嫁到哪家了,想来也是要“大用”的。
从康王府开始,杨骄就跟这个马蕊娘捐弃前嫌,成了密友,将姜卉扔到一边,如今看到两人又凑到一起说话,姜卉心下不忿,“听你的意思,西府的姑娘应该不懂礼才对?杨家虽然分家,但西府也是侯府分出去的,知礼不是应该的?马姑娘何必瞧不起人?!”
说罢尤觉不足,一拉身边安国公府的蒋霖道,“霖妹妹你说是不是?”
蒋霖是杨骄姑姑杨念珍的女儿,今年只有九岁,忽然被姜卉拉出来助阵有些不悦,她是长兴侯府的外孙女,对西府自然没有好感,马蕊娘话里掩不住的是对西府的轻视,自己若是帮姜卉说话,就太不识好歹了。
可杨清玉再不得她们喜欢也是杨家人,蒋霖又不能不对她有所维护,“姜姐姐在说什么?我只顾看表姐桌上这幅插屏,竟没有听到你们说什么?姜姐姐再说一回。”
“我这幅插屏是大伯母给的,苏绣大家莉娘的作品,霖娘你看,上头的鸟好像要飞下来一样,”杨骄自然不愿表妹为难,笑道,“你若喜欢,走的时候给你抱走如何?”
“真的?姐姐要送我?母亲说我大了,要将女红学起来了,”蒋霖听到杨骄要将这珍贵的双面绣送她,惊喜的睁大眼睛,“等我学的好了,绣一幅如此的画屏给姐姐。”
“好啊,我可等着你的插屏了,”杨骄亲昵的捏捏蒋霖鼓鼓的小脸,笑道,这蒋霖才开始拿针,等会绣插屏,自己只怕得等上个好几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屋里几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插屏上来了,再也无人理会姜卉的刚才的话,马蕊娘看着姜卉扬唇一笑,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脸上倨傲的神色生生将姜卉气的满面涨红,却又不好再跟马蕊娘较真,只能自己在一旁生闷气。
“骄娘,你到底怎么回事,既请我们,今天又请了她来?”因为想再跟杨骄说几句体己话,姜卉找了借口一直留到最后其他人都走了,才瞪着杨骄不满道。
她们几个跟马蕊娘也没有天大地大的仇恨,杨骄有些想不通姜卉为什么左右都看不得马蕊娘,“那天在王府的时候我跟马姐姐都说开了,大家又没有真正的仇怨,再说了,成天这么争来吵去的,于谁的名声也不好听。”
姜卉跟马蕊娘确如杨骄说的那样,没有多大的仇怨,这些年有杨骄挡在她前头,也没有人会觉得她跟马蕊娘有什么不和,可姜卉却觉得杨骄离她越来越远了,再不像以前她说什么她都会相信,每次都会挡在她的前面帮她出气了,想到这里,姜卉就没来由的一阵伤悲,这世间难道是要她一个人?
姜卉杏眸中满是蒙蒙雾气,杨骄觉得自己只要一张口反驳她,那层雾气便会凝成水珠落下来,自己这种性情怎么就看不得姜卉哭呢?
杨骄想不明白前世自己到底叫什么塞了心窍,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杨清玉说请郭雯听戏的话,哪里有心情跟姜卉辩白,随口道,“你可认得韩掌院府上的姑娘?”
韩掌院?姜卉正等着杨骄跟她赔礼,她顺便再说一通如何为杨骄着想,没想到杨骄居然将话题扯到一旁,“你说哪家?”
“翰林院掌院韩皎韩大人家,”前世杨仁谦定的就是韩家的女儿,杨骄不打算破坏人家的婚事,但绝对不能再搭进自己表姐去,“你可见过?
看来自己要想想办法,叫莫氏提前见到韩家姑娘,帮自己表姐躲过这一劫才行。
杨骄的父亲是翰林院编修,却不认得掌院的女儿?姜卉嗔了她一眼道,“亏你还来问我,你跟四太太竟不与韩家走动么?”
韩掌院是杨华哲的上官,自然是有走动的,但人家韩家自认清贵,对勋贵门里出来的进士有些看不上眼,杨华哲性子又迂,两下便不怎么热络,至于他家的女儿们,杨骄根本没有留心过,“你就说你认识不认识吧。”
姜家是外戚,跟韩家也没有什么来往,可姜卉却不想被杨骄看轻,姜卉猜着杨骄问她这个,定然是为杨华哲走什么门路,这种事肯跟她说,自然在心里还是跟她最亲近的,“婧娘的哥哥听说跟韩家人挺熟的,怎么,你想认识韩家的姑娘?”
被姜卉一提醒,杨骄才想起来好友崔婧的大哥崔融也进了翰林院,不由讪然,“我竟忘了这个。”
“人家崔家可不像你们家,婧娘的哥哥跟韩家极熟的,听说如今还坐了拐弯儿亲戚,”姜卉托腮道,“到底是怎么个姻亲我想不起来了,就听婧娘前些时候说了一嘴,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会去打听这些事儿。”
说到这儿姜卉感慨道,“算来那些文臣看不起你们这些以军功起家的勋贵,更看不起我们这样的外戚,好像这大晋朝是他们跟着太-祖打下来的一样,偏咱们这些人家又不争气,一个个听到鞑子,腿都是抖的,宁愿掂笔杆子也不愿意拿刀枪,忒没出息!”
杨骄头一回听姜卉说出这么有志气的话,虽然这不拿刀枪掂笔杆的人里也有她的父亲,失笑道,“没想到卉姐姐还是个有志气的,平时可就看你喜欢诗呀画呀的。”
自己哪里是真喜欢这些,不就因为如今这京城里就爱“才女”,自己没有生母维护,想嫁得如意,便只能如此,不过姜卉并不打算将这样的心事诉于杨骄,悻悻道,“我当你是最贴心的人,你笑我,我还是会帮你想办法的,你就等着吧。”
姜卉在杨骄这里用了晚饭才依依不舍的回去,杨骄送了她上车,转身往颐寿院里来。
“人走啦?咱们骄娘跟姜家大姑娘还真是有说不完的话,”小郭氏正跟王氏陪着郭氏说话,看到女儿进来,笑道。
“我看那个马家蕊娘倒是个爽利人儿,没想到骄娘今天也请她过来了,”王氏不喜欢姜卉,但杨骄不是她的女儿,做伯母的也只是稍做提醒了。
“大伯母说的是,我以前不懂事,错会了蕊娘姐姐的意,其实说开了,倒是挺投缘儿的,”杨骄笑着在郭氏身边坐下,“祖母,今天西府清玉姐姐过来,是给我下帖子的,刚好卉娘姐姐她们也在,也就一并请了,不过就是不知道她们去不去了。”
“既然遇到了,请一请是礼数,”小女儿们的事儿郭氏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不过我看你那几个小姐妹里,有几个高傲的,未必肯往西府去。”
“对了,我听清玉姐姐说,她们到寺里上香,遇到舅母跟雯姐姐了,说已经请了雯姐姐那天也过去了,”杨骄仿似才想起来,“清玉姐姐还说,大祖母她们都很喜欢雯姐姐呢!”
☆、第23章 二十三事起
虽然不喜欢西府那一家子,可是人心算来同情弱者,二十年过去了,还有谁会记得当年莫氏为了家业对二房的逼迫?大家只看到长兴侯对堂兄一脉不管不顾,郭氏叹了口气,“你表姐是个可人疼的姑娘,你大祖母喜欢她也不意外,叫你母亲遣人到郭家问问,若是雯娘想去,带上霏娘一起过来,到时候你们一起过去。”
莫氏为了自己的侄孙女倒是下了番功夫,这也是西府的诚意了,如果郭家也没有意见,郭氏也不好做恶人硬拦着。
也只能如此了,杨骄恨不得莫氏立时看见了韩书雪,再也不提跟郭家的亲事,可这些事到底不是她一个人几句话就能左右的,现在她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的,一切还要她仔细筹划。
几人正说着家常,就看到长兴侯杨华峰脸色铁青的挑帘进来,后头跟着同样青着脸的杨华哲,杨骄还是头一次看到好脾气的伯父生这么大的气,急忙起身行礼。
“这是怎么了?你们老兄弟两个加起来一百了,搁气了?”能叫两个好脾气的儿子都动了怒的,定然不是小事,郭氏强压心跳,笑道。
“娘,你说说大哥,他竟然,竟然,”杨华哲冲郭氏行了礼后,不得杨华峰说话,指着杨华峰道,“你敢叫人扣了我的折子,是谓不忠!”
这罪名大了,还是亲兄弟指责,郭氏坐直身子,“叫外头人都下去。”
王氏也变了脸,亲自带了人出去,小郭氏忐忑的拉了杨骄,“咱们先回去。”
杨骄想不起前世父亲跟大伯还有过兄弟反目的时候,有些不想走,可她一个小姑娘,实在找不出理由留下来,只得脚步迟缓的跟着小郭氏往外走。
那边杨华峰已经等不得了,大声道,“我不忠?你还不孝呢,我叫人扣了你的折子,如果我不叫人强先扣了你的折子,只怕今天家里就得给你送牢饭!四弟,你逞英雄的时候可曾想过家中的老母?!”
“顾培正倒行逆施,民怨沸腾,我不过上折向皇帝陈情,有什么错?大丈夫尽忠不惜此身,倒是大哥你,堂堂一个长兴侯,兵部侍郎,慑于顾佞淫威,一味当着摇头大老爷,可曾想过辜负了皇上的期望跟先祖拿命拼来的爵位?!”杨华哲对杨华峰这种胆小怕事的行为根本看不上,脖子一梗就顶了回去。
“都给我住嘴,你们要气死我不是?!”郭氏抓起桌上的茶碗砸到地上,恨恨的看着剑拔弩张的两兄弟,“我还没有糊涂呢!”
杨骄还要在听下去,被小郭氏狠狠的拉着手臂出了颐寿院,等到了明致院小郭氏才将手松开。
“娘,您拉疼我了,我听听到底出了何事,也好劝父亲啊,总比咱们娘俩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强,”杨骄实在想不起家里曾经出过这样的事,更要弄清楚了,她一指小郭氏身边的宋妈妈道,“妈妈到老夫人院子那儿看着些儿,若是有什么事,只管过来叫我。”
自己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消停,小郭氏瞪了杨骄一眼道,“不论出了什么事儿,都是你大伯跟你爹在外头的事儿,咱们内宅妇人都不该去打听。”
“那好,哥哥,大伯跟爹在祖母那儿吵起来了,你快去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儿,回来告诉娘知道,”杨骄回头看到哥哥杨仁皖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大声道,下人不好过问,儿子最可以吧?
杨仁皖今年十五岁了,平日在家学里读书,没想到晚上过来给小郭氏请安竟然遇到这事儿,心下讶异,不待母亲吩咐,立马转头向外走去,“我这就过去看看。”
“你这个孩子,有你什么事儿!”小郭氏想拦,儿子已经跑了,不由狠狠瞪了杨骄一眼,独自坐下生闷气。
杨骄陪着母亲坐了,可是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从她刚才偷听的话中大概猜出,父亲是弹劾了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顾培正了。
在大晋朝建国这一百多年间,顾培正绝对算得上一号人物了,他出身并不显贵,一介寒门学子幼时便有“神童”之称,二十一岁探花及第,直接进翰林院做了编修,最初看,他跟杨骄父亲杨华哲到也差不多,可是杨骄知道,杨华哲绝对没有顾培正的心思跟谋略,在四十岁上做了国子监祭酒,两年后调任礼部侍郎,再升吏部侍郎,之后得建安帝信重,入阁近二十年间,在首辅的位置上稳稳就是十六年!
现在的顾培正门生遍天下,有“顾半朝”之称,饶是根基深厚的张家,倾力支持张明翼,也愣是在顾培正的手下足足当了八年的次辅,杨骄凝眉想着这次的事,杨华哲也算是顾培正的学生了,这当学生的弹劾老师,不论说的有没有道理,只要做了就会被人攻讦。
难道这就是上一世父亲辞官的原因?杨骄看着门外,杨骄实在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到外头走走。”
小郭氏心里也是乱的不行,外头的事情她不明白,但今天长兴侯的脸色她却是看的真真儿的,那是动了真怒了,杨华峰是侯爷,是长兄,“你不要乱跑,”儿子迟迟不回来,女儿过去看看总比她这么悬着心强,“有什么事听你祖母的。”
颐寿院里静悄悄的,郭氏母子三人关着门无人敢进去,杨骄到时就看到大哥杨仁宁,二哥杨仁桂,跟自己的哥哥杨仁皖都在院外徘徊,心里一凛,果然是出了大事了。
“大哥可知道出了什么事?”杨仁宁是有差使的,外头的消息自然要比其他两个哥哥灵通。
杨仁宁也是一脸愁容,长叹一声道,“四叔上折子弹劾顾相,幸亏父亲人缘广听到了消息,托了内监张大人将折子压下来,未达圣听,可是四叔却-”
因为这个父亲才辞官的?杨骄整颗心几乎跳出腔子,除了大伯,杨华哲是杨家最有前途的一个,“我爹弹劾顾相什么?”
“都是些风闻罢了,”杨仁宁摇摇头,风闻奏事那是言官的权利,跟在翰林院的杨华哲有什么关系?“四叔弹劾顾家二子凭借父权,擅自卖官,广收贿赂及家人横里中(横行乡里)”之事,若是旁人上折子还没有什么,关键四叔是顾相的学生,当初若不是顾相,四叔哪里那么容易进了翰林?”杨仁宁想不通一向老实的四叔怎么就干出了这么忘恩负义的事情。
“只是这些?”杨骄松了口气,她不记得自己父亲为什么辞官,却知道当年国子监司业高英,广东道御史齐康因为弹劾顾培正,是被廷杖了的,不只如此,因为弹劾顾培正而丢官的足有七八人,看来父亲也是其中之一了。
杨仁宁被杨骄的“只是这些”给气的直瞪眼,想训斥她口气太大,转而又想到妹妹不过是十三岁的小姑娘,每日除了描红绣花外头的事情是根本不懂的,便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反而安慰道,“是啊,妹妹放心,等一会儿叫父亲带了四叔到顾相那里好好赔罪,就说是被人蛊惑,顾相那人向来宽和,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应该不会跟四叔计较。”
“大哥真的这么想?真的觉得我爹折子上的话是错的?”外头的事杨骄确实不懂,但前世的记忆杨骄还是有的,新帝登基之后顾培正乞骸骨,一请而准,之后张党便有如神助,一夕之间顾培正的罪状便传遍天下,杨骄知道张家也不是好人,可是顾家在江南那二十万亩良田还是生生将当时的杨骄吓了一跳,现在想想,父亲杨华哲弹劾顾培正的罪状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第24章 二十四对错
听到小妹妹如此稚气的问话,杨仁宁无奈的摇摇头,“对错又有什么区别?谁又会在乎对错?我只知道,如今这顾相能当圣上大半个家,得罪了他,不止是四叔,就连父亲也会被牵累的。”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咣当一声,杨骄就看到杨华峰气哼哼的出来,杨华哲颓然的跟在杨华峰后面,满脸无奈跟萧瑟,看到杨骄她们,更是将头一低,想直接离去。
“仁宁叫你娘赶快备份厚礼,我跟你四叔要出去,”杨华峰将身子一转挡在杨华哲前面,斥道,“还不回去换身衣裳跟我到顾相府上去!”
“大哥,如今这世道贪污巨万却只不过被罢官,小小的刑名官员都能富得流油。何为至上,何为小道,如今全都颠倒了,大哥难道看不到么?”杨华哲悲愤的看着表情木然的两个侄子,“难道你们也看不到?”
“高大人跟齐大人上折弹劾顾相十宗罪,你们也不知道么?”弹劾自己的老师跟杨华哲自小受的“天地君亲师”的教育完全背道而驰,可顾培正越来越独权专断任人唯亲,甚至违制在家乡起豪宅,鱼肉乡里,这些更是违背了杨华哲心中的大义,也是他明知顾培正是他中进士时的房师也要弹劾的原因,现在杨华峰叫他去给顾培正磕头赔罪,以期顾培正能轻轻放过。真不如直接杀的他的好!
郭氏跟着长兴侯共生六子一女,其中杨华哲跟杨华耀是长的最好的,看着恂恂君子般的父亲失去了往日儒雅从容的风采,往日挺拔的身姿也弯了下去,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杨骄眼眶一热冲到杨华哲面前,“爹咱们不去!咱们回家!”
“你这个丫头做什么?还不快回去!弟妹呢?怎么不管好她?”做为杨家这一代唯一一支娇花,杨华峰对杨骄也是当做掌上明珠来疼爱的,可见到杨骄在这种大事上撒娇,也有些生气了。
前世父亲辞官之后消沉的样子,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直到自己出嫁都没有出过门,“我知道爹你做的对,这个礼咱们不去赔,这个官咱们不做便是了!”与其违背自己的心意折节向人曲膝,倒不如迎头而上,迎接顾培正奉上的刀光,相信那样,杨华哲再不会为心中的大义被折辱而厌世,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平氏呢?还不快将你妹妹送回去,叫她娘严加管教,”见杨骄不听自己的话,杨华峰急的跳脚,他第一时间知道弟弟上折弹劾了顾相,立马将就求人将杨华哲的折子给扣下了,可是内阁里全是顾培正的人,想不叫他知道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顾培正在内阁一家独大十几年,收拾一个小小的翰林根本不需要罗织什么罪名,杨华峰现在怕的是收拾了杨华哲还平息不了顾相的怒火,将来给杨家为长兴侯府引来灭顶之灾,“四弟,父亲不在了,难道母亲的话,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大伯父,骄娘不懂外头的事,您告诉我如今我爹的折子送上去,是不是您叫人压下了便不会被人知道?”心里有了定见之后杨骄再不会后退一步,她扶了脸色苍白的杨华哲大声问道。
如今建安帝一心向道,朝政多由顾培正负责,六部及各司各衙的公文送到内阁之后,由阁老们逐一批阅之后将处理意见写在小票上,送到内廷由建安帝做最后决定。杨华哲递了这样的折子上去,还是在阁子里侍奉笔墨的小内监给杨华峰送的消息,杨华峰倾尽全力也只做到了将折子压一压,先不送到顾培正手里,哪有本事叫人将折子不露痕迹的抽回来当没事发生一样?
“就是因为我不能,所以咱们才要赶快到顾家去跟顾相磕头赔礼,只要消了顾相心头之气,你父亲也算是躲过了这一难,”说到这儿杨华峰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杨华哲,“你知不知道齐康已经被就地免职押解回京了?”
就是看到顾培正对待异己的残暴,杨华哲才会上书弹劾他,“我自是知道,也不怕丢官!”
“祖母,杨骄求见祖母,祖母,杨骄有话要说,”虽然杨华峰是长兴侯,可这个家真正的主宰是郭氏。
“我已经叫你进来了,有什么话就说吧,”郭氏头疼的看着自己的小孙女儿,这可是个犟种,若是今天不叫她服气了,只怕有得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