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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静静老师讲故事一直是岭站中学孩子们最期待的节目,每天晚上上完课吃完饭,大家就会围坐在大石头边,听她讲在高中、大学或者实验室里的趣闻。

    祝静平时不是话多的人,她所有的耐心却都留给了这些孩子。

    这些孩子们其实都很聪慧,学习**也很强,祝静认真地教完这堂课,看着孩子们专注的目光,心里欣慰又温暖。

    她想,如果她没有走上学医的道路,很有可能就会去做老师吧。

    “静静老师,”

    在她离开教室的时候,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一个男孩子突然站了起来,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我以后也想像你一样,成为一个能够救很多人的医生,我的奶奶身体不好,我想成为医生,给她治病。”

    “我也想!”“老师我也是!”……

    各种各样稚嫩却真诚的言语,听得她心里慢慢越来越软。

    她不禁又回想起在她很小的时候,老师曾问过她,她的理想是什么。

    她永远记得那个时候她骄傲地背着手,童音掷地有声,“我长大以后想当一名医生,我想给爸爸治病,我希望我的爸爸长命百岁,一直陪在我身边。”

    可是上帝永远吝啬于给人时间,永远。

    她已经来不及了,她再也没有时间了。

    鼻尖微微泛酸,她回过头,用尽力气微笑,“好,我一定会好好看着你们的。”

    如果可以,她只希望上帝把从她身上夺走的那些时间,都送给这些孩子们。

    第18章 第十七夜

    **

    趁孩子们课间休息的时候,她被冯校长叫去了一边的屋子。

    冯校长进屋之后,先叹了口气,又哭笑不得地说,“静静啊,不是我说你,你再这样大批设备大批教材书本、还有给孩子们的衣物往这边送,我每天除了收物资,连学校的事务都来不及处理了。”

    祝静喝了口水,“那我下次给你现金,你自己去县里一袋袋背着进货。”

    冯校长摇摇头,拍拍她的肩膀,“你这孩子,该说你什么好,嘴太毒,但每次都是嘴硬心软。”

    她耸耸肩。

    “静静,你现在心里是不是有在意的人了?不是那个姓周的。”冯校长看着她半晌,突然面露微笑地问道。

    冯校长对她而言,应该算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长辈了,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瞒不了他。

    “……”

    她没有立刻回答,脑子里闪过那张常年戏谑又漫不经心,英俊得有些邪气的脸,突然才发现自己一声不吭来到这里也没有知会过他一声。

    算了,这一回他应该不会跟来的吧,反正她待一阵就回去了。

    “我只希望有一个人,能真心地对你好。”冯校长观察着她脸上多变的神情,暗暗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我想,你这孩子,需要的是一个能真正打开你心扉的人。”

    …

    把生物课教完,天色也暗了下来,祝静趁冯校长带着孩子们去吃晚饭的功夫,偷了个闲去屋子里小睡一会。

    可能是真的身心俱疲,这一睡下去就是两个多小时,等她再起来的时候,外面似乎静悄悄的,连孩子们喧闹的声音都没有了。

    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起身,往她一向讲故事的场所大石块附近走去。

    走到石头边,她微微有些发怔,往常早就又吵又挤的空地上,此时竟然只有一个孩子孤零零地坐在那,其他孩子们都不见踪影。

    “小友,”

    祝静人清醒了点,走过去摸摸那个和她关系最要好的小女孩的头,“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饭还没有吃完么?”

    被叫做小友的小女孩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抬起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她,一把抱住她的腰,“静静老师,大家都去后山了,就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

    “为什么他们都去后山了?”

    “因为……”小友思索了几秒,脸颊红扑扑地说,“因为有个特别特别帅的大哥哥说要给大家变魔术。”

    祝静在听到“特别特别帅”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一瞬间就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特别特别帅……

    她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一闪而过那张欠揍的脸,在心中捏了把汗,她声音低冷地道,“那个大哥哥是这里的人么?还是从外面来的?他有和你们说他是谁么?”

    小友松开抱住她的手,轻轻指了指她,天真无邪地歪了歪头,“静静老师,那个大哥哥从外面来的,说他是你的男朋友。”

    ……

    祝静听完这句话,额头青筋迭起,牵起小友的手,脚上生风,连肚子都不觉得饿了,三步并作两步就朝后山赶去。

    果不其然,一到那,就看到一大帮孩子正热闹无比地围成一个圈,而那个熟悉的可恶的、她原本以为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就位于包围圈的中心——那正轻挽袖口,耐心地给孩子们变魔术看的男人,不是孟方言,又是谁呢?

    手速快到不行的洗牌手势,凭空从手中出现的黑桃a,从一个孩子的衣袖里突然冒出来的joker,他花样百出,穿着黑色风衣站在黑夜里简直就像是从魔幻故事里走出来的魔法师。

    “好酷!!好酷啊!!”

    祝静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都忍不住尖叫出声,望着某人的目光简直崇拜到五体投地。

    有细心的孩子回头注意到她出现了,立刻朝她跑过来,兴奋地大呼小叫,“静静老师,方言哥哥变魔术好厉害啊!”

    祝静咬牙切齿地看着孟方言这时终于收起手中的牌,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笑容越走越近,一步步走到她身边,抬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从牙缝里冒出了五个字,“你、过、来、干、嘛?”

    她都已经这样隐瞒自己的行踪,一张机票就音讯全无地跑来了山里,就连这样,他竟然都能凭空准确地找到她。

    祝静看着孟方言笑得柔情四溢的脸,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

    “我过来还能干什么?”他靠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风流作答,“你不在,我晚上怎么睡得着。”

    她翻了个白眼,甩开他的手,作势就要往回走。

    谁知她的道行还是太浅了。

    就在她要离开后山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拽过她的手,然后转过身,无比平静且道貌岸然地对着一众正兴致勃勃围观他们互动的孩子们说,“孩儿们,听方言哥哥的话,等会每个人都有糖吃。”

    “好!——”全体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现在,请大家闭上眼睛三分钟。”

    孩子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神奇先生要做的事情好奇心爆棚,一个个都听话得不行,立刻闭上眼睛,包括原本牵着祝静的手的小友也乖乖放开手,站到了小伙伴们的身边。

    “好,很乖,那么,计时开始。”

    孟方言此时要笑不笑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转过身,朝他身前的祝静轻轻眨了眨褐色的漂亮眼睛。

    她脑中警铃大作,可下一秒,她就看到他的脸和自己没有了任何距离。

    因为刚睡醒,再加上他突然现身、让她难得地有些迟钝,她反应不及,立刻就被他撬开了嘴唇。

    熟悉的气息瞬间充满整个口腔,她想要挣扎,却发现完全是徒劳,而他见她一副不配合且要走神的样子,竟趁机咬了一下她的嘴唇,朝她眯了眯眼,示意她专心投入。

    她气得无可奈何地望着这双能蛊惑人心的眼睛,他的眼底里有笑意,有确定,有安心……有很多的情绪,一闪而过,却都一分不差地传递给了她。

    良久,她终于还是放弃一般地闭上眼,慢慢地开始回应他。

    漫山遍野的寂静里,只有她胸膛起伏的心跳声。

    咚,咚,咚。

    坚定,炙热,接连不断。

    她知道他迷人得危险。

    她知道她有一百种理由可以对他心动。

    她知道应该对他敬而远之。

    她甚至知道他并不是一个简单普通的男人。

    她都知道。

    可是她还是把他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纵容自己对他日渐放下坚硬的围墙。

    寂静的山区里,夜空中无云,只有点点闪亮的星辰,众多孩子闭着眼睛安静等待着神奇先生的“惊喜”,而夜风轻轻飘过,只有相拥的身影立在山头,似乎分也分不开。

    **

    孟方言无良地欺骗了孩子们说三分钟后有惊喜,接着厚颜无耻地面对孩子们的单纯信任吃了她三分钟的豆腐后,竟然还真的凭空变魔术变出来好几大袋糖果和玩具,让孩子们欢天喜地地拿去分去了。

    祝静皱着眉头和他一起下山头的时候,无意间望见冯校长正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抽烟一边笑着朝她这边的方向轻轻摆摆手。

    她侧过脸,就见孟方言也露出微笑和冯校长点头示意。

    “……孟方言。”她实在忍不住,凶狠地叫他。

    “今天是冯校长接我进校区的,”他弯弯嘴角,“我一开始还没找到进来的那条小道。”

    她觉得头更疼了,“……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冯校长的,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今天刚认识冯校长,”他懒洋洋地看她,“就在你睡觉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他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

    所以,冯校长就这样轻易地相信了他?不对,他又是怎么知道冯校长的电话的?

    祝静走进屋子,打开灯,在床沿边坐下,不断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孟方言慢悠悠地关上门,然后坦然地在她的身边坐下,托着下巴看她脸上烦躁的表情,越看似乎心情就越愉悦。

    “实验室导师翘课学校不把你开除吗?”她冷冰冰地嘲讽。

    他靠近她,笑了两声,声音性感低沉,“我请了产假。”

    ……

    她一巴掌拍上他伸过来的手,“去睡地板。”

    孟方言二话不说,竟然真的随便找了条毯子往地上一铺,就席地而卧了。

    如此简陋的环境,他却连一丝皱眉都没有。

    祝静看了他一会,关上灯,也躺了下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侧卧着,却觉得今晚这个她很熟悉的破旧小屋和之前那么多年相比,还是有了细微的区别。

    其实凌庭县对她而言,是一个她不想和任何人分享的世界,甚至当年她和周易祺还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没有对他提起过这里,只是每次都和他说要去邻市帮朋友做项目、就一走了之了,为此周易祺甚至还对她颇有过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