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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罗简心中一动,试探的问道:“娘,这事到最后我没吃亏也没得益,您没得益,咱家没一个人得益,晋江侯府自然是没人能得着好处的。那,会是谁呢?”

    萧氏心中暗骂罗简笨,却也知道他已被养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只好无奈提醒,“阿简,今天这件事,你不觉得是怀远王殿下大放异彩么?他未来的王妃在养宁宫侃侃而谈,令得皇帝陛下都另眼相看啊。”

    罗简迷惘,“难道这竟是朝堂之中的相争么?娘,我迷糊了。”

    萧氏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却也没有完全说透,留了些余地,“阿简你想想,你那件事出来之后,若是不知内情的人,会不会以为这事是针对怀远王的?当然会啊,你是林昙的亲舅舅,林昙是未来的怀远王妃,当然会以为是有人是对付怀远王、削弱怀远王的势力。但是最后怎样?未来的怀远王妃临危不惧,应对自如,听说连太后、襄阳长公主都对她赏识的很呢。怀远王不只没有任何损失,还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你要知道,在这件事之前,朝臣大多以为他只是一介武夫,这件事之后,却都知道他有位出身文官之家、德才兼备、应对敏捷的好王妃,对他好感大增。”

    “不会,不会。”罗简失神的喃喃,“不会,我是她亲舅舅……”

    萧氏见他这样,不由的微微笑了笑,放罗简离开了,“阿简,你快回去沐浴更衣,娘给你洗尘。”罗简答应着,脸上还是迷迷糊糊的神色,和萧氏告辞,快步出去了。

    罗简出了荣安堂,在月光下独自站着发呆,眼神痴痴的,“罗纾,你是个笨蛋,闺女却聪明的很啊,什么她都料到了。”想到萧氏竟然有可能真的是装出来的好继母、好姨母,心里还是有些不大相信,咬牙道:“再看看,如果真和阿昙预料的一模一样……我不信也得信了!”

    罗简离开之后,萧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冷酷无情。

    罗箴在耳房呆着呢,见罗简出了荣安堂,他便又回来了。

    “娘,真的把那些陪房全叫回来么?老葛老鲁他们可是固执的很,拉拢不了。”罗箴有些忧心的说道。

    萧氏冷冷哼了一声,“拉拢不了,那便打压下去,让他们永远也翻不了身!”

    “可是,您不是已经答应把他们全叫回来了么?”罗箴困惑不解。

    萧氏淡淡道:“如今这世道乱的很,庄子处于远郊,贼人匪徒就更多了,是不是?如果万一他们不幸遇上了,也是命中应该有此一劫,让人无可奈何。”语气轻描淡写的,却蕴涵着无限杀机。

    罗箴打了个寒噤。

    “您也是萧家的姑娘,不知老葛老鲁他们为什么恁地死心眼。”罗箴低声道。

    “是啊,我也是萧家的姑娘。”萧氏咪起眼睛,“我还是萧氏家主的嫡长女,在萧家是何等的金尊玉贵,一呼百应。我二叔去的早,二婶守寡把堂妹养大,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唉,我二婶她老人家命苦啊,好容易养大了女儿,嫁给少年将军罗起为妻,可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便因为生孩子送了命。堂妹这一去,二婶伤心欲绝,没多久也过去了。我二婶和堂妹这一对母女,真是很可怜啊。”

    罗箴呆了呆,“是很可怜。”

    萧氏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心肠硬些手段狠些便是,心慈手软又有什么好处了?”

    罗箴被萧氏说破心事,讪讪的低下了头。

    萧氏语气温柔,“二婶没有儿子,又怕过继来儿子会和堂妹争家产,故此坚持不肯过继,我二叔那一房已是断了香火。如今这世上还能念及我二婶好处的,便是罗简方才提到的那几个陪房了吧?可惜,连这几个陪房,也要到九泉之下陪我二婶和堂妹了呢。”

    罗箴胆寒,“母亲说的是。”

    萧氏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意,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罗简便差人到庄子里叫人去了。

    难得他这位晋江侯府的世子爷忽然很通人情,“老葛、老鲁、时树和言松这四家加起来也得有好几十口子人,这次回来算是举家搬迁,也别太赶了,给他们些功夫收拾行李、安顿亲朋,你们三天之后回来即可。”

    交待好这件事,罗简跟没事人一样,还是每天走马章台,寻欢作乐,不务正业。

    朝堂中却是热闹的很。

    先是罗简误杀一案出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反转,接下来,便是肃州知州方德山贪墨案有了重大进展。怀远王府的侍卫在公堂上出示了肃州真正的粮册、税册,和方德山伪造之后的进行对比,数目相差巨大。不光有帐本,还有方德山和两名下属往来的秘密信函,信函谈及的正是贪污税银一事,非常要命的证据。

    康王知道这件事之后,一下子便跳起来了,“怎么可能?账册明明已经被烧了!”他爆跳如雷,命人叫来他的舅舅冯国胜,“舅舅,你不是说证据已经烧毁了么,怎地又会出现在公堂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国胜脸色本就是黄的,这会儿更是蜡黄蜡黄的,看着有些吓人,他声音沙哑的认错,“现在回想一下,那账册烧的实在是过于轻易、顺利,我应该是被人骗了……”

    康王脸色铁青。

    冯国胜惭愧不已。

    “难道本王便这般折损了方德山不成?”康王眼眸中怒火熊熊,“若是这般任人捉弄,非但折了一名地方大员,还让高元燿立了大大的功劳!本王不甘心!”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亲自跑了趟外州外府,结果一件事情没办成不说,还弄得自己白送出个宅院,还弄得自己被皇帝处罚,每天到奉先殿罚跪思过,想想能不恼火么。

    更令他郁结于心的是,他那持掌六宫的母妃亲自出马对付林昙,竟然也被林昙轻而易举的便拿下了。罗简什么事也没有,林家什么事也没有,怀远王什么事也没有,有麻烦的是他,二皇子康王殿下。

    冯国胜失手办了件愚蠢之事,心中很是懊恼,脸色阴沉的说道:“殿下若想扳回一局,便请贵妃娘娘设法快些把和沈家的婚事定下来吧。沈家的孙女若做了康王妃,沈相自会效忠于殿下,到时殿下若想一步一步击败怀远王,并非难事。”

    康王不悦,“难道册妃旨意不下,沈相便不肯相助不成?”

    冯国胜无奈,“迟早总要这么道旨意的,对不对?赶早不赶晚。”

    康王眉目间满是郁愤之色,勉强点了头,“便依舅舅。”

    冯国胜蜡黄的脸上有了喜色,“如此,我这便让人给贵妃娘娘带个话,请她尽快设法。”

    康王低头看看自己的膝盖,忍气道:“也不知母妃说了话,会不会管用。”冯贵妃因为他到奉先殿罚跪思过的事不止一次面见皇帝为他求情,都被皇帝冷冷的拒绝了,“愿赌便要服输,身为皇子没有担当、不守诺言,还得了。”康王也到太后面前装过可怜,周太后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好好的和你大哥打的什么赌,看看,把自己搭进去了吧。”虽然也答应为他说好话,却要趁着皇帝心情好的时候方才开口,可皇帝什么时候心情才会好?康王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

    冯国胜随着康王的目光看到他膝盖上,不由的怒道:“殿下,你当时完全是上了怀远王的当,被他激的,才会在陛下面前和他打起赌!”康王无比烦闷,不耐烦道:“这会儿再说这些有什么用?晚了。”

    内侍小心翼翼的来提醒康王,“殿下,时辰到了。”

    ----康王该到奉先殿罚跪思过的时辰到了。

    康王百般无奈,只好进宫去了。

    跪在奉先殿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康王苦不堪言。

    他在心里把怀远王骂了一遍又一遍。

    回忆起安定州之行,眼前出现林昙那婀娜的身姿,秀美绝伦的面庞,又觉神魂颠倒。这样的美人竟然要嫁给高元燿那性情冷酷的武夫了,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康王想着想着,身体不知不觉后倾,屁股坐在了脚跟上。

    他眼前忽然闪过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这道明黄色非常醒目,康王不由的打了个激灵,忙挺起身子,直挺挺跪在那里。

    皇帝背着手站在他面前,脸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

    康王头皮发麻,身子越发笔直。

    “朕命你在祖宗面前思过,你也跪了这几天了,可反思到了什么?”皇帝问道。

    康王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来看他,突然发问,心里有些发慌,“我该说什么?我该说什么才会合父皇的心意?”心里急速的打着转,恭敬的磕了个头,道:“回父皇,儿在祖宗牌位前苦思冥想,忆及祖先创业艰难,觉得自己身为皇子,实在太不争气了,愧对列祖列宗……”拉拉杂杂说了许多官话、套话,越说越心慌。

    皇帝不由的皱起眉头,“前几天贵妃来向朕求情,今儿个太后也提起这事,朕便想着,若你已知错,朕便看在太后份上饶了你这一回。可是,朕命你在此思过,你竟是这般反思的么?”声音严厉起来。

    康王吓的连连叩头,“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皇帝冷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康王磕了无数的头之后才意识到皇帝已走了,坐直身子,眼神茫然。思过?我哪里错了?我……我不就是和高元燿打了个赌么?他赢了,我输了,输了便要受这种折磨?

    因为怀远王年纪不小了,太后一直催着皇帝尽快为他筹办婚事,让他早日迎娶王妃,为皇室开枝散叶。太后这是很正当的要求,皇帝无话可说,便下口谕命钦天监择吉日,命礼部筹办婚礼。钦天监的差使好办,反正怀远王给了他们好日子,只要推算一番便可。礼部接到皇帝手札之后却很是为难,“这是大皇子,封的却是郡王爵位,咱们按什么礼仪来办婚礼方才合适?”为了这个,礼部尚书和两位侍郎、几位郎中商议了又商议,几乎愁白了头发。

    林沁小姑娘却快活的很。

    她收到了襄阳长公主府的请贴,是单单给她的,林家二小姐。

    生平头一回受到这样隆重的邀请,林沁觉到了自己的重要性,快要飘起来了。

    “娘,给我的。”拿起请贴,到罗纾面前炫耀。

    罗纾故意拿在手中看了看,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恭请林二小姐莅临啊,哎呀,林二小姐只有四岁芳龄,便有襄阳长公主府的请贴了啊。”

    林沁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姐姐,给我的。”从罗纾手中拿过请贴,她又得意的走到林昙面前。

    林昙认真的看了一遍,道:“襄阳长公主府的宴会是很挑剔客人的,有好多小姑娘想去都去不了呢,我家小阿沁却单独得了请贴,可见是多么的招人喜欢。”

    林沁双手捧起自己的小脸颊,陶醉的嘻嘻笑。

    小孩子的快乐是这样的纯粹和容易,一张请贴,便能让林沁小姑娘乐上好半天。

    “我要和纶哥哥玩过家家,还要和小胖子高元煜吵架!”林沁兴致勃勃。

    林枫回家之后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林沁更是高兴得蹦了起来。

    她的外祖父晋江侯就要回来了。

    ☆、第054章

    林沁欢欣雀跃,兴奋不已。

    “阿沁,你似乎失态了。”小冬烘林寒见妹妹高兴成这样,觉得她仪态有所欠缺,便一本正经的提醒。

    “二哥快来,一起失,一起失。”林沁殷勤的笑着,拉起林寒,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失态”。

    林开和林昙在旁鼓励,“阿寒,一起失吧,你年纪也不大,无需这般老成。”

    “阿寒,一起失。”林枫和罗纾都笑道。

    林寒不大乐意,觉得这样有失风度,不过爹娘和哥哥姐姐异口同声的鼓励,妹妹又冲他笑得在分外讨好,他也不好拒绝,但脸色严肃的陪着林沁转了几个圈儿。

    林枫见宝贝小女儿又是蹦又是跳又是欢呼的,不禁微笑,“你外祖父是我朝名将,常年镇守边关的。我家小阿沁一到京城,他老人家便要回京休整,这可真是巧极了,祖孙二人有缘份啊。”

    “有缘份!”林沁扑到他怀里,笑靥如花。

    林枫一边逗着林沁玩耍,一边笑着告诉罗纾,“夫人,怀远王今天和我一起拜会了国子监的蘧祭酒,蘧祭酒当面考过阿开,已是同意他入学了……”

    “真的么?”罗纾又惊又喜。

    林开才十六岁,这个年龄的少年还是应该读书的。国子监是国朝最高学府,名师云集,入学的要么是名门子弟,出身不凡,要么便是各州各府从秀才中选送上来的正途监生,才华出众,林开能到国子监读书,当然是求之不得。

    “真的。”林枫微笑。

    罗纾笑咪咪,“我还以为三品京官以上人家的子弟才能入国子监读书呢,原来你这四品官也可以把孩子送进去啊。”国子监收学生是很严格的,除各州府选送上来的正途监生外,还有交趾等国送来天朝求学的学子,另外就是三品京官家的子弟了。林枫是四品京官,差着两级,便不够资格。

    林枫怀中抱着甜甜蜜蜜的小女儿,笑得很是舒心,“夫人,为夫的品级虽然不够,这不是还有夫人你么?夫人你可是一品呢,很高贵的。”罗纾恍然,“可不是么,我是一品诰命夫人呢。虽然你是四品,低着两级,可我是正一品呢,高了许多。这么一中和,一平均,咱们阿开资格可不就够了么。”

    “很够了。”林枫等人都笑。

    林寒不失时机的教给妹妹,“阿沁,娘的品级高,是正一品,爹的官职略低一些,是是四品,平均一下,是几品?哥哥来教给你。”林沁纳闷的伸出小手,“不对呀,明明是四比一多。”一只手数了四个,一只手数了一个,弄不明白为什么一品会比四品高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林枫乐了乐,故作深沉。

    林沁冲他扮了个鬼脸,“咩----”

    她眼睛大大的,很灵动,小脸蛋雪白粉嫩,圆鼓鼓的,便是做起鬼脸来也很漂亮,赏心悦目。

    林昙忍不住过来亲了亲她。

    林开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蛋。

    林寒有事没事都爱学哥哥,也过来捏了捏。

    “会玩坏的!”林沁伸手捂住双颊,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