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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节

      友人?

    甚么样的友人能用得上龙凤纹?

    常姨娘看她这样说,不由就想到了霍玉殊那没能宣读的圣旨……

    秦楚青低声道:“这衣裳大致没问题。只是这绣纹,需得改掉。只是不知姨娘有没有空闲,将这几处地方重新改过。”

    常姨娘望着那刺眼的金色,有些发怔。

    一些事情,她虽知晓个四五分,却一直搁在心里,没有问出口过。

    再看这上面的龙凤纹,常姨娘不由想到了那少年天子的一番苦心。心里头虽然有了自己的猜测,却也不问出来,只是问道:“若姑娘穿这身衣裳出嫁,敬王爷可会答应?”

    他肯定会高兴得不行!

    秦楚青暗暗腹诽着,神色高深莫测地道:“应当是会的。”

    常姨娘这便放下心来,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帮姑娘改了。”

    秦楚青哪知道常姨娘会想到霍玉殊那上面去?

    见她如此容易地答应下来,颇有些惊讶。不由叮嘱道:“此事万万不可对旁人说。”

    常姨娘颔首道:“我晓得分寸。必不会让第三个人瞧见。”语毕,将嫁衣搁回了匣子,又将先前就在上面的那锁给锁住。再把小小的钥匙别在了自己随身挂着的珠链上。

    秦楚青知晓,常姨娘一旦答应下来必然不会反悔。到底放下心来,好生与她道了谢。

    嫁衣的心事已了,心情舒畅下,其余的事情秦楚青便能更多地关心起来。

    这日天气不错。虽有太阳,却不会太晒。刚好是个出行的好天。

    秦楚青心下欢喜,就去找楚新婷。吃着丫鬟们捧上来的蔬果点心,等到楚新婷将一切事务安排妥当了,便央了楚新婷和她一同出去走走。

    楚新婷平素操持家务,不太得闲。如今刚好事情少,见秦楚青诚心相邀,又特意等了半晌,就将剩下的几件无关紧要的交代了身边的妈妈好生处理。她则大致收拾了下,与秦楚青一同坐了马车出了门。

    两人商议了下,决定先去看看近日有没有新一些款式的首饰。这事情处理好后,再一同去绣坊和成衣铺子里瞧瞧。若是有看顺眼的,再每人做上两身衣裳。还能顺便给秦立谦和秦正宁订做两套。

    姑嫂两个在车子上叽叽喳喳商量好了,眼看着车子就要到首饰铺前,突然街角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大声争吵。

    俩人都不是爱多管闲事的性子。听闻之后,就准备让车夫将车子离那边远点,省得没来由地招惹上了是非。

    谁知两人停下话头还没来得及吩咐车夫,在这片刻静默的空档,就听清了那边争执之人的声音。

    秦楚青和楚新婷都微微拧眉,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眸中看出了疑惑。

    “哎,我怎么觉得,那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呢?”楚新婷边说,边将车窗帘子稍稍撩起了一个角。

    “我也听着有些耳熟。”秦楚青细细思量着,又听了两句,突然想到一人,便朝楚新婷看去。

    恰好楚新婷瞧见了外头远处的人影,也转过了头来,一脸震惊地看向她。

    两人同时出声,齐齐说出了同一个名字。

    “秦如薇!”

    ☆、第115章

    意识到外面的是谁后,秦楚青是一丁点也不想搭理。当即扬声吩咐车夫快些行。

    楚新婷却是有些好奇,秦如薇为何成了如今这般的模样。

    在她的印象里,秦如薇虽然极其讨厌,却是个很有想法的,惯会在人前装模作样。似如今这般不管不顾地就和人争执起来、当众惹人厌,不是此人惯有的做派。

    于是楚新婷还是稍微撩起了点帘子,又朝外头细看了几眼。

    街角的人群之中,显然很多是在看笑话的,大都抱臂旁观。围在其中的几人里,有个戴了帷帽的身影极其明显。

    她穿了身绸缎衣裳,那花枝招展的上衣与裙衫显然不合身。挂在她瘦弱的身子上,颇为肥大,空荡荡地发晃。隔得那么远,依稀能够看到衣裳已然洗得有些地方泛起了白,一瞧便是有些旧了。

    如今女孩儿的对面有一个穿了粗布短衫打扮的人正指了她不服气地叫嚷,明显是在和她对吵。

    而她,因了那帷帽的遮挡,看不清面容。不过依着帷帽抖动的频率还有她不时抬起手指朝对方点来点去的模样,显然也是在发怒。

    “看她以前那模样,真想不到也有今天这样的时候。”楚新婷喃喃说道:“看来,她过得也不太如意啊。”

    她不过是因了先前所见感慨一番,并未打算过多细究。毕竟秦如薇和她并不熟悉,如今解了好奇心便准备作罢。

    谁知秦如薇一眼认出了伯府的车子,对着那些人嚷嚷了几句。那些围观的人就尽数朝马车这边看来,高声议论着甚么。

    短衫打扮的壮汉嘿嘿一笑,一把拉住秦如薇的手,扯了她就往马车行去。

    旁边有个没留头的小丫鬟,见状忙去拉扯,稚嫩的童声不住喊道:“放开我家姑娘。你个臭男人。放开我家姑娘。”

    壮汉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回头扇了她一巴掌。小丫鬟顿时哭了起来,抹着眼睛抽抽搭搭地跟了过去。

    因着是在闹市,唯恐伤到人,不可能让马车跑得太快。伯府驾车的车夫就让车子匀速慢行着。

    谁曾想旁边突然冲过来一个人,直直的就伸着手拦在了车子前面。

    车夫虽有心避开,可那汉子铁了心要拦这车子,甚至为达目标不惜将秦如薇给推到一边去。

    一个大活人硬挺挺地站在前头,转方向已经来不及,再不停住怕是真要撞上去了。车夫别无他法,只能急急拉缰勒马,硬生生把马车停了下来,斥道:“哪里来的莽夫!还要不要命了!”

    短衫汉子咧了咧嘴,露出满口黄牙。也不再搭理旁边的秦如薇,只死死盯着伯府的马车,左手叉腰右手向着车子的方向一伸,哼道:“命自然是要的。可银子,也得要来!你们只管还了欠我的二两银子,我便作罢!”

    车夫扬声呵斥道:“忒得无礼!我家姑娘和太太从未见过你这莽夫,又怎会亏欠了你的银子去!”

    汉子哼笑道:“那么大的一个地方,怎么会才一两个主子?你当我傻啊!那戴着帽子的小丫头不就是你们家的?怎么着?想赖账?没那么容易!”说着就撸起了袖子,做足了要‘大干一场’的准备。

    因着今日秦楚青和楚新婷准备多逛一会儿,且还准备给秦立谦、秦正宁订做两套衣裳,两人就不只带了丫鬟出来,还将陈妈妈和楚新婷身边的崔妈妈一起带了来——秦正宁的衣裳倒也罢了,比较好选。但秦立谦的衣裳样式和选料,她们俩还需得同两位妈妈商议一下。毕竟二人还年轻,不太晓得长辈们用哪种的更为合适。

    如今见车子停了下来,又听到前面有动静,陈妈妈便和崔妈妈一起从后头那辆小马车上走了下来,行至这边。

    崔妈妈看着眼前的状况,走上前去,冷冷看了那汉子一眼,嗤道:“区区二两银子,我们倒也不放在眼里。只是你这人太过嚣张,竟然敢空口无凭说出这种话来。公侯之家的主子们,哪是你这狂徒可以随意诬蔑的?来人!将这莽夫给我打了去!”语毕,扬声一喝。她们那辆小马车前驾车跟车的三四个家丁和四个丫鬟就走了过来。

    丫鬟们分立两侧将秦楚青她们的车子护住,家丁则一人持一根棍棒,朝着那汉子冲了过去,抬手就打。

    汉子哪想得到会经历这些,忙抬手护住头,杀猪般嚎叫道:“听我说听我说。我哪敢跟贵人们随意开口啊!是你们府上的人欠了我的银子,我没法子了,才过来拦车要的!你们忒得不讲理。不去找那诬蔑你们的,偏要打我这个被人欠了账的!”

    他这句话落下的同时,旁边传来一阵喧哗声。

    原来是他来到马车这边的时候,秦如薇提了裙子打算悄悄溜走。被围观的人们给拦了下来,说是“请”,实际上是推搡着到了秦楚青她们这边。

    “你们做甚么!你们放手!”秦如薇扭着身子挣扎着。眼看着距离马车越来越近,她脸上神色也愈发难看了。

    她没想到那么巧,居然能碰到“故人”。其实,这车子当年她也坐过。虽然如今新刷了漆,比往时又要漂亮许多,也显得贵气了许多。但她还是能立马认出来。

    看看自己如今落魄的样子,再想想里面那个女孩儿骄傲自得的模样,秦如薇心头怒气渐升,大声喊了句“秦楚青你少得意”,又对婆子丫鬟们叫道:“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往年在府里的时候,我赏你们东西、赏你们银子还少么?怕是不止二两银子了罢!你们那时一个个都恭恭敬敬的,如今我不过离家几日,便翻脸不认人了!”

    楚新婷在车子里听得冒火,扭头就要说话,被秦楚青按住了手,又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越是搭理秦如薇,那人便越是嚣张。有两位妈妈在,秦如薇翻不了天去。

    楚新婷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只得按捺下满腹的怒火,咬咬牙把话尽数咽了回去。

    陈妈妈听了秦如薇那话后眉目一冷,一个字儿也未说,朝崔妈妈使了个眼色。

    崔妈妈会意。

    她朝帷帽少女那明显不合身的衣裳瞥了一眼,对着她冷冷一哼,道:“秦家早已分家。我们家的主子里没有这副模样的。若是甚么人都敢空口无凭地乱说、都要把欠账往伯府上推,难不成我们还要一个个地全都好生招呼了不成?”又对嚎叫的汉子说道:“往后你记好了。但凡伯府的主子,如今尽皆住在府里头。外头那些来路不明的,我们可是一个也不认!”

    人群里传来交头接耳声。

    先前秦如薇只说是伯府的亲戚,却没说具体是甚么亲戚。不过围观者里有和二房如今住得近些的人家,认出了秦如薇,知道是明远伯府出来的,现在养在老太太跟前,所以到了二房那里。

    也因了这个缘故,那汉子才敢明目张胆地来拦车子要银子。

    如今大家听了崔妈妈的话,方才知晓,这秦如薇竟然和伯府完全没有关系了……

    而且,这还是世子夫人身边的妈妈都晓得的。

    到底因了何缘故?

    众人颇为不解。

    汉子被打得浑身都疼,连连告饶。许久后,崔妈妈终于让人住了手。

    汉子一得了自由,瞥见旁边的秦如薇后,嗷地一声叫着就猛力推了她一把。

    秦如薇娇滴滴的小身板,哪禁得住他这一推?当即身子晃了晃,跌倒在地。帷帽也因了她身子的剧烈一晃而掉落下来。

    秦如薇额上的那一大块伤疤便暴露在了在场之人的眼前。

    崔妈妈是楚新婷嫁过来后才跟了来的,不太清楚伯府原先的一些情况。虽知晓秦如薇是谁,却不知晓她头上为何会多了个伤疤。心下疑惑,思来想去,保持了沉默。

    但陈妈妈就不同了。

    她望着秦如薇后,明显不悦地道:“哦,原来是你啊。先前听声音没认出,真是对不住了。”语调和神色都既疏离又淡漠。

    围观之人那边的窃窃私语声更重了。被家丁们扬着手中棍棒呵斥了几句,方才停歇。

    短衫汉子一看,连伯府的一个伺候人的妈妈都不将那帷帽丫头放在眼里,从始至终,正儿八经的主子们连个脸儿都不露,还有甚么不明白的?

    定然是那死丫头骗了他!她根本不是伯府甚么正儿八经的亲戚!

    他登时怒了,上前一把拍开秦如薇刚刚拾起的帷帽,又推了她一把,“还银子!”

    “甚么银子。”秦如薇被他推得身子晃了晃,手里拿不住,帷帽就掉到了地上。她暗暗恼恨,冷漠地推开他的手,“别碰我。脏得很。”

    没要到银子,汉子已经怒极。被打了一场,更是愤然。

    想到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谎话而生出来,再看她这趾高气昂的模样,愈发恨极。再也顾不得其他,扬手一巴掌就要朝着秦如薇扇去。

    却被旁边两个围观之人给劝住了。

    “罢了罢了。和个小姑娘置气做什么?”

    “是啊是啊。就算打伤了打残了,你能怎样?还是看看怎么弄到银子是正经。再不行,将她送回她家里去,问她家大人要过来。”

    听到他们说起‘送回去’,秦如薇脸色骤然大变,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抖着声音尖着嗓子喊道:“不能把我送回去!谁敢这么做,我就和你们拼了!”

    她可不信二太太!

    二太太笑得虽和蔼,却是这世上最恶毒不过的女人了。说甚么‘既已破了相,想要寻到好亲,可是有些难了’……

    分明是假惺惺的推托之词!

    她这伤怎么来的?还不是因了二太太不请大夫的缘故?

    要她嫁给那些个腌臜人?凭什么!

    她不服!她要在嫁过去前想了法子脱离那恶毒的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