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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吴歌,正是安阳公主的生母吴妃!

    陈婠转头,见封禛的目光渐渐凝住,已然褪去了方才的厉色。

    他从前有三子一女,最疼爱的,便是小女儿安阳公主。

    只可惜,她母亲吴妃难产而亡,那时他在西巡,竟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后来,安阳公主自小养在陈皇后膝下,性格乖巧,最得自己宠爱。

    虽然对吴妃称不上情深,可到底是安阳的母妃,若说毫无情谊怎会可能?

    但更多的,却是深重的遗憾,总觉得有负于她。

    如今,吴歌还是秀女,偏偏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良久,两位秀女惴惴不安中,抱着必死的决心,却听皇上一句,“念在你们初犯,下不为例吧。”

    吴歌如蒙大赦,连忙谢恩离开,慌乱中竟是没看清皇上的龙颜。

    但方才窥见他和那位妃子亲近,回味起来,不禁俏脸发红,快步走回了储秀宫。

    陈婠不会知道封禛心中所想,只以为他是看中了吴歌的娇俏美丽。

    吴歌正在花名册的第一位,现下看来,不论是出于太后的压力,还是皇上本身的意愿,这吴歌定是会入选的。

    封禛收回目光,再看陈婠已然恢复了淡然的神色,“夜风起了,陛下请回吧。”

    “去毓秀宫,朕想吃你做的桂花粥了。”他去牵陈婠的手,却碰到硬物。

    低头一瞧,陈婠将那选秀名册塞在他手中,狡黠一笑,“如今没有桂花,陛下还是回正阳宫看一看名册才是要紧。臣妾还要去内务府一趟,端阳节的份例各宫都在等着。”

    封禛微微蹙眉,“在你心里,这些倒比朕还重要。”

    陈婠无奈道,“当初是陛下非要臣妾管理后宫诸事,如今您倒反过来怪罪臣妾了。”

    封禛见她伶牙俐齿,心头教她挠的痒痒,却又不得发作,只好由她去。

    ☆、第61章 诬陷转圜露锋芒

    展眼便到了端阳节宴会,五月初五,九毒之首,依照古训这一日需要阖宫祭祀、放生。

    各宫门前悬挂菖蒲、艾叶等驱邪祈福。

    沈青桑先去慈宁宫和容琳姑姑交接事宜,而后奉婉惠妃之命,亲自去了一趟,查看过账目,备好的五彩线等事物已经提早分配到各宫,并无差错。

    沈青桑又多留个心眼儿,所用的活锦鲤也亲眼过目,五彩斑斓放于活水网中,只待宴会完毕后由天子亲手执行放生之举。

    端阳节当日,为一年中阳气最盛的日子,是以一大早起,陈婠便已经沐浴完毕。

    沈青桑过来回话时,她正坐在院前的露风台上就着暖风吹干一头湿漉漉的长发。

    微微抬起头,就见她身形婉约,侧头将及腰的发梳理柔顺,青丝万缕随风缠缠绕绕,乌眉亮眼,极是好看。

    沈青桑不禁暗暗思量,婉惠妃和她所见过的妃嫔都不一样,或者说是反其道而行之。

    从文昌帝开始,后宫里的妃嫔哪个不是在天子面前尽一切可能展现姿妍,好博得注意。

    偏偏婉惠妃是独自在殿中时所展露的风情,倒比在皇上面前时多一些,一见到陛下,便将所有锋芒收敛,隐藏的毫无踪迹。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可以时常吊起皇上的胃口,引得一而再再而三,所以,她看似文弱,实则心中聪明的很,懂得物极必反的道理。

    但沈青桑仍是会错了意,上一世陈婠还有心争宠,如今她才不会再有那般愚蠢的心思,她是真的不在意那些所谓的恩宠了。

    “太后娘娘凤驾已经往清凉台去了。”沈青桑站在一旁候着,陈婠梳妆时一直是亲自打理,除了以前让安平服侍,鲜少让其他婢子近身。

    将五彩团线编成的绳结系在腕上,再罩一身花软缎的水荷半袖连臂装,清新淡雅,又不失庄重体面。

    发髻上别一支五彩流珠钗,相得益彰。

    端阳节以祭祀先人、祈福安康为主,不宜浓妆艳抹,这些规矩陈婠是知道的。

    殿门外,梨花树下,却是一道修长玉立的身影候在原地。

    陈婠缓步过去,“陛下何时来的?怎地也不知会臣妾一声?”

    封禛的确是在此地看了一会儿,而从他的方向,恰好能瞧见陈婠坐在台阶上吹头发的地方。

    那种悠然自得,随意闲适的神情,是在他身旁从没有过的,一时看的久了,不禁有些入神。

    他伸手,轻柔地抚了抚垂在背上的柔滑发丝,拈起一缕放在鼻端轻嗅,“用的什么香?”

    陈婠便道,“是皂角和艾叶熏的香。”

    封禛便不再说话,牵着她上了鸾撵,只是一直握住她的手揉捏。

    每每他如此动作时,必是心中有所计较。

    一路往清凉台去的宫道旁,菖蒲艾叶清苦的香气萦绕,往来婢子皆是驻足行礼,穿着素净。

    --

    果然,懿太后早早儿便到了,身旁的赵尚仪今日又换了新装,松花绿的宫装十分应景。

    因为是后宫宴会,也并无外臣在场,是以显得随性了几分,说到底便是一众妃嫔太妃们陪着太后祈福放生。

    一席流水宴皆是素食,皇上坐在正中央,婉惠妃在右,温淑妃在左。

    陈婠只是自顾自地用膳,一旁的温淑妃就显得热情了许多,时时替他斟了酒雄黄酒。

    懿太后今儿心情不错,皇上一回宫便准了她的调任令,不仅生了吴硕河为左丞相,更是将赵尚仪的父亲从宗正寺卿升为宰相参事,及三品官位,可谓是大步高升。

    但皇上同时升任原兵部尚书梁言为右丞相,左右二丞相互制约平衡,但实则右丞相主管国家要事,手握实权。

    而左丞相则多是天子旁诏,传达天子圣意,位高权却不重。

    懿太后知道皇上的意思,但好在又将她们赵家族亲委以重任,是以在吴硕河此事上便也妥协了一步,皆大欢喜。

    “当年先帝在时,每每后宫设宴总是百花齐放,热闹的紧。如今皇上正值当年,后宫里却是太冷清了些,哀家都有些瞧不过眼了。”懿太后说这话,却是拿眼去看婉惠妃。

    陈婠沉住气,全做听不懂,仍是低头喝了一口雄黄酒。

    温淑妃娇艳一笑,“臣妾听闻选秀的秀女已经入了储秀宫,想来很快,六宫便要热闹起来了,到时候多些姐妹们一起侍奉皇上,太后娘娘也不怕无趣了。”

    懿太后点头,“仍是温淑妃识大体,说起来,那个吴家的小女儿哀家见过,样貌可人,性子乖巧,是难得的好女子,很合哀家眼缘。”

    封禛冷冷清清地,也无多表示,但笑不语,却转头看向陈婠,“雄黄酒可还喝的惯?”

    “臣妾只喝得一口,便受不住了。”陈婠搪塞过去。

    懿太后微微冷了脸色,“婉惠妃怎地也不劝着陛下些,多往后宫走动。”

    据掖庭上记录,皇上回宫以后没有去后宫一次过夜,只是招幸了婉惠妃几次。

    遂怎么看亦觉得这婉惠妃不合意,虽是样貌清婉,狐媚功夫却不简单,也不知使着什么手段迷了皇上。

    陈婠委屈道,“太后娘娘教训的是。”

    懿太后摆摆手,“不说这些了,莫教人听着像是哀家在为难你。”

    封禛忽然道,“昨日梁丞相上奏,提及立后之事。朕心中思忖,他说的亦不无道理,国无后不安,朕也正有此意。”

    懿太后断然拒绝,“立后之说言之尚早,哀家看如今并没合适的人选。”

    一丝寒意闪过,试探过后,封禛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但要控制朝居,还要掌控整个后宫,野心昭然。

    但立后一事,绝不会顺遂了她的心意。

    封禛冷冷一笑,慢条斯理地饮了一杯,吴家的小女儿,应该就是她心中最合适的人选吧!

    --

    素宴完毕,一众人便簇拥着太后往清凉台下的湖中走去。

    内务府总管宗文华搬来早已备好的锦鲤,谁知当众一打开盖子,不由地面色一凝,脸色十分难看。

    温淑妃第一个从人群中探出来,登时握住嘴,“这锦鲤…怎么都翻了白肚子?”

    懿太后一听,果然寒了脸色,宗文华连忙将负责看守的内侍们都招了过来问话。

    放生的活物突然死亡,乃是后宫大忌,预示着不详之意。

    懿太后素来信奉,自然凤颜大怒。

    “婉惠妃在哪?”她提高了声线,陈婠这才从旁边走过来。

    锦鲤翻肚,意味着什么,她心里清楚。

    但沈青桑亲自打理的事情,她信得过,何况内务府之人应该不会自掘墙角,弄出这事情来,宗文华也难逃其咎。

    无意中看见温淑妃一丝不经意的冷眼,陈婠登时便想了通透。

    沈青桑回话随口说道她出门时,碰见了温淑妃宫里的霜灵正往内务府进。

    如此,最有可能做手脚的人,不言而喻。

    “你当真是令哀家失望,枉负哀家对你的一番信任,一个小小的端阳节便弄成了这副样子!”懿太后毫不留情面,陈婠一言不发,静听训斥,一副逆来顺受的委屈样子。

    “太后娘娘莫急,”待她发泄完毕,陈婠才幽幽开口,小心翼翼地道,“事虽如此,其中缘由到底是如何,现下自然无法查清,但臣妾有办法补救。”

    说着,沈青桑已然领着内务府的人往毓秀宫去。

    原本要放生的时机,平白被延后了。

    皇上在殿中召见暹罗使节,这会儿也踱了出来。

    但见所有人守在原地,便问,“可是放生过了?”

    懿太后冷着脸,陈婠便往他近前靠了靠,“是臣妾办事不周,锦鲤不知怎地翻了肚子…”

    封禛微一转圜,宽慰地将她肩头揽了下,“朕还当是如何了,再换一些便是,怎还惹得母后动气。”

    温淑妃在旁唯恐天下不乱地添了句,“宫中用的锦鲤不多,都捉来了用,一时半刻只怕难以找到。”

    谁知话音刚落,沈青桑等人已经抬了木桶过来,她微微拿袖子擦拭了额头的汗,“回禀婉惠妃,奴婢将东西拿来了。”

    盖子一开,但见水中金色流转,水灵灵的鱼儿转着尾巴游动,鲜活极了。

    陈婠这才道,“此锦鲤是臣妾在宫中闲时养着顽的,数量虽少,但如今能派上用场,还请太后娘娘原谅。”

    懿太后端着脸色不放,但也不好再发怒,“那便赶紧吧,别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