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离家七年,终于回来了?
妇人激动得把他扣子扣错好几遍:“是,咱们子川回来了!”
“呀!”县老爷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下地了。
“子川大哥……”碧珠迟迟不肯跨过门槛,就用手扒着门,一幅恨不得黏在上头的劲儿,“你怎么没告诉我你……你是县大人的儿子啊?”
这下,碧珠更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
男子很有耐心地笑了笑:“县大人怎么了?县大人也是人,不是猛兽,来,别怕,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碧珠拔腿,就要往外跑!
男子失笑,一把将她抱入怀里,尔后拉着她去了父母居住的院落。
诚如男子所言,县老爷与妇人非常喜欢她,一点儿也没因丫鬟的身份而有所轻视或怠慢。
妇人亲热地拉过她的手,嘘寒问暖:“天气这么冷,赶路很辛苦吧?”
碧珠觉得妇人的手很暖,暖得她的心,都有些发烫。
“不辛苦,子川大哥很照顾我。”她低头,微红着脸说道。
妇人看了意气风发的儿子一眼,水光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终究又给忍了回去:“碧珠啊,他这人,就是个二愣子,不太懂得变通,我瞧你是个懂事的,在他身边多多提点他。”
得罪武状元,而坐了几年冷板凳的事,他们做父母的又怎会不知?不知写了多少封信,催他回家,或催他动用太爷的关系。可他就是不肯,硬是闷着脑袋在京兆府里熬了那么多年。
好在如今,得上司器重了,也找到心仪的姑娘了。
对碧珠,说不失望是假的,但儿子喜欢,丫鬟就丫鬟罢!
就冲他那一根筋的性子,若不许他娶这个,指不定一辈子都不娶了呢!
碧珠看着妇人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暗暗嘀咕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让妇人不悦了,好在妇人很快回过了神,笑道:“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碧珠的心里像抹了蜜似的,甜得整个人都有些发晕。
她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幸福的一天,嫁给官老爷的儿子,还是做嫡妻。男人疼她,长辈疼她,连妯娌和弟弟妹妹也非常亲厚她。
二少奶奶递过一盘糕点,温柔地笑道:“大嫂,快尝尝,我们徐州的特产,京城吃不到的。”
碧珠原本要去拿,一听那声大嫂,又羞得无所适从了。
二少奶奶掩面偷笑。
妇人嗔了嗔她:“好了,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个厚脸皮呢。”
二少奶奶假意委屈地翻了个白眼:“这还没过门,娘就开始偏心了,我不依。”
妇人拿起一颗糖衣花生,砸在了她裙子上,吓得她还以为掉下什么虫子,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
她又气又好笑,跺了跺脚:“不跟你们玩了!”
转身出了门。
碧珠面色一白,就要去追。
妇人拦住她:“她呀,是回屋打马吊去了,不必管她。”
吵吵闹闹,却又彼此理解,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祖母!呜呜……祖母……”一个五岁的男孩,牵着一个三岁的女孩儿,哭哭啼啼地走了进来,“祖母快把连翘姐姐还给我,我要吃连翘姐姐做的菜肉包子!”
“你连翘姐姐嫁人了呀!想吃什么,让小厨房做吧。”妇人哄着说。
男孩儿不乐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地大哭了起来:“小厨房做的难吃死了!我就要连翘姐姐!我就要我就要!”
“连翘姐姐不在咱们府上了呀。”妇人解释道。
“那大姐姐呢?把大姐姐还给我!”
“你大姐姐……”提及女儿,妇人的眸光染了一丝落寞,“她去京城了。”
“呜呜……我要大姐姐!我要大姐姐!”男孩哭得越发厉害。
碧珠想起楚陌、楚嫣,想起楚芊芊在灶台前,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大小姐怕冷、怕黑、怕孤单、怕起床时看不到屋里有人。但她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告诉夫人!也没来得及交代丹橘!
大小姐自己肯定不会说,她吓得躲在被子里发抖,也不会说!
“呜……”
她哭着跑了出去。
男人赶忙追上,在廊下拉住了她:“怎么突然伤心了?”
碧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这么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小姐她……一定很失望、很难过……”
男子宽慰道:“傻瓜,你自己不也说了吗?你是个丫鬟,她是大小姐,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丫鬟。她有爹娘,有弟弟妹妹,气几天就没事了,不会难过也不会孤单的。”
“可是……”
“别可是了,等我们成亲了,我这边也办完事了,我就带你上楚家向她赔罪。”
碧珠还是哭:“许是做了亏心事,我总觉得自己会有报应。”
男子笑了:“傻瓜,是我带你走的,要报应也是报应到我身上,别再胡思乱想了,知道吗?”
碧珠含泪应下,她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才遇上一个这么好的男人,为了他,就算背叛全世界,也值得了!
“少爷!老爷有急事叫你过去!”一名丫鬟迈着小碎步行至跟前,施了一礼。
刚刚还好好的,这是……出了什么急事?
男子困惑地眨了眨眼,吩咐丫鬟带碧珠回房,自己则去书房见了县老爷。
县老爷把手中的纸条递给男子,神色凝重道:“太爷来的飞鸽传书,你妹妹出事了!”
“是啊!出大事了哇!”
暖阁内,丹橘绘声绘色地说着,“你们是没在,你们要是在,保准吓得说不出话来!四殿下当时,真的咽气了!老王爷和王妃全都吓得半死,都是大小姐妙手回春,才把四殿下从阎王爷手里抢了过来!”
沈氏和秦姨娘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沈氏,她哪里想得到女儿胆子那么大,又是给世子下针、又是给皇子下针,还全都治好了。
“姚汐那贱蹄子呢?有没有被砍头?”秦姨娘一脸鄙夷地问。
丹橘撅了撅嘴儿:“要是砍头就好了呢,但她是官家出身,要审理、要调查、还有走什么,哎,我也不是很懂,反正好像要走很多程序,还要京兆尹啊,那些什么官儿啊给签字盖章,才算正式定下她的罪。不过我悄悄打听了,单是愚弄皇室这一条罪名,就够她掉脑袋了。”
何况还伤了四皇子?
想要活命,除非有菩萨搭救!
沈氏幽幽一叹:“她出了那么多事,从不肯跟我透露半句,我是她娘,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不是。”
秦姨娘递过一杯热乎乎的茶奶,安慰道:“大小姐是不愿夫人担心。”
“担心?”沈氏接过杯子,朝着对面望了过去,“我还真有些担心。”
秦姨娘忍俊不禁道:“担心什么?世子还能把大小姐给吃了?”
可不就是怕他把她女儿给“吃”了?这还没过门呢,他就堂而皇之地进了芊芊的闺房,还把她们全都轰了出来……
唉,都半个时辰了,他俩到底在干什么?
诸葛夜坐在冒椅上,定定地看着楚芊芊,看了足足半个时辰了,一句话也没说。
楚芊芊将连好的一沓子字帖收好,又铺开一张新纸:“真不去参加及冠礼了?现在出门,还来得及。”
她太累,提前离席了。
他倒好,巴巴儿地跟上来了。
诸葛夜眯了眯深邃如泊的眼眸,并未回答,只危险地扯了扯唇角:“所以那天,是你?”
楚芊芊停下笔,抬眸,看向他,莞尔一笑:“手感不错。”
手感……不错?
诸葛夜眸色一深,危险的意味越来越浓厚了:“要不要再摸一下?”
楚芊芊很认真地想了想,摇头道:“已经摸过了,不用了。”
扒了他,又摸了他,明知真相却不肯告诉他,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其实是不想嫁给他。
这个认知,令诸葛夜非常恼火,但嘴里想着恼火的话,一出口却变成:“以后再有什么委屈,记得告诉我。”
说完,自己都恨不得把自己咬死!
瞧你这点出息!你就生怕动她一根手指头是吧?
可到底是谁委屈啊?她扒了他、摸了他,到头来却拍拍手不要他,还由着姚汐在他身边打转,一个劲儿地迷惑他!
“楚芊芊。”
楚芊芊无辜地眨了眨眼,看着他道:“怎么了?”
怎么了?被扒了,心里不平衡,想要扒回去,就是这么了!
诸葛夜站起身,迈动修长的腿,一步步来到书桌前,尔后双手撑住桌面,凑近她,近到能交换彼此的呼吸。
她的呼吸,清甜中带着微微的香气,像一根羽毛,轻轻地刮过心底,撩起一层酥酥麻麻的痒意。
本是想做什么的,一时间竟给忘了,就顺着一股子直觉,脑袋一歪,亲了上去。
楚芊芊却突然扬起毛笔。
他的吻落在了笔杆子上。
这一下,他是真的炸毛了!
“楚芊芊!”
楚芊芊无辜地眨了眨眼:“嗯,我在。”
诸葛夜一噎:“你……”
哎,算了,他一个大男人,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你想娶我?”
他好不容易压下冲动,她又忽然这么一问,诸葛夜又不淡定了:“恩,想。”
楚芊芊淡淡一笑:“那你得先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