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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明洛鼓了脸儿:“好容易高兴一回,四姐姐偏说这话。”心里也知道明湘说的有道理,躲了这一时,黄氏也还是明沅的婆母,往后便是叫她做全套衣裳,她也得做。

    明沅却笑:“急个什么劲儿,能挨一时是一时,太太都不急,我更不急了。”两个阎王要打架,她才不搅和,总归是纪氏赢。

    太子吃了瓜落,连着颜连章都老实了些时候,不再出去戏酒,一下衙就回家,竟还考起沣哥儿的功课来,沣哥儿背得几首冬至诗,就是预备着冬至节那天要背的,这会儿一气背出来。

    背的是晏殊的诗,一辈子没经过困苦的人,写诗也带足了富贵气象“吉序冠三正,民时顺盛成。”,背的颜连章点了头,竟摸出一方砂糖石给了沣哥儿,叫他刻个小印。

    沣哥儿高兴坏了,把这石头紧紧捧住了,藏着谁都不许看,明沅回来了,他才捧出来,眼睛一闪一闪的:“姐姐,我也有印了。”

    明沅伸手刮了他的鼻子:“可不是,沣哥儿想刻什么呀?”沣哥儿攒眉苦思,想了半日也想不出来,仔仔细细把东西收了:“等梅表哥来了,问梅表哥。”

    明沅一怔,怎么想起他来了,沣哥儿那会可不曾记事呢,沣哥儿便笑:“先生说了,梅表哥有三才。”

    梅季明这时候已经有了才子的名头,三才,说的便是诗书画,陇西一带有了名声不说,外头也有传扬的。

    明沅闺阁之中再没听过,却摸了沣哥儿的头:“成啊,等他来了,你问他便是了。”沣哥儿笑着点点头,又仰了脸道:“是梅表哥厉害,还是姐夫厉害?”

    ☆、第184章 胡桃麻饼

    沣哥儿大眼睛圆溜溜的,黑眸子里满是疑惑,他从不知道家里还有另一个厉害的表哥,今儿听了先生说了,见着先生那推崇的模样不敢比问是谁厉害,这会儿见了明沅,才敢问出口来。

    纪舜英很厉害,沣哥儿打小就知道的,他自读书起,便晓得纪氏的娘家,有个会读书的侄儿,后来纪舜英一回就过了童生试,连澄哥儿说把他作了榜样,他虽还懵懂,却晓得哥哥已经很得先生喜欢的,比二哥哥还会读书,那就更了不得了。

    后来又听说纪舜英县试府试都拔了头筹,等在纪家见着他了,满满四箱子的书,那箱子,比他人都高。

    沣哥儿还学着他布置书房,他自然知道读书是顶要紧的,等到纪舜英成了他姐夫,他就更乐了,别人说起这事儿来,口气都跟裹了蜜似的。

    不独明洛明湘几个平日里说话漏出来,就是家里的下人也能说得上两句。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原来下人对他们自不能算是怠慢,一来明沅给的赏钱多,二来明沅脾气宽厚好说话,可总也不如现在这般殷勤。

    自打明沅定下纪舜英来,上上下下上赶着的趁热灶,能嫁回纪氏的娘家,便是很得纪氏宠爱了,这跟平日里纪氏优待明沅的意思又不一样,嫁的还是这么个少年英才,年纪轻轻成了秀才,人是大出息的。

    纪氏治下甚严,有些露骨奉称的话下人们不敢当着明沅的面说,背后却都念叨,说六姑娘往后一个诰命夫人是跑不了的,那戏文里头可不都是这么演。

    明沅见着沣哥儿这付模样,忍住笑意,她明白沣哥儿心里的想头,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自然是你姐夫厉害。”

    沣哥儿听了这一句已经满意了,姐姐从来没骗过他的,可想着先生说梅季明的诗书画,又狐疑的挠挠脸,带着一排肉涡涡的小手撑住下巴:“梅表哥极厉害的。”说来说去,也只有厉害这两个字儿,若问他如何厉害,他也学不出先生的话来。

    明沅伸就摸了他的头:“梅表哥可曾举业?”沣哥儿喜欢书喜画,梅季明能走这么路,不代表沣哥儿也能走这条路,他如今虽还小,明沅也不指望他能跟纪舜英似的十三岁就中了秀才,但秀才是个出身,沣哥儿若能考上,往后结亲成家都能更好些。

    除了结亲成家,还有另一条,她因着是嫁回纪家,纪氏要作脸,这才把嫁妆加厚了,明湘明洛两个不定能有她这样的嫁妆,纪氏也不瞒她,说这陪送的东西,她心里该有数才是,虽还没捡点起田房产来,家具摆件已经开始打理起来了。

    喜姑姑还私下同她说了,若是纪舜英下回能中举入进,这嫁妆只怕要更厚些,喜姑姑晓得明沅在这事上大方的很,便照直说了:“结了亲了,往后他好,你自然也跟着好。”

    换到明沅的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她没想着沣哥儿往后也能中举入进,什么一榜二榜,那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更难,而是沣哥儿出息了,颜家能分到他头上的资源能更好些。

    儿

    女不一样,纪氏再大度,也不会真个对半开,官哥儿拿大头,沣哥儿自家就得先立得住,她伸手摸摸沣哥儿的头,书画虽好,沣哥也确有天赋,却不能跟梅季明似的,真个把全付身心都放在这上头去。

    沣哥儿笑眯眯的点了头,满面得意,他私心里姐夫比梅表哥更好才行,圆了转眼睛道:“等先生再说,我就问他。”

    叫明沅一下拍了头:“再不许混说,谨言慎行,又忘了?”坐馆的先生是举人,在京里等着补官的,因着无门路排不到前头去,说不得要等个三五年的,难道坐吃山空,金陵城里什么不贵,着急寻个进项,这才坐馆教书,叫沣哥儿说了纪舜英是个十三岁的秀才,可不是戳了人家的脊梁骨。

    沣哥儿嘻嘻一笑,又坐到桌前画画,他那水牛图还不曾画出来,可花鸟却已经很有模样了,明沅想着纪氏曾说过要到乡下庄头上住一段,也不急着叫他画,每日功课做得了,便凭他高兴,爱画什么就画什么,除了花鸟,他还画得一幅枇杷葡萄,取个多子的好意头,送给了明蓁。

    沣哥儿调墨画画,明沅就坐在窗前裁鞋子,鞋子是给纪舜英做的,年关的时候又要送东西去,他既“相敬如宾”了,那明沅也得有来有往,度着他的脚下还得再长,按着他送来的麻绳子又放长着些做出一双来。

    除开鞋子,明沅还打算做一个扇套送给他,纪舜英是十二月二十四日生的,旧年都是纪氏给他备下一份生辰礼送到锡州去,也无非是些笔墨纸砚之类。

    明沅往年并不曾特意送他些什么,今岁却不一样,他已经开了一个好头了,明沅便想把事情接下去做好,思来想去,也只有扇套他能用得着,拿笔细细勾勒出墨竹墨梅来,预备给他绣个双面的绣套。

    白绸儿打底,一面是三两枝浓淡不一的墨竹,一面是数朵将开未开的墨梅,大有水墨韵味,梅开数九,竹生经年,取的就是个坚韧的意头,做这些既不出格,又算是勉励他,至于他懂不懂,明沅也不操心,连着麻绳都寄送过来了,他能不能想着?

    这东西却叫明洛翻出来了,她见着这式样不对,翻出来一看就知道是做给谁的,一下松手扔了,嘴里啧啧出声:“你一付扇套要做半年?这可是夏天用的,倒要叫纪表哥望眼欲穿了。”

    明沅自然知道是夏天用的,想着他曾说三年不会回来,春夏秋冬能用的着的,除了鞋子扇套,不算过份,难道还要叫她做里衣不成,捡显眼的做出来,纪氏那头也好相送,除了扇套,她还预备做个书袋的,他总有些笔墨要随身带着。

    明洛打趣了一句,明沅还是半点不羞,她吐得一口气儿:“没趣儿。”想着便道:“一个千里送麻绳,一个冬天做扇套,你们两个呆子,正好凑个媒。”

    她伸出两只手来,食指碰到一处:“可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两个呆字儿写一处,可不就是念媒,明洛说得这巧句儿,明沅竟还不羞,气的捶她一下,不再理她了。

    纪舜英是年关前养的,黄氏初得着他,说他是添福添财来的,如今便说他是个讨债的,人嘴两张皮,原来说过的反口便不认了,纪舜英越是不肯回家,黄氏倒越要折腾他,非叫他回来不可了。

    这回哭灵三日,纪老太太虽是跪了哭一会再歇一会,可她到底年纪大了,很有些支撑不住,这回跟着太后灵去的就有三位,纪老太太回去一倒,家里便慌了神,纪氏还专门请了太医上门。

    太医院里这样来回请送的不知凡几,都是哭灵闹的,一到四品夫人里头,年纪大的占了一多半儿,若不是颜连章通了关系,太医且还得一家家的跑,纪老太太这是累很了,年纪一大再受这罪身子就一阵阵的发虚。

    年轻人熬上三日,回去一通狠睡便又补了回来,年纪大的人却不相同,想睡也睡不着,到了点儿自家睁开眼睛,若不起来,越躺越累,吃了温补的药,慢慢将养着,这才一日好似一日,原来连粥饭都用不下的,如今也能吃些栗粉粥了。

    黄氏便拿了这桩事,传信到锡州去,要纪舜英跟学里请假,回来一趟,她这回不写信了,派了心腹的仆人跑了一趟,急急赶到书院去,寻着人便说家里有急事,纪舜英便不回来,也得回来了。

    他也吃不准纪老太太是不是真有不妥,东西也不理了,带着书僮长随轻舟快船回来,急匆匆往家里赶,衣裳都不及换就去看望纪老太太。

    他既回来了,便得留他到过年,黄氏做个贤惠模样:“英哥儿一片孝心,也没几日就是年关了,总得过了年再走。”如今才只十一月末,过了年船行不得,又得留到开春,这么一耽搁,可不就过了一季。

    纪舜英却不能甩了袖子说走就走,也不一意在书斋中苦读,都已经回来了,干脆便几家走动走动,跟他同科的秀才,有在金陵城里住下攻读等着考举的,他收拾些先生出题的文章,自家作了甚,同窗又作了甚,还得看看金陵本地的见着题目又写些甚。

    纪老太太知道这是黄氏弄鬼,可她身子不适,也没力气管这些事,再者黄氏打着贤惠孝顺的旗号,老太太也不能说她自家病了,孙子不必回来看望,抚了纪舜英的手道:“你姑母那儿可得走动一回,往后更是亲上作亲的,头一个便得去,莫要失了礼数,上回她来瞧我,说是梅家人来了。”

    纪舜英一点就透,纪老太太说得这话,要紧的在后头一句,但凡读书人,便无人不听得梅家的名头,东林书院早年曾经请到过梅家本家的人坐馆,教了半年便又离开游学去了。

    纪舜英不曾有幸听他授课,这回知道来的是梅家子弟,却也是梅家人,把那些个书稿又捡一回,仔细选了自家觉着做得好的,这才往颜家去。

    黄氏知道他要去纪家,却装着不知,那头丫头来报,说大少爷出门去了,她还只捏个咸渍梅儿一动不动,不说备礼盒,一句叮嘱也无。

    纪舜英原也没指望着黄氏能帮他全礼,书僮都知道的,往街上办了四样果品点心,因着回来的急,也不曾预备旁的,还怕失礼,纪舜英却摇了头:“无事,姑母不会计较这个。”

    书僮却急了,改了名字叫绿竹的,想着自家因何改了名儿,掖了手道:“少爷,就不给表姑娘带些个?”他嘴里说的表姑娘,除了明沅还能有谁。

    纪舜英一怔,想了回实不知道要送些什么了,路过彩帛铺子,往里头挑了两块缎子,还未除服,彩帛铺子里头也都是一片青白蓝,纪舜英转了一圈也不知道该给姑娘家挑些什么,见着架子上头有摆好了卖的绣帕,叫店家随意包上两块,就算给明沅的礼了。

    绿竹瞪了眼儿差点拍脑门,这少爷是半点儿没开窍,他却觉得已经办好了,一路往颜家去,进得门奉上礼,那两块帕子倒不知道要怎么给,原来可都是混作一堆送去的,单单两块,倒不好出手了。

    纪氏见着他来满面是笑:“英哥儿回来了,我看看,又高了。”正是抽条的年纪,才一季不见,他又高了许多,纪氏正问他读书,那边六角奉了胡桃仁麻饼进来:“六姑娘做的,厨房里才得了。”

    纪氏抿了嘴儿一笑:“那是小寒送的,她这会儿就上心了,也好,拿了来一并尝尝。”小寒也有节令食,这些东西如今都由明沅一手料理,特别是送到纪家去的,纪氏知道纪舜英回来了,黄氏便轻易不会放他走,忖着他在家里也是苦闷,拍一拍他:“等到小寒那日,往姑母家来,六丫头炖得好汤。”

    纪舜英原只寻常,听得这一句,耳根却红起来了。

    ☆、第185章 豆腐脑

    纪舜英回来了,还来了颜家,消息传到后头,明沅姐妹几个正在西府明芃的屋子里,明芃是昨儿回来的,若不是因着逢丧要整顿,早就该回来了。

    “一只只的船儿都排在港口出不去,打得官船旗号也无用的,一船人的衣裳都要换,街铺店坊里头,连白布都卖空了。”明芃是姐妹里头去的地方最多的人,说起路上的见闻,把明湘明洛都给听住了。

    不独明湘明洛,连明沅明潼也没出去过,坐船自穗州到金陵是多少年的事了,明芃在陇西也跟着许氏去好些个地方,或是到乡下收租子,或是办学会时女子一道跟了游玩,把她养的明媚娇艳,自带着一股天真气,眼睛一弯就是满面笑容。

    “我打后舱的窗户看出去,官兵都在街上逮人呢,民人也穿素衣的,大家都不敢犯忌讳,有个馄饨摊子卖的鱼肉馄饨,可了不得了,连家伙什都叫收缴了。”明芃一说,明湘先可怜起来:“罚他回去便罢了,收了东西要怎么糊口。”

    明芃转转眼睛:“后来我便听说,这是些个当差的想吃馄饨了,特意捡最有名气的一家,把那一天千只馄饨都给包圆了。”明芃在陇西呆的久了,说话却有些苏杭口音,全是跟着许氏学来的,声音落珠儿似的响,一屋子都是她的笑。

    “二姐姐这回来,怎么不见梅表哥?”这话是明洛问的,说是梅季明也要一道来的,却只有许氏跟明芃先回来了,连着明陶的影子都不曾见。

    明芃说得这些个,捡了带回来的礼一堆堆的分送,一屋子铺的满当当的,她这个外孙女,在梅家比正经当孙女的还更受宠爱些,她这回回来,到出嫁之前便不再跟着去陇西了,外祖疼她,塞了许多好东西。

    “他呀,白脚花狸猫,哪一天有停的,都要到金陵了,又听说寒岁山有个什么洞,非得往那儿拐一圈去,舅姆许了,可不把弟弟也给带跑了。”明芃嘴上是责备,眼睛里却是笑:“我急着回来看姐姐和阿霁的,要不然也跟了去了,你们不知道,坐滑竿可有意思了。”

    她去的地方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梅季明又擅画,她那些个东西里头,有一大箱子是梅季明画的山水,或是一涧或是峰,墙上原来挂的那些,全叫她掀了下来,预备裱好了就挂上新的。

    “这一幅是咱们去西山画的,那水涧里头有那么小的鱼,表哥非说要捞些来烤,一烤就糊了,一林子焦味和。”每一张画,都有一件故事,光是看画还不算,明芃一面说一面笑,引得明洛也向往起来。

    “真好,咱们去的最远的地儿也就是栖霞山,还只到山脚下,不曾上得山去呢。”明洛托了腮,捧着脸叹,转头去看明湘,明湘的眼睛却粘在画上出不来了。

    她哪里见过这般景色的,园子里有景,那也不过一丛竹一枝花,夏日里池子开满出水荷,便已经是好景致了,再不曾想,外头还能有这样的山水。

    明湘看得怔忡,明芃便又说些山里如何的话:“湿气可重呢,这会儿更是冷的不行,两个去之前都把斗蓬穿起来了,表哥只作怪,说要竹杖芒鞋,也不怕把脚趾头冻掉了。”

    她说着开了一盒子,里头好几个小匣,陇西出墨玉,她除了带了些原料回来,还一人给带了一只墨玉镯子,似这样通体黑色不加白绿的才是上品,还雕得扭纹花样儿:“我是比着我自个的手来挑的,你们自个儿挑一个。”

    她拿了礼出来,又去看明沅几个穿的衣裳,陇西那边就没这许多花样子,见着盘金缠枝,一件衣裳绣满了满地娇,她拿起来看了羡慕不已:“那儿就没有这许多讲究,我见着南边过去的官眷,一层层的裙褶袖子,也想着做,偏那头的裁缝手生,裁出来又不好看。”

    明潼坐着看姐妹们挑东西,自家捧了茶盅儿,听见这话抿唇一笑:“我倒喜欢你身上的样子,看着就清爽。”不似南边裙子一道道的嵌边滚边,只嵌一道宽边,上头绣花也少,红就是红黑就是黑,往人前一站很是显眼。

    明芃听了便笑:“那赶情好,我跟你换一换。”正说笑着,又说要给她摆宴,又说要玩投壶打双陆,一想着二十七日素服还未除的,又都个个叹息,家里有长辈作官,这些个规矩便更要紧了。

    明潼一笑:“没几日就要进年了,到时候有的热闹呢,还短了这几日不成。”虽不能喝酒,还是调了些花酱花蜜来,明芃坐船时候长了,带在船上的厨子又一味的做面食,她只觉得上火,多喝了两杯润肠。

    “你们且不知道船上怎么吃的素食。”明芃又灌下去一杯黄连蜜,她一说,明洛头一个捧场:“怎么吃的?”

    “素食就是面食,扯面油面吃个不停,这会儿看见口绿的,我的眼睛珠子都要跟着绿了。”进了金陵才吃上全素,豆腐白菜吃的明芃赞不绝口,别个吃得这几日素,哪一个不想吃荤的,肚里一点儿油水都无,沣哥儿都饮起了鱼虾来,他往日是自来不肯吃的。

    明沅掩了口笑,那头七蕊过来了:“太太专给送来的麻仁饼儿。”说得这句又掩了口笑:“表少爷来了,太太吩咐了,让六姑娘回去下晚上的菜单子。”

    她话一说完,明湘明洛俱都笑起来,明芃不知所以,明洛往她耳边一凑,说得一句,她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倒不知道这个。”她这回家来就是放定的,船上六块俪皮,梅家还是循了古礼,把这个当作定下婚事的定物。

    不过四个人来,却装了满满两船东西,除开明芃在梅家用的东西,贴身衣物首饰之类,余下的俱是聘礼,明芃自个儿知道,打趣别个,自家却脸红起来,过得几日,只怕是她们来打趣她了。

    一屋子姐妹都含笑看了明沅,明沅却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往前去,还伸手指一指点心碟子:“挑出来的胡桃仁儿都是炒过的,可香呢,这个也润燥,二姐姐多用些。”

    她一大方,这些个便没话好说了,明洛原想取笑她那付扇套的,当着人却不曾说出来,只张了手儿做个扇风的动作,明沅嗔她一眼,心里想着菜单子,要全素,可有些难办了,一面想着吃过的素宴,一面带着采菽九红往前头去。

    纪舜英身上揣了那两块丝帕子,却没机会送给明沅,知道是梅季明还未到金陵,这番带上的文章也没派上用场,纪氏却笑着留他用饭:“吃了晚饭再走,我叫澄哥儿来陪你。”

    说到澄哥儿,纪舜英就想到了沣哥儿,捏一捏袖兜,要是他在,叫他捎了去也是一样,应了声,往书房去。

    一来一往,在花园子里的廊上碰见了,明沅还要想着纪舜英有什么忌口的,她还真不知道这个,他出门总带了小厮书僮,着人去问一问,问明白了才好列单子,心里盘算着既是列菜单子,那就是纪氏预备办个正经的宴留他用饭了,总得有个八凉八热才算是宴。

    素食除开豆腐面筋还有什么,家里的厨子也不擅素食,她一面走一面想,头一抬,人已经在她十步开外了。

    采菽往前两步,凑到明沅身边,低声问道:“姑娘,咱们要不要避一避?”

    明沅摇摇头:“避什么,是赶巧碰见的。”又不是私会,有什么要紧,再说还是在颜府的大花园子里头,若是避了倒显得小家子气。

    明沅不避不闪,眼睛往前看,纪舜英也是一般模样,两个俱都平心定气,走到复廊里头的岔道上,明沅先冲纪舜英点头行礼:“纪表哥好。”

    纪舜英捏了袖兜里两块帕子,前后都是人,也无法给她,也冲她点头:“六妹妹好。”人还是瘦条条的,却比原来看着气色要好些,声音有些低哑是,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几个月不见,她倒长大了些,原来是小姑娘,现在是个大点儿的小姑娘,只别个都是春日里抽条的,她怎么倒冬日里还长了个子。

    明沅裙子里头穿的是高底鞋子,纪氏觉得她定了亲就是大姑娘了,全往大姑娘的模样打扮,有明湘明洛的,也照着样子给她也做一份。

    明沅也止不住去看纪舜英,他也长高了,穿着青竹衫儿,戴了秀才方巾,因着守二十七日的制,巾上没用玉扣,用的竹节扣子,长衫盖到脚面,看不到里头的脚有多大,可光看这个个子,鞋子只怕又小了。

    看着比上回有肉,原来瘦得那样子,衣裳跟挂在身上似的,这回却好的多,明沅微微一笑:“表哥可是往哪里去?”

    见了面总要寒暄几句,明沅开了口,纪舜英也跟着回话:“往书房去,六妹妹可还安好?”到真说上了话,才觉得有些尴尬。

    “都好,表哥也保重身子。”这对未婚男女,说的话半点绮思都无,采菽几个在后头缩了脖子,纪舜英身后跟的青松绿竹也装听不见,寒风里吹了会儿,半句热的也没说,纪舜英正要往前去,就听见明沅问道:“不知表哥有什么忌口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