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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节

      可苏淳风,婉拒了……

    是的,就是婉拒!

    黄薏瑜可以肯定。

    她眼里的晶莹终于越聚越多,溢出,顺着光洁秀美的脸颊滑落,然后无声地,苦涩地露出一抹笑容,悄悄地在心里自言自语着:“女孩子嘛,好奇心最重,有机会学习术法,谁能忍得住呢?而且,能成为一名女术士的话,和你就能有更多的共同语言,或许将来,我们都是那么的神秘,不是吗?”

    过了会儿,她又叹口气,轻声道:“算不算是自欺欺人?到底是自己的好奇心在作祟,还是因为爱?”

    黄薏瑜起身走到窗前,抱着双臂望着外面结冰的小小的人工湖湖面,窈窕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有些孤独,有些悠悠的冷清美感——就像是当年刚刚进入高中时的那位迅速成为校花的女生,她骨子里,有着一种叫做高傲的东西,或许是天性,或许是出身环境娇惯却严格的教育下,以及从小到大受旁人仰慕夸赞太多的缘故?

    很快,她转过身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机,翻出苏淳风的手机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淳风,什么时候有时间?”

    ……

    ……

    五菜一汤。

    谈不上丰盛,荤素搭配皆有,一瓶茅台酒。

    苏淳风和陈献一老一少坐在餐桌旁小酌慢食,姜茹英则坐在旁边时而提醒着两人趁热吃菜,一边把紫菜蛋汤给他们盛好放到面前。

    拿出手机看了看黄薏瑜发来的短信,苏淳风稍作思忖,张丽飞在电话中说黄薏瑜换手机丢了他的手机号时,他就知道这是黄薏瑜为了避免尴尬的借口,而现在黄薏瑜发来的短信内容,却是明确无误地在表达对他委婉的敷衍和婉拒行为的不满,还有,想要见面的希望……不好回绝。

    所以苏淳风模棱两可地回复:“改日我联系你。”

    饭后,苏淳风陪同陈献到书房喝茶闲聊。

    去年入冬以后,早已离开平阳市官场的陈献,虽然赋闲在家,还是不可避免地主动或被动地渐渐听闻了一些好的消息不断传来——早在几年前他听从苏淳风的劝告,不甘却又果断地自行退休做出让步,从而得来善始善终明哲保身的结局之后,身为平阳市官场常青树不倒翁的他,留在官场的关系网中一个个主要官员,要么改弦易帜,要么在官场生涯中落魄,眼瞅着短短几年时间里,他对于平阳市官场的影响力就可以预见地即将彻底消失在历史中了,未曾想柳暗花明,隶属于他这一系的官场失意人,包括自己的儿子,都突然得到了省里肖家一系高官或明或暗的大力支持,于是乎这些人便颇有了点儿一遇风云便化龙的意思,各个草长莺飞,短短两三个月时间里便大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了。

    而貌似远离官政坛不再过问世事,颐养天年的陈献,家里面隔三差五便又开始有当前平阳市的实权官员们前来拜访……

    因为谁都清楚,陈献的女儿和侄女、侄女婿是万通物流的实际掌控人。而万通物流,又有肖氏一族掌控的天茂集团这棵参天大树持股,那么当前平阳市官场明里暗里的动向,以及省里肖家高官的微妙态度,肯定和陈献有关系了。

    如此一来,陈献这位退出平阳市政坛的不倒翁,还是常青树啊!

    可在他人眼里的常青树不倒翁,看多了也经历了太多宦海沉浮官场风云的陈献,对于近来平阳市官场的动向,却不认为和万通物流有什么关系,和自己倒是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关系,毕竟那些渐趋风光得意的人曾经都是自己这一系的,但要说完全是因为自己女儿、侄女、侄女婿的缘由,肖家才会忽然发力帮衬,这根本不可能。

    说白了,万通物流还不够格!

    他陈献这种在斗争中落败退出政坛,以及那些曾经一系后期已然没了什么实权地位几乎要彻底没落的官员们,也不够格。

    姜,还是老的辣。

    曾经有多次机会进入省里甚至更高层面为官的陈献,却每每毅然决然地放弃凤尾以及更多可能的机会,选择在平阳市这样的小地方做鸡头……其个人的为官之道和智慧城府,绝非平阳市地界上的普通官员所能比拟。

    所以在出现如此峰回路转般的变化后,他没有过于激动,也没有听从他人的劝告主动和省里肖家的高官联络,而是保持了沉默。

    虽然,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感到疑惑。

    直到大年初一接到石林桓打来拜年的电话,在电话中石林桓稍稍旁敲侧击地提了提,陈献恍然大悟,哭笑不得——最近平阳市官场风云变化的缘由,竟然是自家那位看似和官场没有丝毫关系,更不可能对官场起到丁点儿影响的外孙,目前还在京大求学的苏淳风,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里扇动了一下小翅膀。

    蝴蝶效应如此简洁。

    陈献感慨颇深,自然也不会去与他人解释。

    第452章 似是故人来

    书房的布局数年如一日,朴实,稳重,简洁。

    变化了的,只是书柜里多了些易学、风水堪虞方面的书籍,以及书案上毛笔、砚台等文房四宝的东西——退休赋闲在家这几年,陈献除了喜好上研究学习易学风水堪虞之外,还喜欢上了国学书画,并乐此不疲。

    苏淳风坐在宽大阳台上的藤几旁,百无聊赖般翻看着一本易学浅解,一边慢悠悠品着上等的毛尖茶,微笑道:“您现在的生活,可真有点儿神仙般的清雅了。”

    “附庸风雅,仍时有不甘啊。”陈献仿若玩笑般说道。

    “难免。”苏淳风不置可否。

    陈献想了想,终还是耐不住问道:“我听说,去年你在京城和肖全景有过接触,而且肖全景的倒台,竟然和术法有关?”

    “石林桓说的?”

    “嗯。”

    苏淳风笑了笑,道:“京城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到肖全景这种层面的人物,术法的因素所能起到的作用具体有多大不好说,也不能说。我没有,更不敢参与其中,只是顺手帮着肖全景解决了身体患下的隐疾而已。其实这种事情石林桓也能做到,但他偏偏没去做,一来是因为他很清楚肖全景不待见他,对他有所提防,二来也未尝不是想抱着把我拖到肖家的这条船上的目的,才把我拽了进去。”

    陈献皱了皱眉,道:“石林桓为什么这么做?”

    “那老小子心眼儿太多,看似他上了肖家的船,又何尝不是把肖家绑在了他给自己编织好的那条绳上?”

    “唉,还真搞不懂了。”

    苏淳风道:“所以我会说,您和石林桓之间应该保持下距离,不要走得太近。倒不是说他就是个坏人,但他太过自信好玩儿火,被他捆着一起冒险,那就不好了。按理说我以前没少提醒过您,依着您的城府和心性,也断然不至于想不明白这些。”

    “生气?”

    “没,只是奇怪。”

    “唉……”陈献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入回忆般的萧然,悠悠说道:“年纪越大,对以往的事情就有越多的怀念,想得也就越多,才会对玄而又玄的东西越发感触颇深,就像个孩子似的去好奇,去探索。”

    苏淳风歪着头,问道:“以前我没想过问,现在还真想问问,您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才会对玄学如此痴迷?”

    陈献苦笑着摇摇头,慢慢悠悠地把当年自己经历的那件事说了一遍。

    当苏淳风听完那段颂曰诗“群魔乱舞非人道,世态灼灼勿自高;有朝一日乌云散,金戈铁马把身保。三十年苍茫萧萧,正气铁甲驱虎豹;莫以私心纳污垢,可得终生仕途遥”,又听陈献说及个人此生经历,无不被这段颂曰诗在多年前就已然精准道出时,内心里不由得被震撼到了——那个被陈献救过一次,从而为其命运定乾坤的老人,绝对是玄门中的命算高人,出口谶言定乾坤,一个人未来的三十多年命运走势都被他谶言定夺,此人当年的命算修为至少已达醒神境。

    不是说这样的命算高人出口谶言,就能精准无比地安排人生,而是只要被命算者听从高人的劝诫,那么人生未来局势基本是板上钉钉。

    而不听的话……

    就如陈献所感叹的那般“早有谶言鸣耳边,未曾常做警心钟”。仕途后期的陈献,忘却了那句“莫以私心纳污垢,可得终生仕途遥”,私心有纳污垢,于是在官场上斗争落败,差点儿晚节不保甚至还险些锒铛入狱,万幸当年的陈献遇到了年仅十四五岁的堂外孙苏淳风,并听从了苏淳风的劝诫壮士断腕,自请退休。

    那么,数十年前命算修为已是至少醒神境的高人,如若还生与世间的话,有无可能踏入成就地仙之实的返璞境?甚或是一跃而入归真,成就天人气象……

    不好说。

    前提是至少那老头儿得在天道昭昭下顽强地活着。

    而且,曾经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的锁江龙纵仙歌迈入醒神境都二十年了,稳居江湖第一人宝座,身心强壮得生龙活虎犹若蛮熊,不照样还是在醒神的境界中锤炼徘徊,修为愈发雄浑,气象巍峨如山岳,可到底……还是醒神。

    苏淳风轻叹口气,道:“肖全景也如您这般,想要借助于术法挽回颓败之势,借术士以其人之道还至彼身报复对手,但未能如愿。”

    “所以他也退了,以退为进,倒是没吃亏。”

    “嗯。”

    “当初我退时不如他,如今却是峰回路转,借他,也借你的光。”

    “哦?”

    “省里肖家那一系,已经明确表态支持我当年在平阳市官场上的那些后辈朋友,他们原本已然消沉落魄,未曾想在近两三个月的时间里,柳暗花明各有所得,最明显的得利者就是你堂舅,他过完年调任金州县任职副县长、常委,只要肖家态度不变,肖家权势不减,羽凡三年后成为县委书记,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苏淳风苦笑摇头,没什么得意开心,淡然道:“终究不是正道啊。”

    陈献无语。

    ……

    ……

    年前回到家之后,苏淳风抽空去过两次金茗茶馆,但可惜的是,许是茶馆老板冯平尧年纪大了的缘故,而且也委实是把金茗茶馆当作休闲打发时间的小生意,没指望靠它过日子,所以苏淳风去的时候,金茗茶馆没有开门营业。后来给赵山刚打电话才得知,冯平尧早在腊月二十的时候就关门歇业,回家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去了。

    大年初六,大多数门市都开业了,金茗茶馆也没开。

    直到正月初九这天下午,苏淳风才接到赵山刚的电话,告知他金茗茶馆午后三点钟,不声不响地开张了,请他过去喝茶。

    苏淳风立刻开车去了金茗茶馆。

    初六那天遇到过那位神秘的老乞丐之后,重生以来一直都心性谨慎处事小翼的苏淳风,就未雨绸缪地考虑到,能让他都感到修为高深莫测的术士,真有可能迈入返璞境,成就了地仙之实,这等人物出现在平阳市,又与自己“偶遇”,再联想到一年以来自己被动地在奇门江湖上声名显现……

    不小心不行啊。

    与迟一正为敌时,苏淳风占据天时地利,又占道理人和,平阳市是他的地盘,有邪不倒龚虎、有铁卦仙程瞎子,还有不显山露水的王启民在背后给撑腰;

    与褚卓延、万连胜为敌时,苏淳风人在京城有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身份,身畔又有青鸾宗宗主之子纵萌、耀皇宗宗主之子白行庸,醒神之下无敌手的山海市曹素的徒弟裴佳,而且裴佳出身豪门在京城更是人脉极广,还有,稳坐幕后监察京城奇门江湖术士们,拥着半个官方身份的罗同华站在苏淳风这一边;

    与罗同华针锋相对时,苏淳风则是拉上了整个奇门江湖当大旗……

    而现在,平阳市出现了一位很可能有着地仙之实的神秘老乞丐,一旦对方有敌意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目的的话,谁能助苏淳风去抗衡?

    也难怪苏淳风谨慎小心,他本就是隐藏最深却又是浮于表面最易被发现的诡术传承者,又是有着重生之天大隐秘的术士,这等绝密一旦为人所知,想不被人心怀叵测都难。试想下,单是因为江湖上流言他是诡术传承者,根本没有确定呢,万连胜和褚卓延就为了在江湖上流传了数千年却从未人见识过,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诡术传承,也为了得到妖骨制作的法器,就不惧在京畿要地兴风作浪做出那等恶行来,如若被人知晓苏淳风是重生者……

    莫说奇门江湖,整个世界都得为之轰动。

    所以如果说年前苏淳风想去金茗茶馆喝茶只是为了从冯平尧那里沾点儿文气,多听些大道理,那么现在的苏淳风,则是还抱着一点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狡猾心思,再次,并打算多次去接触金茗茶馆的老板,那位读书读成了半个大儒心境近圣,快要成了精的老教授——不图成为忘年至交好友,只是表现出与冯平尧关系匪浅,这就够了。

    以老乞丐的修为境界,还有冯平尧的心境,两位非凡人距离一旦靠近百里之内,肯定会有所感应。

    所以老乞丐既然来了平阳市,如果这些天不走,那么和冯平尧即便是不会接触,但至少要去观察下冯平尧这种难得一遇的非凡人。冯平尧不会去刻意寻找感应到的那个人,那是因为他修的是学问,穷究的是浩然至理。而老乞丐是术士,修的是天地五行,穷究的是逆天之术,所以会更在意这方面。

    那么,当老乞丐知晓了苏淳风和冯平尧相熟,可能关系交好的话,如果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想要对苏淳风怎么样,那可就得看在冯平尧这样一位非凡人物的面子上,细细掂量一番了。

    前世苏淳风讲求一力降十会,独步天下;

    今生苏淳风小心谨慎擅借势,不遇风雨不化龙。

    茶馆里,依旧冷冷清清。

    冯平尧的老伴,那位戴一副老花镜,气态雍容的老太太坐在一楼的柜台后面,神情悠闲地捧着本书看,见到去年国庆期间就曾多次独身前来喝茶的苏淳风进来,便笑呵呵地招呼道:“小伙子,新年好啊,喝茶?”

    “老人家新年好,福寿安康。”苏淳风礼貌地微微躬身道:“朋友有约,在二楼。”

    “唔,知道知道,快上去吧,我招呼老头儿给你们煮茶。”老太太扭头向着里间唤道:“老冯啊,楼上赵总的客人来了,煮茶去。”

    苏淳风没有急于上楼,而是神态平静地等冯平尧从里间出来后,恭敬地躬身问了好,这才上了二楼。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道:“小伙子真礼貌。”

    冯平尧神情如常地点点头,没做什么评价,拿了茶叶往楼上走去。

    第453章 要发展,就要有合作

    二楼雅间里温煦如春。

    除却茶馆这排门市房集体供应的暖气之外,还在靠茶桌内侧烧着一个精致美观的炭炉,用以冬日里煮茶所用,平时炉门关闭,炉口不开,有客人来了将炉门和炉口开启,炉火就会从炉口中欢快地蹿出来舔舐着铜壶底部,最多不过十分钟,就能烧开一壶水。而且炭炉本身和笔直竖起至房顶上拐弯伸向窗外的排烟管,还能散发热量取暖用。

    穿着一身深褐色上绣云边绸缎质唐装的冯平尧,神色平静地沏好了一壶大红袍之后,放置到桌上也不沏茶,淡然说道:“喝完了冲水就好,能喝三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