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看到她少有的女儿羞态,赵明堂觉得她是真的为自己动心了,而不是仅仅找个男人依靠,凑合着跟男人过日子。
估计着火力,肖文卿道:“明堂,水锅里的水热了,你快舀去擦洗身子。”现在虽然已是夏季,但清晨一身汗水也还是有可能着凉的。
“嗯。”赵明堂拿来了他专用的木盆,打了热水,然后将水锅里放满水,端着热水去井边打冷水,再端着回房间了。
肖文卿发现,赵明堂和她见过的小厮男仆们不同,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袒露身子,擦身子时都还避开他母亲。
谁教导他这些男女之防的?
平民邻居不会教他,莫非是已经过世的公公这样教导他的?
肖文卿觉得,自己这个夫婿虽然是个武夫,但对生活细节很注意。
水烧好了,锅里隔夜的白粥和放进去热的馒头也差不多要好了,肖文卿往炉膛里添加了两根树枝后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木屑灰尘,然后打热水,到井边兑换冷水洗脸。洗完脸,她将做好的早餐和碗筷一一端到堂屋里,然后敲敲西屋的房门,问道:“明堂,我可以进来吗?”她的头发是起床时临时盘的,需要重新梳理,然后再去给还没有起床的婆婆请个安。
“进来。”里面的赵明堂道,快速把身子擦干,换干净的侍卫劲装。
肖文卿进来,道:“我要梳妆。”赵明堂打水进屋子有好一会儿了,居然到现在才擦好身子穿衣裳。
她走到靠窗的长桌子边,看到梳妆铜镜移了位置,木梳也不在原来的地方,知道赵明堂用过。她有时候觉得奇怪,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女人一样,喜欢照镜子?姑爷由青书青砚梳发之后要照照镜子,赵明堂把头发束好之后也要照镜子?她以前曾听说,丑人和破相的人都讨厌照镜子,因为那会让他知道他很丑。赵明堂,他真特别。
肖文卿背对着赵明堂梳发盘髻,赵明堂就站在她身后望着,等她开始往发髻上插飞燕衔绿珠银步摇,他上前接过步摇看了一下才帮着她插进发髻中。
“文卿,这个银步摇太旧,表面花纹都发黑了。”赵明堂道。他的妻子完全可以拥有更好的首饰。
“我下次上街时记得找金银匠洗一洗。”肖文卿微微害羞地道。他居然开始对她温情脉脉了。
赵明堂默不作声。
○○○
一家人坐下用膳,赵母一个劲地唠叨赵明堂,一定要按时回来,不许再给其他侍卫顶班,他有老母和妻子,家里不能老是没有男人在。
赵明堂低着头吃早膳,任由母亲唠叨,临走时他道:“娘,我都记住了,只是我有时候会有其他事情要做,回来会很晚。”
赵母突然恍然大悟,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有事情晚回来,所以就干脆不会来了。”
赵明堂微微颔首。
赵母笑着摇头道,“你再晚回家,只要敲门,娘都会给你开门。”入夜之后,赵家院子的大门就会拴上门闩,再用一根粗木棍顶住。
“娘,还是不用了,我再忙一阵就会和往常一样正常回家了。”赵明堂道,去屋后草棚把马拉出来出门。
将他送出门后,肖文卿回来帮赵母清洗碗筷,试探道:“娘,明堂什么时候不正常回家的。”
赵母想了想,道,“大概两个多月前吧,他突然说有事情要忙,可能无法经常回家。男人的事情我们女人家不懂,我问了一下,他不说我就没有再问。”
她摇着头道:“他当何御史的侍卫,另外还要做其他事情,难怪这两个月人变瘦了。”
他夜晚黑衣蒙面地在御史府巡夜吗?他本来就是何御史的侍卫,夜晚巡夜是他的工作,他需要神神秘秘的吗?
肖文卿听着迷惑不解,只是就如赵母说的,男人的事情如果他不愿说,女人不要多问。
○○○
日子一天天地再过,肖文卿心中始终牵挂着春丽,每隔一阵子就去许大嫂那边拜访。许大嫂知道她的心,经常关注何御史府中撷芳院。她告诉肖文卿,紫嫣姨娘怀胎足足十个月,终于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小公子;大夫人的奶娘到厨房转悠过好几回,貌似有不轨之心;紫嫣姨娘由她母亲照顾着坐月子,她母亲甚至要求在留香院中弄个炉子,她亲自炖食物给她女儿补身子;
一个庶出的孩子,何御史和何大公子都没脸公开庆祝,何老夫人也只是赏赐了一些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让紫姨娘在留香院中给孩子做满月酒;
妾生的孩子名义上都是正妻的,只是何大夫人对这个儿子不屑一顾,没有半点要抱到自己院中抚养的意思,于是儿子便由紫姨娘留在身边养。
关于肖文卿最关心的春丽,许大嫂的消息不多。由于春丽不进入厨房,许大嫂托心地还算好的赵妈妈悄悄传话,于是春丽已经知道肖文卿被人赎身回归良籍并嫁给了曾经和肖文卿闹出流言的赵侍卫。在得知肖文卿的消息是厨房许大嫂传来时,春丽特地找借口进厨房找到许大嫂,请许大嫂也给她传个话,说她祝福她。
肖文卿听了,眼眶当时就潮湿起来。春丽也许羡慕她能够堂堂正正地嫁人,成为一个男人的妻子;只是春丽她已经被姑爷收用,除非姑爷和小姐放人,把她配给小厮,否则她永远都是姑爷的人。唉,她希望春丽的生活能够平安顺当。
☆、第28章 三十一神奇药膏
这一次,赵明堂五天后就回来了,赵母很是欢喜,趁着肖文卿去厨房端晚饭,赵明堂在井边打水洗脸,拿来一件蓝色圆领长袍走到井边抖开,献宝似地问道:“好不好看?这是文卿专门替你做的。”只是还没有做好。
拿着毛巾轻轻擦脸上水珠的赵明堂摇着头道:“娘,我没空穿。”他是侍卫,一天到头都是穿侍卫黑衣劲装。【晋-江原创】
“你这傻孩子,这是文卿对你的情意呀。保护御史大人的时候不能穿,你在家的时候可以穿,休假的时候也可以穿出去。”
赵母捞起衣领袖口,赞道,“文卿知道你平日都穿侍卫服,所以做这件长袍时不赶时间,做得很是细致。你看,这衣领袖口上和布料同色的祥云图案,绣得精美而不奢华。这衣袍针脚细密,边角的滚边滚得好,手工一点也不必霓裳衣坊专业裁缝绣娘们的差。”霓裳衣坊是京城最大的制衣工坊,专门为达官贵人命妇小姐裁制衣裳,据说普通一袍子手工钱就相当于赵明堂半年的薪金。
赵明堂就着母亲的手望了望男式蓝色长袍,颔首道:“文卿心灵手巧。”文卿身上的衣裳就是她自己做的,最初一件款式比较简单,也没有绣花,之后几件便细致很多,虽然保持着平民女子衣裳的朴素,但又有稍微不一样的精美小刺绣。
听他夸赞肖文卿,赵母立刻暗示道:“你和文卿成亲快半个月了。”彼此了解的时间不少了,他们可以真正洞房了。
赵明堂立刻道:“娘,这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操心了。”说着,他往堂屋走去。
赵母追着他骂道:“不孝子,你打算等你老娘咽气也抱不到孙子?”
赵明堂很有耐心道:“娘,你身子骨健康得很。”无病无痛地再活三十年也不成问题。
赵母差点被他气死。
夜晚,肖文卿坐到梳妆台前卸妆,赵明堂从怀中取出一个胭脂盒差不多大小的圆形瓷盒,道:“这是祛疤的膏药,你每天早中晚洗干净脸后抹上。”
肖文卿顿时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问道:“明堂,你从哪儿弄来的?”在御史府撷芳院的时候,请来给她看脸伤的老大夫坦言,她脸上的伤口太深太长,愈合后肯定会留下明显的伤疤,那伤疤无法消去,除非宫里御医专门配给娘娘们使用的祛疤药膏才有可能消去。
“京城藏龙卧虎,有的是世外高人。”赵明堂很淡定地说道,“我找人弄来的,据说很有效,基本可以把伤疤淡化得看不见。”
肖文卿迟疑了一会儿,仰着脸问道:“明堂,你可是希望我去掉脸上的疤痕?”
“女人家留上有疤会有很多影响。”赵明堂道,打开白底蓝牡丹花纹的小瓷盒,手指勾出一点墨绿色的药膏,轻轻涂抹到肖文卿右边脸颊上,缓缓摩擦了一会儿。
“涂上后多按摩,尽量让药力渗透进肌肤里。”他如此解释道。
肖文卿白皙娇颜泛起两团红晕。她垂眸含羞,两排如扇般的纤长睫毛就像受惊的蝴蝶急速拍打翅膀。
美丽的女子……
指尖肌肤滑嫩,眼前少女面带醉人娇羞,赵明堂的眸色逐渐变得黝黑深邃,呼吸禁不住急促起来。察觉自己的变化,他迅速放下手,将白底蓝牡丹花纹纹小瓷盒放到梳妆盒边上,道:“以后每天早中晚涂抹,你脸上的疤痕会很快消退的。”
肖文卿羞赧了一会儿恢复冷静,平静地问道:“明堂,既然你能弄到这种药膏,为何不把自己脸上的疤痕去掉?”赵明堂脸上的疤去掉之后,再留一些刘海将右边额角的铜钱大紫色胎记遮挡起来,绝对不会被人说是丑男。
赵明堂转身背对这肖文卿道:“男人不在乎脸。”
肖文卿沉思了一下,问道:“明堂,这药是不是很贵?”宫里御医配制的药膏肯定用了很多珍惜药材,这盒能够和宫里御医制作的祛疤药膏相媲美,必然也用了不少特殊药材。也许是因为很贵,赵明堂才不愿意购买来自用。
赵明堂走到床边铺床,闻言回答道,“不用钱,一个人情而已。”他替某人作事,只开口要一盒药,某人随即便答应了。
人情债?
肖文卿顿时皱起了眉头,道:“明堂,人情债最难还。我的脸恢不恢复不重要,我不希望你为我欠别人人情。”一盒珍贵的药膏,这需要还多大的人情?
赵明堂很淡定道:“你不用担心,这药对某些人来说是平常之物。”
民间神医随手做的,很多?
肖文卿疑惑了。卸妆梳发之后,她将梳妆盒盖上转身,就见赵明堂坐在床沿边,前两次睡的那一头,而自己的枕头依然在原来的那一头。
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都已经是夫妻了,他也愿意为她的脸上寻找神医求药,为什么就不愿意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赵家媳妇?
肖文卿心中疑问重重,只是赵明堂不愿和他说说,她也不便问,就此上-床休息。
睡在另一头的赵明堂虽然闭上了双眼,但心思如潮。他为肖文卿担心,为他们的将来担心,很显然,肖文卿喜欢他,喜欢当赵家媳妇,喜欢普通温馨的生活,她可愿意接受另一种生活?还是,为了她好,他什么都不说,让她一直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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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文卿很珍惜那盒药膏,按照赵明堂说的,每天早中晚洗脸,小心地涂抹药膏,慢慢搓揉,让药力渗透肌理。
赵母看到肖文卿涂抹膏药很是惊讶,询问是什么药。肖文卿便告诉她,这是明堂求来的神药,可以消除她脸上的疤痕。
“这小子从哪里求来的神药,他当年受伤怎么没有去求?”赵母惊奇地说道。儿媳妇面容白璧无瑕的话,会不会……她稍微有些担忧了,决定催促儿子早早办事,用感情和孩子牵制住年轻美丽的媳妇。
“明堂说男人不在乎脸。”肖文卿微笑道,对着梳妆镜,沾着药膏的手指轻轻地反复搓揉右脸上的疤痕。这药气味清凉馥郁,涂抹在疤痕上确实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
“谁说男人不在乎脸的?”赵母道,“破相的男人在民间是无所谓了,只是男人若想要是做官什么的,面容有瑕疵、身体不健全就不行。”
她拿起已经盖好盖子的白底蓝牡丹花纹圆形瓷盒看看,道:“这瓷器做得小巧精致,釉面湿润光滑,颜色鲜艳,牡丹花栩栩如生很有韵味,普通人用不起。”
“娘,我只觉得这个瓷盒子小巧精致,没有多想。”肖文卿道,“普通人家没有这种瓷器吗?”她在黄林知府府和何御史府做丫鬟时,所接触过的瓷器基本都是这般精美的。
“这种瓷器很贵的,平民可舍不得用。而且这么小,也不实用。”赵母道。平民用的瓷器都是粗瓷,即使是这样,打碎了也还要把瓷片收集起来,看能不能请瓷器匠修补起来继续用。
肖文卿从赵母手中拿过那胭脂盒大小的瓷盒,举高了看底部,辨认蓝色小圆圈里的字。“洛州德清。”她转脸对赵母说道,“娘,这个瓷盒子是洛州德清窑烧出来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普通人买瓷器只管便宜好用,不管哪里出产的。”赵母道,“依我看来,这个盒子不便宜,比买四五个大瓷碗还要贵。用这个好的瓷盒子装药,这药肯定是好药,说不定更贵。”
肖文卿沉吟了一会儿,道:“娘是京城人,可听说京城有什么神医?”
“京城大夫郎中多得是,只是,要被很多人尊称为神医的我没有听说过。”赵母道。
肖文卿心中猜想,这盒药膏也许不是赵明堂直接从某某神医那边获得的,而是他通过朋友或者某种关系获得到。一个普通侍卫,跟着所保护的官员进进出出,他有什么机会认得有门道的朋友?这个膏药,莫不是他另一个身份——黑衣蒙面人获得的?
她觉得自己的夫婿浑身都是谜团,而夫婿的母亲,对亲生儿子也不甚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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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堂弄来的药膏真的很神奇,肖文卿右脸上的疤痕越来越浅,边缘越缩越小,不到半个月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赵母对媳妇白嫩无暇的秀美面容,心中越来越打鼓。她有一种预感,这个媳妇可能会飞掉。
当儿子回家,她趁着儿媳妇不在面前,对着儿子耳提面命道:“今晚,你无论如何都要……”上两次儿子回家,第二天早上她都暗中关注儿媳妇的神态举止,确定儿媳还是处-子之身。
“娘,这是我的私事,你就别老惦记着。”赵明堂立刻打断她。
赵母立刻道:“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你身子不行,所以一直不愿讨媳妇,讨了媳妇也不和媳妇亲热?”她都快急死了。
赵明堂立刻道:“不是。”这个关系他男人的尊严,他不能不回答。
“你不喜欢文卿?”赵母继续问道。
“不是。”赵明堂道,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和肖文卿同睡一床,他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自己骚动心燥热的身子。
“那你为什么不和她亲热?”赵母急切地追问。
赵明堂依旧道:“这是私事,你不用操心。”
赵母顿时被气得要死,猛地伸手去揪赵明堂的耳朵。
赵明堂身子一闪,避开母亲的两指钳工。
赵母更加气恼了,怒叱道:“你这混账东西,居然忤逆起你老娘来。”她如老鹰抓小鸡一样扑向儿子。
赵明堂赶紧再躲开,还转到赵母后面抓一把她的的肩膀,免得她扑过头摔倒或者闪了腰。
他们母子一追一逃,肖文卿端着晚饭过来,看到了十分惊讶。他们母子好活泼……
赵母毕竟年纪大了,捉不到年轻力壮又武艺高超的儿子,累得呼呼喘气。她心中有气,吃饭的时候都是板着脸的,吃完饭就去厨房打水,到隔壁的洗浴间沐浴。京城永安的夏夜虽然不是特别炎热,但人们天天沐浴是必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