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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肃杀

      重新回到萧璟的跟前来,这一次唯独苏青鸾一人。

    当她重新回到青山居外的时候,便能够清晰的听到里面摔打东西的声音,以及传出萧璟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头痛,大夫呢……赶紧叫大夫。不,不用那群庸医,没一个有用的,那个看义庄的女子呢,她怎么还没来?”

    身旁的侍女正当要催促苏青鸾赶紧的时候,苏青鸾侧首冷冷一看,目光如刀般,吓得这侍女忽然也不敢言语了。

    苏青鸾看了看外面这天色,雨逐渐下大了。

    这般阴郁的天,最容易勾起心病复发,如今看这萧璟头痛欲裂的模样,怕他这心病,非比寻常的重啊!而且看这样子,自己适才的稍微催眠,便能让萧璟立竿见影。

    可见,萧璟这块心病如同他不愿意去剜掉的腐肉,既伤根本,又不愿直视……苏青鸾正当琢磨着,里头又想起萧璟的狂嚎声。

    “苏青鸾呢,叫她回来!”

    苏青鸾整了整自己,这才转身提裙走了进去。

    城主府发病,约莫是可怕得紧,周边服侍的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都不愿意近前去。

    在来的路上苏青鸾便稍稍向侍女打听了城主的病情,起初侍女还有所犹豫,后听到苏青鸾说如实交代有利于医治城主的病,侍女这才全盘托出。

    这城主一旦犯病时,听说头痛难忍,严重时甚至连人都难以认得清。说是起初时犯病,曾将端侍汤药的随从给一刀砍了。

    从此后,只要城主一犯病,除了萧定山之外无人敢近前去,城主本身也爱民如子,听说自己犯病杀了人之后,懊悔不已,于是也下令,只要自己病发时,无关人等不许近前。

    只是这连年来,城主这病是越发的严重了。

    苏青鸾踏进青山居时,萧璟正捂着头趴在桌案上,头发已经被抓得头冠掉落,花白的发乱了一整头。如此看去,这般狼藉与狼狈的男人,半点不像是镇守一城之主,更像是街边乞讨的疯乞丐。

    萧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依旧在那里推砸着桌案上的卷宗。

    苏青鸾悄然行近萧璟的身后,知道了萧璟病发时有伤人的前例,苏青鸾也攥紧了拳头做好应对的准备。

    当苏青鸾再往前一步时,萧璟似乎觉察到身后有气息靠近自己,忽而大喊了一声,“谁!”

    苏青鸾浅浅答:“是我。”

    无需说她是谁,苏青鸾必定清楚,既然萧璟知晓她的催眠对自己有用,就一定会将她的声音给记清。这是人心的弊病,总会抓住一个点,去记住一个人。

    萧璟听到是苏青鸾的声音后,果真情绪稍稍有所平复了下来,“是你啊,你终于来了。”他颓败的坐在椅子上,将头倚靠于椅背之上,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你再不来,我宁可抽刀将自己的头颅给斩下来,也不愿再挨这般痛楚了。”

    苏青鸾看着他此刻靠着椅背仰着头的模样,能够看得出萧璟此时因头痛,意识已经高度涣散了,只是这人手段心智雷厉风行,故而到了此刻还没崩溃,依旧能够紧紧的咬着牙撑住现在的体面。

    换做一般人,早折磨疯了。

    苏青鸾上前一步去,伸出双手,依旧按照刚才的手法覆在萧璟的穴位上,半弯下腰轻柔的按摩着。

    苏青鸾的手轻柔推动,这带着馨香的错觉似乎像是一剂强心丸,化作水注入心房。

    萧璟这才闭上了眼睛,接受这一刻忽如其来的宁静。

    苏青鸾看着萧璟配合的放松下来,缓缓启齿道:“其实,在我看来你这并不是头在痛,是心在痛。心里揪住一块病根,日日夜夜折磨着自己,才会如此吧!”

    萧璟没有回答,依旧是闭着眼。

    若不是他此刻眉心还因为痛楚,一时拧起,一时又松开,苏青鸾差点会以为他睡过去了。

    他还带着戒备,因为痛楚太甚的原因,他此刻想要彻底放松可没先前那么难了,之前是出其不意才借机催眠住了他,这会的情况,看样子势必得下一番功夫了。

    苏青鸾回想着,从见到萧璟开始,这人给自己最大的印象是什么?

    一城之主,百威之长。

    镇守在云城,百姓安乐……再往前,他曾一箭破云城,将敌人头颅斩下悬挂于城楼之上的威勇武将。

    刚才,苏青鸾甚至还听到萧璟在说,“你再不来,我宁可抽刀将自己的头颅给斩下来,也不愿再挨这般痛楚了。”

    电光火石间,苏青鸾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重要的点。

    她看萧璟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城主似乎,喜欢斩人头颅啊!”这话,苏青鸾的语速放得极其极其的慢吗,极其极其的轻。

    飘忽入耳时,杳杳娜娜,这声音就像是个钩子,带着香饵投入茫茫意识的深渊当中,一点一点钓起不愿意去面对的症结。

    “人有多面,心有双相,每个人都是一面镜子,照见自己的另一面,而这一面只有城主您自己看得见……”苏青鸾话语慢慢的,言语轻缓的,徐徐将帮他按摩的手给放下。

    仔细看着萧璟此刻的情况,一切如常。

    “你的面前,如今有一面镜子,你往前走,往前……对,不要害怕,大胆的往前,踏进去,进到镜子里面去,这是只有你自己看得到的另一面……”

    “面对内心隐藏的另一个自己,头就不痛了!”

    苏青鸾的话语一句句的飘忽,在萧璟的脑海中,这就像是一种无形中的牵引,踏行在无边无际的迷茫当中,眼前只有一面镜子,照见另一个不愿意去直面的自己。

    无形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催促着,“踏进去,踏进去……进去之后,你看到了什么?”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苏青鸾盯着萧璟紧拧的双眉,从微微颤抖到逐渐的整个人松懈了下来,苏青鸾问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这些年……是什么一直在折磨着你?”

    “看到了……”紧闭着双目的萧璟,慢慢的开口,“血!”

    “还有呢!”

    血!

    萧璟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场景去,破云庄外火光冲天,到处是战马喧嚣的声音,而萧璟的手上拎着一柄长刀,长刀上沾满了血迹,那是他刚斩下一颗头颅后的景象。

    而此刻,他垂手拿着刀正缓缓的踏进凌云阁。

    凌云阁飞檐斗拱,庄严无双,整个 破云庄都沉浸在了血海当中,只有这里依旧一片干净。推开凌云阁的大门,在凌云阁中,萧璟看着一个批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一个惊恐无边,已然昏厥了过去的孩子。

    女子满眼泪痕,眼见萧璟进来之后,看着这对母子,站在那里默不言语,只有手上的刀锋处,一直还有未干的血迹,一点一点的往下滴淌。

    血滴像是一面鲜红的镜子,折射出来的整个世界都像是红色了似的,透过这些鲜红的血,萧璟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在颤抖、在兴奋,此刻站在凌云阁的大门前,连同背后的月色都被渲染得红了一片。

    红月降临,这注定是肃杀的一夜。

    只见得凌云阁中那女子,看着那滴答、滴答往下滴淌的长刀,道:“你把他杀了?”

    萧璟笑了起来,目光带着的压抑了多年的张狂,当时的他还未老,人还俊逸,可就是这持刀狂笑的模样,站在女子的跟前,如同血场里爬出来的修罗。

    萧璟道:“对,我杀了他, 斩下他的头颅了,夫人,我的城主夫人!”

    说着的时候,萧璟持着刀,缓缓朝着前方女子的方向走去,他咧着嘴在笑,“你看,阿九睡得多熟!”他一边说着,一边身影笼罩在女子的身上。

    这场景,一幕幕的,在脑中的这面镜子重演着。

    被催眠住的萧璟开始颤抖,开始兴奋,口中不断重复着当初的话语。

    “对,我杀了他,斩下他的头颅了,夫人……”

    “我的城主夫人!”

    苏青鸾听得萧璟的话,浑身汗毛直竖,萧璟打开的心扉中,藏住了这么多的秘密,这些秘密被深埋在心海当中,久而久之,他不肯去窥见这一面,于是掩藏了起来,只有自己折磨着自己。

    苏青鸾几乎可以确定萧璟的病症,“双相症!”

    双相障碍之症,深藏于内心的心病,久而久之,形成了魔鬼,折磨着他,头痛欲裂,性情躁郁,或……伴随着幻觉,一点点吞噬自己。

    苏青鸾看着依旧在自己的催眠中沉迷不已的萧璟,她想继续追问:“那接下来呢,你又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

    萧璟说,“我杀了他!”

    苏青鸾心里忽而一冷,整个人僵了起来,“杀了谁?”

    “城主……夫人!”

    听到这答案的时候,苏青鸾整个人如坠冰窖。

    因为她知道,萧璟所说的人是谁,那是……萧九的母亲!

    萧九曾说过,当年他母亲死了之后,自己便得了失心疯,忘记了所有事情,便是这件事情让萧九受不住折磨,继而精神崩溃了,才衍生出另外一个萧肃容出来吗?

    苏青鸾还想再追问的时候,忽听得门外萧定山的声音传来,“城主呢,还在里面吗?”

    侍女回答:“苏姑娘一直在为城主医治!”

    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催眠中的萧璟豁然从迷茫之中大喝了一声,“谁,谁在窥探我的秘密?我杀了你……”

    苏青鸾一惊,或许……之前被萧璟所杀的人,并不是因为他的病情失控而被杀,而是知道了他的秘密被杀,苏青鸾一个激灵,整个人朝着内室里面一躲。

    在萧璟挣开眼的那一刻……

    也在门外萧定山推开门进来的那一刻……

    萧璟双目带着杀意与猩红,悠然沉浸在那一片被催眠的过往幻境中,直到萧定山走了进来,看到萧璟这样快步走来扶住萧璟。

    情急之下,萧定山关切的唤:“父亲,您怎么样了?”

    躲在内室中的苏青鸾听到这一声“父亲”之后,浑身一颤,心里忽然难受了起来,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萧璟这么轻易的弃掉萧肃容,改去培养萧定山。

    原来,萧璟不止一个儿子。

    萧璟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喘着气,他捂着头,“头不痛了,但是……我梦见你母亲了!”他握着萧定山的手。

    听到萧璟这话之后,萧定山也沉默了下去,低低的垂着头,带着愤慨,沉沉的道:“她生下我之后,就将我抛弃在外,如果不是父亲后把我带了回来,以侄子的名义相伴左右,我早死了。她当了这富贵荣华的城主夫人,她的眼中只有另一个儿子,只有她的萧九,她……不配当我的母亲。”

    萧定山说完之后,朝着这周边看了一遍,疑惑的问:“苏青鸾呢, 她不是前来给你医病吗?”

    怎么眼下,没有看见人?

    萧璟摇着头,满身是冷汗,虚弱的靠在椅子上,“不知,我病犯之后,便意识不清了。”

    听了这话,萧定山陷入了一片沉寂当中,缓缓的回过头来,朝着内室的方向看去。

    目光所至,萧定山的步伐也徐徐的朝着内室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