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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婴儿

      匕首刺来,苏青鸾早有预备,一个偏身向侧堪堪躲过,又在颜秋水正当恼怒之时,她便将她的手腕一敲一打,颜秋水本就是个柔弱女子,哪里抵得过苏青鸾这般敲打,当时松开了手,匕首直往下掉,身上顺手一接将匕首拿住。

    “这下,咱们能好好说话了吧?”苏青鸾勾起淡淡的笑容,对上的则是颜秋水紧拧双美的模样,苏青鸾道:“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我又不欠你银子,再说了……”她朝着楼上看了一眼,认真道:“我的确是来找小孩的。”

    至于,是不是她的私生子,这很重要吗?

    颜秋水看了她一瞬,直到此刻她也知道苏青鸾没有说谎的必要,如此也就信了,“此处孩儿不是你要找的,其余的与你无关,也不希望与你有关。”

    “哦?”苏青鸾挑眉,对颜秋水这般冰冷的对峙倒是显得意外,从颜秋水此刻神情决绝来看,所说倒是半点不假,可苏青鸾却还在她的眸中解读出另外一种意思,苏青鸾干脆毫不避忌的说了出来,“你不想与我有过多交集?”

    颜秋水愣了一愣,“这么说倒也没错。”

    “为何?”

    颜秋水侧开颜,神情中犹豫不决,带着一丝丝不甘之色,“你一言中的,我不想被你窥探太多。”

    苏青鸾豁然明了,她是指刚才她一眼说出的颜秋水不想让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如此顺延想下去,苏青鸾倒是来了兴趣,这颜秋水越是掩藏越是显得古怪,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才会让她这般讳莫如深?

    可如今,苏青鸾也没心思去理会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她道:“你放心,孩子的父亲我没兴趣去调查,我只想找回小药。”苏青鸾说着时候,神情却逐渐沉凝了下来,她这会开始在逐渐在担忧,她道:“我守的义庄里凭空而降了六具尸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小药的失踪和这桩案子有关……”

    她说着,最终将目光彻底凝聚在颜秋水的身上,好似灼日一般想将她洞穿,“我能确定的是,你的胭脂香气,很熟悉。”她说着,倒是将那把匕首给收起来,将匕首对着这么一个美人儿,饶苏青鸾是个女儿家,也心有不忍。

    只是,她到底还是存了一丝戒心。

    “什么意思?”颜秋水反问了苏青鸾一句,并不知道苏青鸾忽然这么一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青鸾没有答话,而是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颜秋水许久,从她姣好的面容中,期希从她那一汪秋水中探出深浅,人的嘴能说假,但人的情绪以及细微的表情是做不了假的。

    一个人或许可以编织无数谎言,但在说谎言的同时,内心是会提示自己这是谎言的,因此在人的肢体或者表情乃至情绪都会出现与平常不同,这就需要入微的观察。

    此时,苏青鸾是怀疑颜秋水的,义庄里其中一具尸体的香味与她这般相似,而颜秋水又藏着这诸多秘密,故而苏青鸾故意说起义庄的事来,期望能从她细微的表情及情绪入手,判断她是否在撒谎。

    可颜秋水表现给苏青鸾的,则是无知与疑惑,她难道是真的不知道?苏青鸾心中疑惑着,还是真有人能够厉害到能够撒谎到连自己的内心都欺骗过去。

    沉默了许久,苏青鸾才悠悠开口,“没什么意思。”随之将目光放在那楼梯处,深深沉沉之际她心中隐约觉得还是得上去看看,眼见为实,颜秋水说上面是她的孩儿,那就真的是吗?

    有了这样一个想法,苏青鸾原本都想离开了,但是此刻上去一探究竟的心思却是格外明显,她直接指着上面,“我可否上去看看?

    “不行。”颜秋水想也不想的回绝了,“那是我的孩儿。”

    “若是你的孩儿,我立即退回,若……是我小药,我就是来找他的。”苏青鸾神情笃定,语气亦是不容置喙的。

    颜秋水倒是生出一丝不悦,“你在怀疑我?”

    “即便是怀疑,又将怎样?”苏青鸾就是不相信她,单从她身上的胭脂香气来说,苏青鸾几乎就要确定在义庄里面其中一具尸体上就有这种味道,虽说被泥土掩盖去了许多,但是用这种胭脂的人少,颜秋水脱不了干系。

    她本不想插手这桩案子的,可要是和小药有关的话,不想插手也必得插手。

    如果,这颜秋水是凶手的话,小药落在她手上……不堪设想。

    更何况她一个青楼花魁,口口声声说自己藏着了一个孩子,千方百计的掩藏,这话是真是假,也得是亲眼见到了才作数。

    如此想着,苏青鸾转身就要往楼上走去,颜秋水并不想让她上去,在苏青鸾转身的时候她大喊了一句“不”,可就算她追上去也拦不住苏青鸾的脚步。

    苏青鸾三步并作两步跑,楼梯转角处也只是浅浅的楼阁,在楼阁的上面很简单,襁褓婴儿与那摇篮,可即便是如此,苏青鸾还是怔住了脚步,整个人当场就愣在了那里。

    “你……”颜秋水追上来的时候,也已无济于事。

    但只见那不足周岁的婴儿躺在摇篮中,圆圆的小脸蛋上满是勒痕,瞠大了的一双眼也略显呆滞的看着前方,最是让人错愕的是,孩子的嘴里塞着一团手帕,看那样式应当是颜秋水的无差了。

    孩子见到有人来时,呆滞的眼忽然弯成了月牙儿一般,这般的可人儿,这孩子还这般的小,如此待遇,在见到生人来却又报之弯眉一笑,饶是;苏青鸾都看得眼里不是滋味。

    她上前去,将这孩儿口中的手帕给摘掉,而后便能听见他的稚嫩的笑声,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久没有见到过生人了,可想而知在见到苏青鸾来的这一刻,这个孩子心中是有多么的高兴。

    颜秋水面如死灰,形同枯槁,“私生之子,见不得光,也哭不得声来,若将人引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只见苏青鸾转身来豁然一个巴掌扇在了她的脸面上,“身为人母,你这般对待自己的孩儿,纵有千万般的理由,也不足以原谅。”

    颜秋水显然是被她这一巴掌给打蒙了,呆呆的在原地愣了许久,而后那双目中竟是有些嘲讽的意图,“你懂什么?”她过去将苏青鸾一把推开,一个人半跪在摇篮边,伸出手疼爱的抚着孩儿的额头,“有时候为了活下去,受些委屈算得了什么,你可知道,若是他的哭声传了出去被人听见,他的下场将是被扔出这里,外头艰难险阻的,你说他这样一个小孩儿能活得下去吗?你懂什么?”

    颜秋水的目光中是坚硬与决绝,“为了保住他继续留在这里,你知道我尽了多大的努力吗,他不过是少哭个一两句,又有何妨?”

    又有何妨?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轻飘飘的从她一个当母亲的口中说出,竟是这般的自然。

    然而,苏青鸾却摇了摇头,“有妨!”她是笃定的开口,“你以为这样一个小小的黑屋子就是保住了他吗?你可曾想过他如今还这般小便已开始呆滞,再这么下去,十年后,二十年后乃至五十年后,你还能这样遮掩吗?”

    “妓楼藏不住一个婴儿,藏得住,养得大,你可知……他会痴傻的!”

    就颜秋水这样养育孩子的模样,造就出什么样的孩子苏青鸾再清楚不过了,没有同伴,没有阳光,不见天日,这样会养出一个怪物来的。

    可是,就此刻苏青鸾看到颜秋水的眼神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这孩子能否养成怪物还是后话,可这颜秋水却真真切切的好似一头怪物,她竟对苏青鸾道:“怪物又当如何,总比活不下去的好吧?”

    “难道真就只有这么一个方法吗?”苏青鸾真想上去揪醒她,“你是一楼花魁,钱财总是有些吧,去找户人家帮忙寄养着,你散些钱财养大这孩子日后相认不好吗?或是雇个妈子在外替你照拂着……总比眼下强。”

    颜秋水听到苏青鸾这话后,忽然嘲讽的冷笑了起来,“你没当过母亲吧,是你忍心将孩子交由他人照看,委屈了怎生了得?”

    苏青鸾噎住了。

    母亲,她的确是未曾做过的,但对于她的认知而言,这种环境若是养大这孩子,这孩子将会是什么样,眼下已然出现呆滞现象,且……日日被塞着嘴不哭,这是哪个正常孩子该过的生活。

    可这时候人家的孩子,苏青鸾此行是来找小药的,人家的孩子人家的娘,她又何尝能插手诸多?

    既然这里没有小药的踪迹,苏青鸾也无了留下必要,“你听且听,不听亦且不听,若你身为人母真是为了这孩子好,最起码,给他有哭的权利!”

    说着,她便转身下了楼去。

    唯独剩下此时在阁楼上的颜秋水茫然若失的,依旧半跪在摇篮边上,适才一直强撑着的情绪,此时在苏青鸾走后竟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她看着襁褓中只知痴痴笑着的婴孩,竟没由来的怨了一句,“你为何要来到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