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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92)

      原该成为一代明君的少年,怎么就落得权臣将相争相谋逆的下场了。

    那江晏迟他

    他赢不了。苏明鞍四朝太傅,小皇帝的位置根本就还没完全坐稳,许邑要反他,那是当时有苏明鞍顺势相保,他才能顺利登位。到如今苏明鞍反他,他根本没有胜算。

    苏明鞍重新扶持一位无权的皇族子弟登基。届时,许纯牧也还是会被揪出来杀掉

    我还是不明白,你如今的一切推论,都是建立在江晏迟一定会杀了赵灵瞿的前提上。可是如果他没有必要杀赵灵瞿啊,赵灵瞿是他舅舅!赵灵瞿不会背叛他的!楚歇用力地晃了晃头,似乎并不能接受,江晏迟将会丢掉皇位的这种推论。

    他会杀。楚歇,你必须回去,一旦你断气,江晏迟一定会杀了赵灵瞿!我了解苏明鞍,届时,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一定会舍江保赵!

    为什么我一死,他就要杀赵灵瞿!楚歇苦思冥想而不通,声音拔高几度,这根本不合逻辑!

    因为他会报仇!

    周遭陷入一片寂静。

    楚歇的心好像被一根细细的丝线再次缠住,慢慢收拢,渐渐发起疼来。

    他会为了给我报仇,杀掉他的亲舅舅?和一手扶持他,手握王朝真正实权的苏太傅作对,动摇他好容易得来的皇位,他是蠢吗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那黑暗里仿佛传来一声叹息。

    他会的。

    那黑暗中传来的话语像一根火把点燃他心头好不容易压下的焦躁,你若死了,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好像。

    类似的事情的确发生过。

    自己一柄小刀刺入心口时,江晏迟引胡兵乱西境。

    以为自己死在濮阳郡时,他又立刻杀了谋反的许邑和许承堇。

    难道说,这次也真的。

    那,可是即便如此我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

    楚歇有些无措,渐渐地那种迷茫与慌张化作一团怒气,呛声回道,可我那副身子只剩下一个时辰的寿命,系统能修复致命伤,可如今那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如长堤溃决,根本不是哪一处伤要了命。没用了,我没办法活下去,如果说苏明鞍一定要废了江晏迟,我又能如何!我已经快死了,我这次真的没有办法了,没用了,我们输了就连江晏迟也被拉下水,他本来可以当皇帝的,他本来

    江晏迟本来是皇帝啊。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原楚却好似并没有想象中慌乱,反而冷静地回问,你认为苏明鞍为何一定要急着设局杀死你。

    苏明鞍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起了杀心,这样迫不及待地要杀死自己。

    这一点,正是他想了很久没想明白的。

    难不成,就刚刚窥探了那丁点的记忆,原楚就能看得清楚吗。

    楚歇自认为不是个愚昧的人,一直以来,他都足够聪明。

    可是为什么,现在很多东西像是一团凌乱的丝线摆在面前,教他根本理不清楚。原楚抛出的每一个问题,都让他孑然无语,无从答起。

    你知道吗,越是惊险重重的杀机里越是隐藏不易察觉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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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首发晋江(加更)

    如果不是有担心惊惧的事情, 他怎么会这样着急对你设下天罗地网,不惜重伤江晏迟也要布下杀局。苏明鞍到底怕什么,你就半点想不明白吗!

    字字珠玑引导着他去思考, 那些他从未从未想过的讯息。

    怕什么。

    苏明鞍到底怕什么。

    最终却只能空洞洞地说出一句我,我不明白。

    头顶传来一声叹气。

    他一次又一次地迂回试探, 设计追杀。你醒来的当夜, 江晏迟就因重伤被昏迷,缘何如此。因为他不想让你向江晏迟说出许纯牧的身世。

    向江晏迟说出许纯牧的身世?楚歇满目惊愕, 心底又觉得实在荒唐,立刻反唇辩驳, 你可知江晏迟误会了我和许纯牧有苟且之事, 我都不敢和他解释, 就是因为这个秘密我一旦松口了,流言四散之后,许纯牧将会成为第二个楚歇, 背负着沈家后人不得不面对的毫无希望的人生。我已经知道赵灵瞿是江晏迟的舅舅,怎么可能会

    他不会说出去!原楚字字铿锵。

    楚歇却不懂他这种笃信从何而来。

    他只能耐心捋着逻辑, 沉着声有条有缕地分析着,道, 怎么不会!江晏迟身上流着一半月氏人血脉, 他说过,即便不依靠我,他也可以靠着苏明鞍坐稳皇位。如若我将此事告诉了他, 在他面前苦苦哀求, 就算他愿意保守秘密,难道他还会帮着我将许纯牧送出城吗?

    他与江晏迟相处五年,很多时候都根本不明白他的行为逻辑, 无法预判他的行为。

    何以原主未和江晏迟相处过多少,却对他的行为如此确信。

    原主说苏明鞍着急着害死自己和许纯牧,怕的是江晏迟知道许纯牧的身份。

    可笑至极,苏明鞍为何要怕这个。

    你蠢吗,还送什么出城!他自会护着许纯牧的!

    原楚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似的,你竟在这些事情上判断如此失误!简直荒谬!

    声音猛地一顿,又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缓了好一会儿,才徐徐然道,不会错的。只要你跟小皇帝说了,他不再误会你与许纯牧的关系。他就一定会不惜得罪苏明鞍,也要尽力保护许纯牧的。

    我

    你相信我。小皇帝江晏迟,才是许纯牧唯一的,真正的生机!

    你回去,什么都不用做,不需要谋求算计,不需要运筹帷幄你只要告诉江晏迟许纯牧是谁,再书信一封给许纯牧,告诉他,回北境长明军麾下。许纯牧在北境威名赫赫,调取兵力原也根本不需要什么兵符。正所谓将在外,君命不受。先且领兵围剿上京,无论如何在苏明鞍动作前保住江晏迟的皇位!

    楚歇发着懵,仔细琢磨着其中的道理,可越是深入地斟酌,心口那一根丝线越是拽紧,竟似滴血似的疼着。

    密密麻麻的痛楚之下,仿佛有什么破出缝隙,迸射而出。

    连带着的,还有汹涌而至的情愫与蓬勃的慌张,满满当当的挤在心肺里,这种疼痛与共情时的痛楚很不一样,是清晰的,细密的,教人

    热泪盈眶的。

    不对,不对

    我不能告诉江晏迟。

    原楚冷冷地问,为什么。

    啪嗒。

    分明是在一片黑暗里,可楚歇眼角却仿佛有一颗眼泪落下。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心底深处的话却脱口而出。

    我告诉他的话。

    他往后的一生都会被彻底毁掉了。

    是的,江晏迟会被毁掉的。

    楚歇尚且不明这种直觉从何而来,但是在这一瞬间竟是万分确定。

    未有分毫存疑。

    我将许纯牧的身世如实告知,再死在他面前的话他未来的一生,就再也,再也不会再有任何欢愉了。

    原楚先是一顿,尔后才轻嗤了一声,原来,你也不是不懂。

    我不能说。楚歇攥紧了手,呼吸间尽是澎湃的情绪,眼神坚定,许纯牧要死,就让他死。

    你别忘了,沈音还在我手里。你答应过我,会为我救许纯牧!黑暗里的声音霎时间冰冷阴鸷,吐出的话语像是一只无形的手遏着他的咽喉,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听到小音的名字,楚歇满腔的腾然而起的怒意仿佛被一盆水浇灭,那心底深处的一丝裂隙又好似被什么牢牢堵住,很快沉寂下去。

    像是一颗石子沉入冰冷的湖底,连涟漪也散去。

    但隐约间,始终不安地躁动着。

    你以为不说就能救江晏迟?他一样会被拉下皇位,他的人生,一样会被毁掉!你选择说,还能保住他此后一生无尽的荣华与权位。

    为什么为什么我非得搅和进你那绝望的人生里,不断地去扮演一个无论怎么样也争不来生机的恶人。楚歇的声音静静地,与方才的情绪的起伏的那人判若两人,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察觉到他心情的平复。

    黑暗中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以楚歇的身份经历过这十几年人生,是不是发觉那就是一滩恶臭的沼泽,深陷其中根本没有任何希望。

    那又如何。

    楚歇的声音闷闷的,心口的躁郁又有种快要压不住的错觉。

    有着一个杀人犯的父亲和抑郁症母亲。你的人生,也是一样。

    他的瞳眸陡然放大,眼睫一掀,底下迸射出细碎的光芒。

    这一次,连魂魄深处都开始颤动起来,没有情绪的起伏,可每一寸骨髓的好似都要揉碎了,融进喧嚣的血液中奔涌向头顶。

    教人发昏,失智。

    你以为你回来了有什么用,你能救得了沈音吗。不能,你只能陪她一起去死。你和我有什么区别。你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地狱。谁也给不了你希望。

    那声音清寂入骨,用最平淡的语气,揭开最残酷的真实。

    他像一只被踩住痛脚的猫,那愤怒也只是一瞬,很快又被压下。

    那人的声音,像是死水无澜。

    那你呢你以为你就有什么用。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恨不得自取灭亡的蠢货,你又能保护谁。你说我救不了沈音,你难道就能救下许纯牧!

    对,我救不了。但是你可以。

    原楚的声音回荡在黑暗里,经久不散。

    赵煊对你心怀怜悯,祁岁对你一再退让,就连那个同样阴沟里生出来的小太子也甘心任你玩弄沈楚,那个世界对我而言没有生机,但是对你来说,有。

    所以。我做不到的你来,你做不到的我来沈楚,我把楚歇的人生交给你,我只有一个心愿替我救下许纯牧。作为回报,我会救下沈音,最后将身体交还给你。只要许纯牧不死,我向你保证,你的人生从此往后,只会是一片光明的坦途。

    楚歇感觉到那黑暗里的声音渐渐远去。

    回去吧。这是最后一次。用你临死前最后的祈求与嘱托,将江晏迟此后半生彻底困住。如此才能用他手中的皇权彻底救下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弟弟,许纯牧。

    熟悉的,嘈杂的声音却接踵而来,盖过那即将消弭的许诺。

    此事过后,我会依诺,还你一个充满希望的,崭新的人生。

    ***

    滴答,滴答。

    楚歇缓缓恢复了听觉,触觉,感觉到有什么砸在脸上,一滴又一滴。

    顺着脸颊滑进脖子里。

    吃力地将眼眸睁开一条缝,夕阳收起最后一缕余晖,一屋暗色,徒留几盏烛火摇曳着幽暗的光芒。

    将二人交叠的身影投放在墙壁上。

    外头无声地下着鹅毛大雪,映着雪白的月色,窗上的积雪如玉莹白。

    怎么,还是在哭啊。

    楚歇吃力地动了一下手,对方立刻察觉到了,呼吸一下窒住,扶着他的肩稳住他的身形:阿,阿歇你,你

    哽咽良久,才像是活命了似的,轻吁一声:你醒了

    又将脸贴在他额头上,将他抱得稳稳的,揉在怀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阿歇,你,你想吃什么,我教人去做,你,你渴了吗

    我,我,你

    越发结巴,最后说不出话来,只能哽咽着将人抱紧,你很疼吗,哪里疼,怎么不说话

    最后的声音颤抖着,吸了一下鼻子。

    是我在做梦,是吗。

    傻孩子,楚歇在心底叹了口气,回了一句:不算很疼。

    身子都冷得麻木了,怎么还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