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哪怕是这样冰冷的时候,抱住宋清明也能得到许多温暖。
谢钰声音微弱地说道:清明,我可以一直抱着你吗?
宋清明连忙点头:可以,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了。
谢钰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出去以后我也会记得。
不知道谢钰此刻的从容是装的还是真的,宋清明担忧地说道:谢钰,如果你很难过,就哭出来。
谢钰却没露出任何悲伤地情绪,而是挑起他的一缕发绕在手指上把玩,唇角缓缓弯起一抹阴冷的笑。
哭什么?我最喜欢的部分就要开始了。
第四十九章 至恶咒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阿锦
门外的周逢哽咽着说道,谢钰却只是冷漠地听着。
这是那时彻底压垮他的和事情,母亲和妹妹都不在了,从此以后他就真的是孤身一人。
入夜后,黑暗中响起窭窣的声响,好像密密麻麻的虫子在阴暗的角落里爬着。
谢钰冷眼瞥向发出声响的角落:你现在是要将我也吃掉吗?
鬼佛低声笑着:不,如今你妹妹的血和魂魄比当年的左眼更美味了,已足够我饱腹,我只是来欣赏你绝望的表情而已。
谢钰也笑起来,笑意却没达到眼底。
他早就知晓,巫女死后,鬼佛会将她们的魂魄一起吞食,所以哪怕是去了阴界,他也无法再见到母亲和妹妹。
这便是绝望吗?
谢钰的笑声越来越大,像是疯了般,声音刺耳可怖。
当他是在装疯,鬼佛阴恻恻地说道:我现在还需要你,等下次再去找那家伙时,才是我吃掉你的日子。
谢钰没理他的话,而是拖着阴冷的语调说道:巫女生来便有非同寻常的能力,但这份能力会在孕育子女时而转移到孩子身上,随之自身的能力开始变弱,阿锦继承了施法祈福之力,而我则继承了母亲的预见占卜之力。
鬼佛沉吟片刻后说道:没想到你知道得如此之多。
我知道的不止这些。
谢钰站起身缓缓抬起右手,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写满了古怪咒语的小臂,他左手握着一柄十分古老的小刀,是他托周逢从母亲的遗物中寻出送来的。
他冷眼看着小刀说道:巫女生来还拥有诅咒之力,只是我和阿锦谁都没有尝试过下咒,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谁继承了这份能力。
察觉到他想要做什么,鬼佛声音沉了下去:你以为你能对我下咒?
谢钰的唇角缓缓上扬:我何时说要对你下咒了?
刀刃在手臂上割出长长的伤口,鲜红的血和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手臂上黑色的咒语沾染到鲜血忽然有了生命,汇聚成一条黑色的毒蛇,在谢钰的皮肤快速地爬着。
周遭迅速变得冰冷,连呼出的气都凝结成白色。
鬼佛开始躁动不安,半晌一只黑色的手从黑暗中伸出,狠狠拍在地面上,溅起层层灰尘,地面也跟着颤了颤。
谢钰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这种禁术还是他儿时从某本古籍上看来的,若是成功,他就可以获得可怕的力量,但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过后他必遭反噬,若不成功,鬼佛也绝不会放过他。
死很可怕吗?自然是可怕的,可总比在这臭泥沼中苟活强。
自称神明的邪祟从黑暗中爬出,这还是谢钰第一次见到鬼佛的样貌。
通体漆黑,明明和寺庙里宝相庄严的佛像是一样的脸,可脸上却挂着诡异的笑,耳垂垂到脸侧,四肢在地上爬着,背上还长着六只手,分别做出不同的手诀。
谢钰看着鬼佛疯癞地笑起来。
这东西就是外面那帮人供奉的神明,实在可笑至极。
在谢钰身上攀爬的毒蛇已经缠绕到脖颈上,露出獠牙,狠狠咬住他的血脉,一股饥饿感很快便埋没了谢钰最后的理智。
几乎是鬼佛眨眼的瞬间,站在门前的人影便消失不见。
谢钰的举动在鬼佛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这家伙竟会使用禁忌的诅咒,而眼下它在阴界受的伤还未痊愈,还是虚弱的时候。
鬼佛正想着,背上倏然一沉,紧接着脖颈被身后的人死死咬住。
突出的尖齿深深陷入鬼佛坚硬的皮肤中,带着腥臭的血流进谢钰的口中。
分明是作呕的感觉,可却能弥补他饥饿的感觉,然后他就更加卖力地吞咽起鬼佛的血。
鬼佛背后的手一把抓住谢钰,将他用力甩到一旁的墙壁上,生生将谢钰撞地吐出一大口血。
暗红的血将唇瓣染的艳红,连带着他白色的衣衫也染红一片,只是这里面没有一滴是谢钰自己的血。
谢钰爬起身,抬手抹了一点唇角的血,看着指尖上的红色,他笑着用舌尖舔过:怎么样?被人吸食的滋味好受吗?
鬼佛转动脖颈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你敢冒犯神明?
谢钰面无表情地反问他:神明都是你这副丑陋的模样吗?
鬼佛咬的牙齿咯吱作响,然后快速向谢钰爬来:我要吃了你!!
它嘶吼着,谢钰却无动于衷,直到鬼佛近在眼前时,谢钰才缓缓抬起手,一手按在鬼佛的脸上,转眼就将面前的邪祟压在地面。
谢钰:这个诅咒不只能让我喝干你的血,还能让我将你的法力一起吃掉。
听到这话,鬼佛露出震惊的神情,暗暗试探自己的法力,发现果然如谢钰所言,本就受损的法力已经变得更加微弱。
谢钰玩味地欣赏着鬼佛慌乱的模样:我大抵明白你为何喜爱欣赏旁人绝望的模样了,的确很有趣,看你现在慌乱的样子,我已经感受到莫大的愉悦了
说到这,他特意停住,抬手用指腹轻柔地抚摸着鬼佛的左眼:你还欠阿锦一只眼睛。
说着,他将手指抠进鬼佛的眼眶中,将那只黑色的眼珠生生挖出。
鬼佛惨叫出声,完好的那只眼睛看到爬至谢钰额头的那条毒蛇,双眸正闪烁着妖异的红光,嘲讽地看着它。
谢钰捏着那颗眼珠,笑道:不知道吞下你一只眼睛,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完,他大张嘴巴,将那颗眼珠塞进口中,喉结上下翻滚,眼珠便被他完整的吞下。
外面还有他想报复的人,所以他需要鬼佛的法力。
看着鬼佛的身体渐渐萎缩,最后变成一具怪异的干尸,谢钰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十七年,他从来未踏出过这个屋子,以为只要不反抗,他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就不会连累到家人身上。
可到最后,他们还是剥夺走了他的一切。
那扇厚重的门轰然四分五裂,浑身是血的谢钰走出去,门外是阴沉沉的天空。
发现他逃出来的人们拿起武器,却没想到他根本没想逃走。
他要的,是无妄乡的所有人都死!
沾着血的手穿透一个又一个人的胸膛,然后将他们的血和魂魄一起吃掉。
母亲和阿锦没了魂魄,这些人又怎么能在害人之后乐得往生?
直到鲜血连成河,谢钰大笑着踩在尸体上,胸膛里却突然如烈火焚烧般疼痛起来,他捂住心口,抬头看着还活着的几人,向前踉跄一步。
没想到时间这么快就到了,可还有几人他没有带走
他又费力地向前一步,却再支撑不住身体,直直倒在地上,那条毒蛇长进了他的皮肉中,最后化成狰狞丑陋的痕迹,附在他脸上,提醒他身上背负着这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一个人影走到他身旁蹲下,谢钰费力地抬眼看向对方,虽有些陌生,可还是从眉眼间认出了那人。
周逢
周逢红着眼眶开口:早知你会如此,我不如将阿锦的死瞒下,骗你说她逃离了无妄乡,你觉得她会希望你是这样的下场吗?
谢钰苦笑起来,随着笑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阿锦是这世间最乖巧的妹妹,她总是希望自己沉闷的哥哥多笑笑,自然不会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最后谢钰合上了眼。
一夜之间,无妄乡死了三百人,遍地的鲜血和尸体,却没留下一个亡魂
周逢没理会其他人的尸体,只用布包裹起谢钰的尸身,想将自己心上人的哥哥带离无妄乡下葬。
可刚带着尸体离开无妄乡没多远,有三个幸存者就追了上来,将周逢打昏后,将谢钰的尸身抢走。
他们放了一把大火将尸体焚烧成灰,又分其骨灰,分别带至不同地方,将谢钰扬入江河之中。
到最后连个完整的尸首都不肯给谢钰留下。
周逢离开无妄乡的第十四年,又回到此处,在无妄乡前立着的石碑后刻下了那些字,想告诉旁人,无妄乡从来都不是什么桃花源,这里只有无数得罪人将清白之人残忍杀害
谢钰活着的时候曾猜想过阴界是什么样子。
死后,他想自己这样的人去了阴界,可能是要在刀山火海住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却没看见炼狱的模样,入眼的是漫无边际的夜空,而他面前正站着两个黑衣男人,一个手执折扇,一个手拿着皮制的长鞭。
二人皆皱眉看着他,颇有些嫌弃。
拿着长鞭的男人小声说道:这家伙长得未免也太丑了。
拿折扇的男人也压低声音说道:嘘,就算他长得丑身上又臭,你也不能说出来。
谢钰看着两个陌生人,有些无语地说道:我都听见了。
手拿折扇的人尴尬地笑了笑,最后开口说道。
你别担心,我们无常呢,丑的臭的都不嫌弃,活好就行。
*
幻境突然结束,宝典将二人吐了出来,落地时谢钰将宋清明紧紧护住,在地上滚了两圈二人才停下。
宋清明:我们出来了。
谢钰:嗯。
这次他们在宝典中停留了很长时间,眼下窗外的天都黑了。
谢钰从地上站起身,然后将宋清明也拉了起来,看着窗外说道:我的日行令被沈楼拿走了,白日里行动不便,不过幸好现在入夜了。
宋清明这才想起日行令的事,连忙从怀中掏出递给谢钰:给你。
看见日行令,谢钰有些诧异:这个怎么在你手中?
宋清明将沈楼来找自己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摸不着头脑地说道:也不知道他突然犯什么病,我让他交出来他就交出来了,我让他跪下他还真就跪下了。
听他说完,谢钰忍不住笑出声音:原来是这样。
也没细问沈楼犯的是什么病,宋清明在谢钰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眼下谢钰十分的狼狈,身上的衣服满是灰尘不说,还破了几处,宋清明叹气说道:程子赫家的下人备了沐浴用的桶,我去烧水,你洗洗吧。
谢钰眉眼弯起,开心地点了点头。
答应得很好,但宋清明烧水时,谢钰一直粘着他,片刻不肯和他分开。
等他将最后一桶热水费力地倒入后,才用命令的语气对背后抱着自己的谢钰说道:现在马上放开我,进去洗干净,你都快脏死了!
谢钰将脸埋在他的肩头,闷声说道:我已经死过了。
宋清明一阵语塞,半晌用力拍打腰间的那双手:少废话,再不放开我马上就要生气了。
不想他生气,谢钰连忙放开了手。
宋清明转过身,瞥了一眼他腰间的日行令:这东西不要再被人抢走了,没有它,你就不能陪在我身边了吧?
谢钰能看出他眸底隐隐的担忧,半晌温柔地笑着点头:不会再被人抢走了,这辈子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说完,他便低头开始解起衣带。
宋清明眨眼看着谢钰的动作,直到衣衫半脱,看到谢钰袒露出一片胸膛,宋清明才回过神。
我先出去了。
说完,他急忙小跑到屋外,背靠在墙壁上吐出一口气。
刚刚他竟生出想要触碰谢钰身体的念头,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有这种念头,看来下流这东西,果真都是无师自通。
正想着,屋内响起入水的声音。
宋清明微侧头问道:还需要添水吗?
屋内的人一阵静默,良久才回道:冷
宋清明蹙眉,刚刚添了那么多热水还冷?
他心想进去试试水温,看看还需添多少热水,便转身重新走进去。
屋内已是热气袅袅,谢钰坐在木桶中,带着诅咒印记的面庞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披散下来的黑发挂着晶莹的水珠从耳后垂下,紧贴在精致的锁骨上。
那双漆黑的眼珠正注视着宋清明,声音清清浅浅地从唇瓣中吐出:清明,我有些冷。
宋清明的脑中有一瞬空白,半晌才回过神走向木桶,将手伸到水中试了试。
触碰到烫手的水,他的思绪才快速回到脑中,急忙将手缩回,蹙眉说道:这水都有些烫了,你是想把自己煮了吗?
谢钰整个人往下沉了些,将下半张脸没进水中,只留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这样的招式谢钰用得多了,宋清明也知道所谓的可怜都是装出来的。
他俯身看着谢钰,笑着说道:别装了,你都将我骗进来了,就直说想要做什么吧。
谢钰的手猛地从水下伸出,未等宋清明反应过来,就将他拉进了木桶中。
热水很快将宋清明的衣衫湿透,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气恼地看向谢钰:你
话未说完,谢钰一只手撑在他背后的木桶边缘向他靠近,最后用吻封住他剩余的声音。
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般,谢钰小心翼翼地吻着他,生怕会将他吓跑般,片刻后才稍稍退离,视线意犹未尽地看着他。
这样我就不冷了。
屋中缭绕着暖昧雾气,宋清明呆怔地看着谢钰。
好像很久以前,谢钰也说过类似的话。
半晌,宋清明喃喃吐出两个字:石洞。
说完宋清明自己怔愣一瞬,也不知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两个字,再看向谢钰,发现他也有些诧异。
片刻后谢钰收起诧异的神情,微微一笑:我肯定很早就住进你心里了,不然怎么封印未解开,你还记得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