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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粥,驱灾疫

      猎手们都已出动,家里的老弱夫孺们,可以先喝腊八粥。

    路两旁,早上支起了一架架特大号铁锅,腊八粥从大太阳一升起就已经熬了,这也是雁洛兮特意安排的,就连暖棚里的‘租客们’也每人有一小碗,算作过节礼物吧。

    这粥里,可不止八宝,除了五谷、还有各种豆类、黑白糯米、花生蜜枣芝麻等,闻之就已经让人欲罢不能,更何况打开大木锅盖,一看,软糯浓稠,色泽鲜亮。

    “这是我家庄主特意为大家准备的八宝粥。都是咱们雁庄一年所产的粮食,粥里面的糯米和花生,可是咱海庄的特产,全天下独一份。大家一定要认真吃干净,一点点都不能剩,来年才能有饱饭吃。”

    小豆包本就是个活泼的性子,自回到清风晓月,知道这是自己的家乡,他这小嘴儿巴巴的愈发能说会道,人越多,他说得越起劲。

    孙氏给三个儿子做了相同的猎装,尽管两个小的还不能骑马。鲜艳的红加黑色调,衣袖上还绣了彩,衬得三个儿子全都粉嫩嫩的,可爱至极,惹人怜爱。

    小豆饼却是个安静的孩子,帮着阿爹盛粥,碰到看着比他还小的,就帮忙吹吹才递过去。

    “领了粥的,去我爷爷那里领咸菜疙瘩,我家海庄供奉着禅耕寺,这是尼师们亲手种的,腌好派船送来的,都是开过光的~疙瘩,好吃啦,保平安!”

    小豆包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脸很虔诚的样子,逗得凤歌笑不停。

    凤歌威风的举着勺子,单手拿筷子给大家分咸菜丝,不一会就发现不够了,扭身吩咐几个站在大案板后,忙着切咸菜丝的粗壮男子:“没事,切粗点,不怕的,给她们吃去,尽够!”

    领咸菜丝的人太多了,那几个负责切菜疙瘩的男人,忙到汗流浃背,还是供应不上。盐和糖在草原上那就是奢饰的必需品,尤其今年秋季,已卖出了天价。

    有些部落里的老年人几乎要靠着喝动物血才能保证身体不浮肿。

    雁洛兮见阿爹兴奋的停不下来。天气太冷,怕他在外面待太久,惹出腿疾,就吩咐人拿来各部落的黄册,把老族长都叫过来,按照人数领了咸菜疙瘩,带回暖棚,自己分去。

    族长们几乎都跪地上磕头了,这可是比盐还金贵的宝贝。

    凤歌刚要抗议,雁洛兮一瞪眼:“阿爹腿疾刚愈,不禁冻的,赶快随阿父回房泡热水驱寒汤,暖着去。等您儿狩猎归来,还有祭祖、行傩礼,难道不要参加了吗?”

    舒阿父一看闺女发话了,凤歌肯定老实,心里高兴,赶紧放下大粥勺,扶凤歌回院。

    小豆包和小豆饼,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爷爷的,自然亲!恐怕少了爷爷和阿爷的粥,赶紧盛了两碗,屁颠屁颠跟上。小豆包一边走一边提醒:“爷爷,一会儿,这粥都要吃光,一口可都不敢剩的,来年咱庄才能大丰收。”舒阿爹轻笑,女儿的话,还真是深入了人心!

    腊八这日算得上冬日暖阳,尽管西北呼啸,沈音沐捂得严实,还真没觉得冷。

    榆林撩起披风,递在豆豆手中:“伯初抓好,裹在身上可挡寒风。”

    林豆豆穿着师傅专门给他做的狐裘,本就暖和,再裹上这挡风的披风,就算纵马疾驰也不觉得寒冷了。众人随着猎犬冲入到一大片树林中,大妞和溟鲨一左一右护着沈音沐。

    被猎狗驱逐出来的小动物,四下乱窜,护卫们不到两个时辰就都有了收获。

    兔子、狐狸、鹿、麂等猎物,大妞甚至还猎到一只豹。沈音沐见好就收,也不想碰上西紫人,就鸣锣收兵:“今日所获,足以告慰先祖!冬日日短,现在回吧,也算是满载而归了。”

    回到庄里,晌午已过。第二批腊八粥已经熬好,猎手们一人一大碗热粥喝的舒服。大妞提着豹子递给雁洛兮,神色轻松:“庄主,这是我为你猎的,没伤到皮毛,整张皮可做衣裳。”

    雁洛兮看了看豹子伤口,很明显是从眼睛射进去的,心下就不高兴了:“大妞,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何必冒这种险!”魏大妞心情越发好,推她进屋,自己去猎房处理豹子去了。

    雁洛兮等夫郎回来,净手净面后一起喝了粥。看他兴奋的满脸红扑扑,神采飞扬的样子,也就放了心,最近营养好,加上适当的晨练,身体恢复的不错。

    不过休息了片刻,沈音沐换上玄衣,正经的祭祀礼服,无纹饰,极为端庄的正幅正裁。出得门来,就见伯初也已换上了正式的雁医掌门服,站在院里等着师公一起去家庙。

    雁洛兮怀着孩子,不便做太多祭祀的跪拜,或扛着沉重的长矛、大盾驱鬼祈福。

    两项重要的宗教活动就都交给了家里的两名弱男子去做,雁洛兮知道全庄上下,心里有想法的人一定不少,但她执意要这样做,以后女人们出去打仗,家里的男人一定要能压住场子。

    蓝盛祭祀,攀比奢靡之风极盛,一个没多大的村寨就能建一座不小的祠堂,当然冬季也是很多村人避冬的场所。雁洛兮有意杀这种风气,是以各庄只有家庙,尊着雁、舒两家先祖的排位,及雁庄英勇碑,只需用羊、猪、鱼等祭祀祖先和英烈们。

    孙辽早已把牲品准备妥当,连同五谷、菜蔬和今日所猎的野物,一同奉在祭坛之上。

    此时暖棚区的各部落也已经开始了相似的活动。清风晓月人口过五千,祭祀的礼仪就越发不能有半分含糊,按照规矩告祭祖宗、山河、五祀,最后多一项祭祀海神,直到日已西斜,才到了腊祭的最后一个环节。

    此时,只见周礼中驱鬼的“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带着一百多人进行傩舞祭祀,还有十二位神兽打扮的总角孩童持号角、火把分列两侧,挨门挨户驱除疫鬼。

    屋里有疫鬼,就会有邪行,如走尸气、晦气等事情发生,导致大小人口患病甚或死亡。

    沿门驱疫,逐户驱邪驱病,彻底消除疫病隐患,保证部落人口平安繁衍,随着一声声高呼:“傩!傩!傩!”众人跟着队伍,在庄户无限恭敬的态度,和周围一片肃杀中,往城外驱赶灾疫。

    沈音沐紧紧攥着雁洛兮的手,一路跟着往城外走,此时夜幕已来临。

    持着沉重的长矛、大盾,“方相氏”挨家挨户,未曾停留一步,大妞这一天下来可不轻松。雁洛兮正想着,意识里有一阵嗡嗡声音从脑后传来,似乎远处的空气都因此而颤栗到发抖。

    她愕然回头,就看到城里的望楼上,有一狐裘大将,正挽弓望着自己,箭尖却指着沈音沐。

    夜空中,一只如噬魂的箭羽,向着他的后脑飞来!

    不过一息之内,箭已到眼前。

    箭上似有戾魂,不可一世。雁洛兮一声怒吼,神识与真气汇聚一处,体内似有万顷狂潮暴戾于双手之上,隔着厚厚的棉手套,横空双拳击出,正好打在箭杆之上!

    片刻电光中,双拳所挟的狂暴真气带着神识的力量,加诸于箭杆,顿时手套与箭杆,粉碎成灰,箭头险之又险地擦过沈音沐的耳畔,刺破夜空,镶入远处的冻土里。

    雁洛兮再看望楼,人影已无!

    这一突然变故,如惊雷!惊呆了所有人,骇着了所有护卫,喧嚣的的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

    雁洛兮知那人已不可追,长长呼出口气:“恶厉已除,大傩,驱除群厉去祖河!”

    顿时欢呼声再起,扮八大人骑禺马作逐射状,十二位神兽手中的火把交在畜牧区外的骑士手中,她们们接过火把,被‘八大人’逐射着策马向远处驰去。火把投入祖河,所有疫厉都会被河神绞杀带走。

    庄子里火光闪闪,鼓乐停时,欢声四起,整个庄园都沉浸在欢快的气氛中,都在齐声欢唱。大傩解了人们心中的担忧,只剩下明年必定更加美好的喜庆味道。

    “全庄设宴。”雁洛兮镇定的吩咐完,搂着阿音的腰往回走,能够感觉出他在后怕。

    大傩之后必是大宴!那人知道的太清楚,所以利用这个时机来试一把,能上到望楼,需过冰墙,城墙,内环墙才可,必有内应。

    家家户户为这场大宴都做了很久的准备,就是为了让家人能够有个丰盛足食的节日餐。放在其它三庄,这也许不足为奇,但这是边疆的清风晓月,两年前,还因为没饭吃没衣穿而困守山中,担心活不过那个冬天呢。

    上次与王庭骑兵开战,除了活马还得了不少战死的马匹,直接做成了腊肉。再加上这次田猎的野物,除了大厨房留的,庄里每家每户都额外分得了几斤肉,人人脸上挂着幸福的笑,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庄主,那箭头?”溟鲨悄声问过来。

    “找个盒子收起来,送到我书房,千万不要用手,恐怕有剧毒。”雁洛兮轻声吩咐。

    想了想,她又道:“带人去望楼查看一下,也注意不要用手捡任何东西,带上手套。”

    溟鲨领命而去。累了一天,雁洛兮妻夫二人先回房间略作修整。沈音沐就坐在软塌上沉默不语,浑身无力,那一箭,他并不知道针对的是自己,只道是射向妻夫两人的,雁洛兮也不打算告诉他。

    一些事情,不动到最在乎的,是下不了决心的。

    雁洛兮佯累躺到床上,沈音沐赶紧过来,颤抖着把她搂到怀里,温柔地吻她,微凉的唇瓣都是抖的,却温和道:“兮儿,别怕,我在这里,哪怕用我的命,也会保护你和孩子的。”

    “阿音,今天,我和孩子们差点就离开你了!”

    他头皮一麻,泪流满面,却咬牙控制着心底的恐惧,雁洛兮再加把火,把这段时间悄悄调查的结果及李德传来的消息,一起递给他看。

    良久,沈音沐将妻主的手合在掌心里,眼里满载着坚定与温柔:“妻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欠青哥的,我来生再还他。”

    这傻哥哥呀!你谁都不欠的!

    雁洛兮静静地看着跪在床前,清瘦的俊颜,才刚有些朝气,又要受这身心的折磨,心里忍不住疼惜:“阿音,上炕来。陪我躺会儿,一会儿还要去参加宴会,咱们先养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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