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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6)

      如果要把梦境修正回正确的时间线,不去考虑梦里那些云雨巫山。故事应该是这样展开的:在贺轶鸣找他出去聊天之后,他们后来又吵架了好几次。那几天温照斐心情格外不好,贺轶鸣说话稍微欠了点,就会让他冷下脸来,两个人闹了许久。贺轶鸣第一次提出要换座位要独自上下学,气得温照斐当即就说:好啊,那你搬走啊。

    贺轶鸣真的搬走了,也真的一个人上下学了,反而把温照斐气哭了。温照斐半夜三更坐在自己房间的小阳台上边写化学边掉眼泪,觉得贺轶鸣真不是个东西,一天到晚惹他生气。就这样生闷气生着生着,贺轶鸣突然从自家的小阳台翻了过去,翻到了温照斐身前。

    他掏出夏天沙滩裤里藏着的皱巴巴的纸巾,语气却很干硬:行了,别哭了。

    温照斐不要他的纸巾,拿短袖袖子抹越来越汹涌的眼泪。人在伤心的时候一点也经不起安慰,愈安慰便愈委屈,委屈到有那么一会贺轶鸣都慌了,真的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伤透了温照斐的心。

    结果温照斐呜呜咽咽地对他说:你翻回去,你弄脏我家地板了。

    贺轶鸣气笑了:行,走了,白来看你了,小白眼狼。

    说着他便要离开,温照斐伸手牵住他的袖子,贺轶鸣扭头,温照斐委屈巴巴地说:明天还一起上学吗?

    贺轶鸣吃软不吃硬,见温照斐哭已经不忍心了,此刻更没有什么拒绝温照斐的理由,很爽快地答应道:可以。

    也不知道温照斐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然后下一秒温照斐擦干净眼泪,就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温照斐问: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贺轶鸣捏捏他的小脸蛋:你写你的化学吧,哥哥喜欢成绩好的,回去睡觉了,晚安。

    说罢就身手矫健地翻回了自己阳台。温照斐还未来得及对贺轶鸣擅作主张当哥哥这件事发表任何感想,看着贺轶鸣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又很快翻了回来。

    贺轶鸣对他说:草,借我留宿一晚,风把我房间门带上了,我没带钥匙。

    挂着泪痕的温照斐扑哧一声笑出声:你也有今天?

    那天是贺轶鸣抱着温照斐睡的,倒不是因为一个晚上他们的关系就突飞猛进到如此亲密的地步,而是因为贺轶鸣睡相不好,喜欢抱着枕头睡。他把又软又好摆布的温照斐当成了枕头,手揽过温照斐的腰,一只腿抵在温照斐两腿中间。

    少年酣睡时的呼吸声倾洒在他颈肩交界处,单薄却宽阔的胸膛抵着他的背,好像把温照斐放在怀里保护着一般。温照斐一夜心跳过快,失眠了一整晚,情窦被过速的心跳凿开得彻彻底底。

    那时贺轶鸣完全意识不到,他是一个多么会在无形中撩到别人的少年,越是不知道,越没有分寸,越会撩拨人。

    贺轶鸣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过,在不短的一段青春期内,温照斐默默喜欢了他很久,闹的所有小脾气,都是想要贺轶鸣多看他一眼的别扭的折腾。

    这个秘密,温照斐藏了很久,直到后来的某一天,贺轶鸣对着别人轻而易举地说出温照斐晦气这五个字,他那些隐秘的心思才全部落了空,认识到原来贺轶鸣那个时候是不喜欢他的。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九章 你别贴着我,离我远点

    温照斐一直是个很效率至上直来直往的人。婚礼举行前一天的时候,陈建凛这样安慰贺轶鸣,你就把结婚当工作跟他公事公办就行,现在明星都卖腐营业呢,你们假结婚也算不上什么。

    贺轶鸣:谢谢你的安慰啊,但我并没有觉得好那么一点。

    不好你跟温照斐结什么婚,本来也不是你的责任。陈建凛很费解,人家也没强迫你,你也没有什么义务帮温照斐收拾烂摊子,是你自己要折返回去同意假结婚的,你不同意不就完了吗?费这老大劲。

    不知道陈建凛科室是不是有东北人,听陈建凛平翘舌不分的东北话真的很让耳朵难受,也很让贺轶鸣上火:我英雄救美不行吗?我乐意你管我!

    回去上班后,坐在电脑前的贺轶鸣无端想起来一个多月前和陈建凛的对话,心想他最后果然没有公事公办,真的,他和温照斐太熟了,有氛围的情况下很难完全中立。跑回来加班能让他稍微冷静一下,否则跟温照斐在一起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演戏真把自己演进去了,其实不太好。即便他和温照斐在各种意义上都很登对,但就贺轶鸣的主观感受而言,温照斐不是他想要的合适的结婚人选。他喜欢那种温柔的黑长直姐姐,更看重精神的交流,以及,希望没那么费劲就能谈恋爱,不需要揣摩对方心思,生活简单明了。

    要求也不高,但肯定和温照斐截然相反。

    由此贺轶鸣觉得,只是当时氛围太好了点,否则他也不会想要亲吻温照斐,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在那样的场景下,都会情不自禁的。

    他比跟温照斐说的下班时间要早那么一点,到家的时候温照斐系着围裙在做饭,厨房乳白色的灯光泻在温照斐侧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岁月静好感。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温照斐扭过头去,有些意外地对贺轶鸣说:你回来了?

    嗯,提前跑回来想干饭,干饭人永不服输。贺轶鸣说,他说话的时候一声惊雷在温照斐耳边炸开,温照斐皱了皱眉,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这次贺轶鸣表述得很简单:忙完了,逃班。

    又响起一声很重的雷鸣,温照斐下意识捂住耳朵,窗外闪电一闪而过,旋即下起了暴雨,狂风撞向玻璃,轰轰作响。

    贺轶鸣走过去帮温照斐关掉一直开着的水龙头,在温照斐的背上捋了捋,试图安抚温照斐的恐慌情绪。过了一会,雷声渐歇,只留下如注的雨声,温照斐把捂住耳朵的手放下来,说:我没事了。

    那我给你打下手?贺轶鸣很自然地把放在温照斐背上的手挪到圆白菜上,开始一片片剥离外壳。温照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说:外面那层卖相不好的可以直接扔掉,然后顺着纹理把菜切开,过水洗一下,待会就可以炒了。

    但其实,贺轶鸣并不是很听得明白温照斐的指令,他从来没做过饭,不懂得菜叶子卖相好坏的区分,也不懂得要怎么鉴别菜上的纹理,握着刀的手颤颤巍巍,几次不知如何下刀。温照斐处理鱼的时候看了他好几眼,发现贺轶鸣是真的不会,最后无奈地说:你放那边吧,出去玩会,我自己来就行了。

    温照斐的口吻特别像小时候李女士做菜赶他走一样,贺轶鸣起了逆反心理,反而不肯走了:不要,你教我就行了,学起来应该很快的。

    温照斐抿着嘴笑,把手里的鱼处理好,认认真真地洗干净手,然后握住贺轶鸣的右手。

    他把手完全张开,紧紧包住贺轶鸣的手,从容地站在贺轶鸣身后。左手从贺轶鸣腋下穿过,把菜叶整齐码放好,叠在一起。骨肉匀亭的手颜色极淡,手臂上看得出青紫的的血管,而无名指上带着那枚他们中午一起买的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好看得像写实的油画。

    你看,圆生菜有褶皱。温照斐耐心地说,沿着褶皱切成差不多大小的就行了。

    说罢他手起刀落,把菜叶都切完了,然后松开贺轶鸣的手:好了,你的实习期结束了,可以出去了吗?

    贺轶鸣放下刀,把菜叶放进碧色的碗里,假装委屈道:都帮你做事了你怎么还赶我走?

    你在厨房碍事你心里没点数吗?温照斐戳了一下贺轶鸣胸口,笑道,希望有些人对自己的笨拙有点羞耻心。

    胸口被温照斐戳过的地方似乎还残余着热度。贺轶鸣恬不知耻,大放厥词:我学习能力超强的,再说谁不是第一次进厨房的时候就很笨拙,应该容许人成长,你教完我就会了。

    还真不是每个人第一次下厨房都会很笨拙,至少温照斐不是。温照斐笑得眉眼弯弯:只有你是笨蛋,至少我第一次下厨房没有像你这么手忙脚乱。反省反省吧。

    行,我反省。贺轶鸣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笨蛋的设定,他站在温照斐身后,把头从温照斐颈侧和肩膀空出来的地方插了进去,下巴却很克制地没有落在温照斐肩膀上,保持着几公分的距离悬浮着,我看着,我临摹,明天我就会了。

    就是明天你也不会。温照斐把鱼裹好淀粉和蛋清,下了锅,你别贴着我,离我远点。

    不要,不想离你远点。贺轶鸣寸步不离温照斐,离你远点看不清楚。

    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讲些毫无营养的废话,在暴雨声里把晚餐做完。贺轶鸣摆盘上桌,坐在桌子上等温照斐一起来吃饭的时候,却看见温照斐洗干净了手,在解下围裙的时候突然接了个电话。

    来电显示是高肆。

    温照斐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接,最后还是接了,但他本能地不希望贺轶鸣知道他在给谁打电话,便捂着听筒小声地说:你有什么事吗?

    但温照斐不知道,正是因为他捂着电话的举动,贺轶鸣心里不舒服了一小下,并隐隐约约猜到来电的人是谁。

    因为如果是其他人,温照斐并不需要遮遮掩掩。

    所以,高肆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呢?似乎他们相关的事情,早都处理好了吧?

    贺轶鸣看着温照斐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章 眉眼有点像你啊

    我那头高肆说,今天下了好大的雨。

    我知道。温照斐顿了顿,你要说什么,可以快一点吗,我还没有吃饭。

    他说话的语气足够客气冷静,疏离到高肆甚至突然不明白自己该不该打这个电话了。

    我现在在机场,因为暴雨滞留了,然后,突然很想你。站在机场里突然不想去重庆了,去重庆也没有意义,地名对我来说全都、全都消失了斐斐我是真的很想你。

    温照斐又顿了顿,把手慢慢地在围裙上擦干,然后腾出手去把围裙脱下。在他的沉默里,高肆又喊了一声:斐斐

    情绪饱满到不给温照斐避而不谈的机会。

    温照斐完全无法无视对方的情感诉求,开始思考措辞推拒。体面如他,即便整个恋爱过程藏污纳垢,也不想最后结局太难看。

    温照斐说:那个那什么,这话两个月前你跟我说,我有一堆矫情文字来回你。恋爱就是这样的,语言可以戏剧化,但不代表谈恋爱也可以这么戏剧啊。

    你的炮友,温照斐说,都把床照发给我了,你还让我回答你什么呢?我说不出来,我觉得恶心。

    他着急去吃饭,给这个电话下了断语: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要吃饭了,没空在没营养的对白中折磨自己的胃。

    高肆沉默了一会儿,这沉默让彼此都很尴尬,至少温照斐是这么觉得的。过了一段时间,高肆还是没有说话,温照斐觉得烦,就把电话挂了。

    关他什么事,他从来都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为他人的想念承担责任。并不是所有行为都需要得到回馈,如果一定要的话,让高肆自我感动去吧,自己给予自己反馈也可以,没谁不同意。

    他一出厨房,就看见贺轶鸣有些玩味的眼神,那眼神持续了没多久,就被主人收回去了。温照斐知道对方也许听到了一鳞半爪,便索性坦白:高肆,是高肆,讲了点没用的废话。

    也不知道是怎么戳中了贺轶鸣的笑点,贺轶鸣开始笑,笑完了给温照斐比出一个大拇指:不愧是你。

    温照斐很费解:你笑什么?

    没什么。贺轶鸣说,我对你的铁血无情有了新的认知,太牛了话说,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说来很巧,温照斐正正好好比贺轶鸣小了五个月,贺轶鸣是二月十八号的生日,温照斐是七月十八号。

    温照斐想了想:今天几号?今天十二号,那就还有差不多一个礼拜。

    哎呀。贺轶鸣逗温照斐玩,已经步入初老阶段了,朝着三十岁大步前进,你焦虑吗?你害怕吗?你是否因为担心自己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而感到焦虑恐慌?

    温照斐刚想说我没有老,你有病吧,贺轶鸣就立刻把手机举给他看,仿佛在邀功:为了衬托你日益老去,我买了两张欢乐谷的票,让你感受一下年轻人的氛围。

    原来是想约他去欢乐谷玩,温照斐绷着笑回怼道:你才老了呢。

    贺轶鸣佯装苦恼,皱着眉说:看来有些人不想去啊?不想去的话我应该找谁呢?

    他一拍脑袋:哦,对了,我们公司新来了个女实习生,黑长直,性格也温柔,我要不去约她出来玩吧,也不知道

    贺轶鸣是说着玩的,事实上他连那个女实习生微信都没要到,压根不熟,除了在招新的时候匆匆见过一眼,就再也没有别的交集了。他信口胡说的东西,不知道怎么惹了温照斐,温照斐眉毛一挑,声音冷冽下来,口是心非:那就成全你们两个,你快约人家,回头真追到手了,咱俩就离婚,正好我有借口跟爸妈说,我被绿了。

    眼见着温照斐又要不高兴,让温照斐不高兴也不是他的本意,逗人这件事要适可而止的道理贺轶鸣还是懂的,于是他急忙给自己找补:我没有!我开玩笑的!我连她微信都没有,你别上纲上线。

    鉴于深知贺轶鸣热衷于瞎说八道且屡犯屡不改,温照斐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他甚至觉得可能压根不存在这么个人,游戏公司程序媛特少不说,头发长的就更是凤毛麟角,贺轶鸣梦里的黑长直吧!

    所以温照斐说:得了吧,到底和谁去欢乐谷?

    不知道为什么,温照斐这几句话让贺轶鸣觉得颇有点宣示主权的意思。也许是他多想,反正肯定是要带温照斐去欢乐谷的,于是贺轶鸣也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地说:请你去,请你去不行吗,你有空吗?不对,你没空也得给我有空,我花钱买票了,不能不去!

    贺轶鸣薛定谔的抠门逗笑了温照斐这位付戒指钱的时候一脸无所谓,这会儿却要为了几百块的票钱心疼,温照斐一面笑却一面不可自抑地想到刚刚贺轶鸣描述的女实习生,突然有些犹疑,想,不会真的有这么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