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7)
祝余睫毛一颤,不停地眨眼:正常人是不会停在原地的,这七年我的变化有很多,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也没关系,傅辞洲依旧是之前那副样子,是你就好。
祝余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又道:哪个我?你根本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傅辞洲声音发沉,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祝余有些语无伦次,他握住自己的手臂,克制颤抖,我,我不想告诉你。
不告诉我,但是可以告诉别人?傅辞洲看向祝余,你和林巍什么关系?医生和患者?你们住在一起?
不是,我没有病,祝余猛地抬头,他,他是,是我的,我的一个朋友。
祝余的声音越说越小,就像是心虚似的,重新低下头。
他的嘴里咕咕叽叽念叨着什么,傅辞洲也听不太清。
我们回去吧。
察觉出来对方的情绪不太对,傅辞洲干脆中断这场谈话。
祝余点了点头,可是却走向了与住院部相反的方向。
祝小鱼,傅辞洲停在原地,喊了一声,你怎么了?
祝余转过身,呆呆地看着傅辞洲,半晌反问道:我怎么了?
眼前的祝余不太正常。
傅辞洲,你想和我和好吗?祝余又重新走回傅辞洲的身边,你喜欢我吗?你喜欢哪样的我?
傅辞洲看着祝余,沉默不言。
因为遗憾吗?还是因为得不到?是因为那个我很招你喜欢?因为我喜欢笑?
祝余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傅辞洲等他的回答。
可是我不喜欢笑,不喜欢鱼,不喜欢蓝色,也不喜欢吃糖。我和你喜欢的我不一样,你是不是,是不是会失望?
你喜欢的是十七岁的祝小鱼,不是我。
你会怪我吗?把祝小鱼弄丢了。
那个曾经爱笑的少年,那个会和傅辞洲打闹的十七岁。
傅辞洲喜欢着的祝小鱼,祝余找不回来了。
傅辞洲伸手,拉住了祝余的指尖。
祝余手指微蜷,这次却没有逃开。
你现在是谁?叫什么名字?傅辞洲握住第一个指节,轻声问道,能告诉我吗?
祝余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我叫
他顿了一顿:我叫祝余。
嗯,祝余,傅辞洲握住祝余的手指,继而探进掌心,我叫傅辞洲。
祝余的手臂往后缩了缩,喃喃重复着:傅辞洲。
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嗯?
从现在开始。
你好啊。
第99章 恐惧 你就是祝余的数字4。
祝余愣了很久。
他像是没能听明白对方的话,等到被傅辞洲整个握住手掌,这才仰头问道:你说什么?
傅辞洲微微躬身,上前一步抵上祝余的额:你觉得你不一样,那我就从现在开始重新认识你,认识现在的你。
祝余狠狠哆嗦一下: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傅辞洲的手臂在他肩上一圈,把外套盖在了祝余后背,你冷不冷?小脸小手都冻得冰凉。
祝余欲言又止,最后干脆闭上嘴保持沉默。
他不敢去看傅辞洲的眼睛,最终臣服于那一抹熟悉的温暖。
冷。
他想说他的手冻得冷,脚也冷,眼睛疼,嗓子也疼。
他还想说自己很想他,一直想,想得整夜睡不好,想到难受不想活。
冷了啊,傅辞洲手臂环过祝余后背,在阴影中把人抱紧,给你暖暖。
祝余一抽鼻子,将脸压在傅辞洲的肩头。
傅辞洲的拥抱像是藏着什么不可言说,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都能让祝余迅速回血升温恢复良好状态。
他不敢去看傅辞洲的眼睛,只想要单纯地靠近。
拥抱、触碰、和安抚。
他想和傅辞洲在一起。
仅此而已。
深冬的夜晚,室外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如果条件允许,傅辞洲是想一直把祝余抱到天亮。
然而还没过一会儿,对方就在他怀里打了一个喷嚏。
祝余身体有点差,夏天太热会中暑,冬天太冷爱发烧,傅辞洲被他折腾过不少次,现在多多少少长了个心眼。
牵着手把人带回医院,祝余取下傅辞洲的外套递了回去。
你要回家吗?傅辞洲收回自己衣服,依旧担心祝余的身体,我可以送你。
祝余摇了摇头:我还要值班。
林巍的话祝余现在一点都不想信,他去问了科室内的负责人,结果对方压根就没请假。
祝余早就有所预料,在听到结果时毫不吃惊。
他回到办公室穿上白大褂,随手扯了个口罩戴在脸上。
晚上值班一般也不用带,更何况是办公室一人都没有的情况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祝余就是想带着。
空气中飘荡着消毒水的味道,在明天的六七点钟时清洁工会重新开始喷洒清扫。
那时的消毒水浓度应该是最高。
祝余按住自己的口罩,上半身后移靠在椅背上。
温热的呼吸被困在其中,贴上面颊。
当当当三声轻响,祝余坐直身体,说了声请进。
他拧开笔帽,拿过桌上一份病程记录。
手指随意翻动纸张,抬眸看向桌前来客。
是傅辞洲。
他一手按住桌边,另一只手递给他一颗大白兔奶糖:奶奶给的。
祝余重新垂下眸子,目光停在那一颗红蓝相见的糖纸上。
可是并没有把它拿过来。
我明早过来,傅辞洲把那颗糖放在了祝余的手边,给你带早饭。
祝余的拇指指腹抵着病程一角,像是在跟什么较劲似的,把纸张都给顶皱起来了。
嗯。他小声地应了一句,依旧低着头。
我走了。傅辞洲勾了勾唇,转身离开。
房门被关上时发出了一声轻响,祝余仿若无事地翻了几页病程,最后还是没忍住继续无视那块搁在一边的奶糖,把它拿过来握紧了掌心。
另一边,傅辞洲去了停车场准备回去。
一路上周围车位空出来不少,空荡荡的,安静得有点渗人。
就在傅辞洲快到出口准备掏证刷卡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横空出世,跟没长眼似的直接往他车头上怼。
他反应迅速急踩刹车,轮胎磨着地面,发出一道刺耳的尖锐声响。
谁他妈有病啊在停车场里玩这个?!
傅辞洲一把扯下的安全带,隔着两个挡风玻璃看见对面车里林巍玩味的笑。
操,他暗骂一声,疯子。
这场事故发生在出口,停车场的工作人员很快赶来询问情况。
林巍认错态度良好,还下车给傅辞洲配了个不是。
让您受这么大惊吓真不好意思,我请你喝一杯,你看怎么样?
工作人员没见过这么个自来熟的赔罪方式,有些奇怪地盯着林巍。
去哪?傅辞洲问道。
工作人员奇怪程度又加深了几分,看着这两人像在看着怪物似的。
林巍抿唇一笑,开门上车:跟着就行。
两辆车一前一后出了医院,林巍没走多远,就停在了一个街口外的临时停车位。
他下了车,也不去管傅辞洲,直直进了家便利店。
再出来时,他的手上拎了一提啤酒,没什么讲究地坐在路边上,打开了其中一罐。
傅辞洲和林巍的接触很少,在他印象里还以为对方是个什么斯文的正经文化人,没想到竟然也能跟王应袁一夏似的指哪坐哪,没一点心理包袱。
他走去林巍身边,林巍抬手递给他一罐啤酒。
犹豫几秒,傅辞洲接了过来:长话短说。
真不好意思,林巍抹了把嘴,笑道,我要说的话特别多。
傅辞洲单手打开啤酒,里面的泡沫一窝蜂涌了出来,顺着易拉罐滴落在地。
林巍赌他不走,而他也的确没走。
我和祝余认识七年,我比你了解他,林巍站起身子,对傅辞洲一挑眉梢,你承不承认?
傅辞洲嗤笑一声,抬手喝下一口啤酒。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可是却不得不承认。
现在自己对祝余的了解几近于无,而填补这七年的,就是林巍。
哈!林巍笑地后退一步,你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是谁吗?
傅辞洲看着他,微微皱起了眉:这是我和他的事。
你是不是觉得是你父母,林巍突然靠近傅辞洲,几乎要撞上他的鼻尖,觉得是祝余的父母?
傅辞洲推开林巍:你想说什么?
我从知道祝余的事情开始,就很想骂你一顿,林巍仰头把剩下的啤酒喝完,手指收拢捏扁罐子,你不理解他,也不体谅他,你除了爱他什么都没做过,甚至差点害死他。
傅辞洲一成不变的内心终于起了层波澜:他怎么了?
可是林巍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说着他想说的:你既然知道祝余小时候的经历,就明白他的心理一直都不是一个健康的状态,可是你不顾他的反对坚持公开你们的关系,想过会恶化他的病情吗?
傅辞洲手指用力,把易拉罐捏的咯噔一声响。
他没想过。
他甚至没想过祝余的心理健康问题。
你知道祝余是什么样的吗?他跟你在一起真的是开心吗?你喜欢的是祝余吗?林巍顿了顿,一字一句问道,是他,还是那个已经死了的祝余?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傅辞洲眸中漆黑,看不清任何情绪。
我和祝余的确存在很多问题,但是我会妥善处理。
妥善处理?林巍觉得好笑,你们的问题出在哪?你要怎么处理?你去问祝余?你觉得他会和你说?
傅辞洲目光深沉,低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知道有一种病叫数字恐惧症吗?林巍扔了手上的易拉罐,弯腰又拿起一瓶来。
他就像是酒后闲聊,随意而又散漫:我看过一个案例,有个人患有数字4恐惧症。他看到数字4就呼吸困难害怕心慌,比如4路汽车、4根油条、单价为4的商品,或者显示的4点、14点、44分。
他会不坐那一路汽车,会扔掉一根油条,会换其他商品,会在他认为危险的时间里陷入极度的恐惧中无法自拔。
这种情况很多是受到刺激后留下的心理阴影,比如恐惧数字4的人,在童年都发生过与4有关的惨案或者重大打击。
你就是祝余的数字4。
第100章 奶糖 他以前没有护住的人,现在要保护
傅辞洲想过祝余反常的原因,但仅仅只是局限于两人相见的过激表现。
他没有林巍了解的那么透彻,甚至就算在七年前知道了祝余的过去,也压根就没往心理疾病上去想。
惨案和重大打击这两个词就像是两根钉子,一下钉在了傅辞洲的心上。
恐惧症
他轻轻念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词,脑海中闪过七年前祝余在自己家门前时眸中的惊恐。
或许就是那时候,来自他人的恐惧深深刻进了祝余的骨血。
可是
傅辞洲想不通。
曾经那样活泼开朗的祝余,怎么会是心理不健康的样子?
那个爱笑爱闹,窝在他怀里撅着嘴巴说我叫祝小鱼,小美人鱼的鱼的祝余,依旧不是他自己?
脑海里突然飘过许多只言片语,傅辞洲努力抓住其中最为清晰的几句。
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我其实都在骗你。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失望,因为我骗的人有很多。
这不过是一小时前,祝余对他说过的话。
当时他并不是很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直到现在,傅辞洲才像是逐渐明白过来。
祝余在骗他。
过去的那些,祝余都在骗他。
就像尉霞想让祝余活成自己儿子一样,傅辞洲想让祝余活成祝小鱼。
所以祝余把所有的复制重新再来一遍,只不过这一次要更为简单一些。
傅辞洲比尉霞好骗。因为压根就没有祝小鱼这个人。
祝余只需要按着傅辞洲的喜好来,凭空塑造一个出来。
压根没有破绽。
祝余演的自己都入戏了。
你爱他什么啊?林巍握着一罐啤酒,从傅辞洲身边走过。
他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没用多大力气,但是去把傅辞洲撞得侧了身子。
你差点害死他。
林巍说完,跟阵风似的晃晃悠悠离开了。
地上还放着喝剩了的啤酒,七零八落的,裹着白色的塑料袋。
昏黄的路灯下,傅辞洲有些恍惚。
过去的记忆一幕幕的重复,他甚至分辨不清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笑着的祝余,落泪的祝余。
拥抱时的祝余,分离时的祝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