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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7)

      上古妖族因输了赌局自困在百里之外,可普通的妖族并没有,它们照样可以形成妖兽潮,入侵东荒。

    叶荒有些不情愿,但谢小晚都这么说了,也只好同意了这个安排。不过他还不死心,提出了别的建议:让东荒护卫与你们一同前去。

    谢小晚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不用。

    这种情况下,去多少人都是白白送死。

    他与沈霁筠两个人,就足够了。若是他们两人都完不成的事情,那去其他人也没有意义。

    叶荒还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就被谢小晚制止了:那就这样,时间紧迫,我们先出发了。

    说着,灵气轻轻荡漾了开来,谢小晚的衣摆纷飞,掠过了一颗参天大树,朝着城外而去。

    沈霁筠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

    而叶荒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空荡荡的,就好像是即将要失去什么东西一样。

    究竟是什么呢?

    叶荒想不明白,但唯一知道的是,那应该是一件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道红影从半空中闪过,身姿轻盈好似朱雀振翅而过。

    谢小晚轻轻落在了地上。

    他微微侧头,余光瞥见东荒主城的城墙巍峨高耸,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好似亘古存在的一般。仔细一看,城墙上面锈迹斑斑,还留着一道道刀剑劈砍过的痕迹。

    其中一道痕迹最为鲜明,那是沈霁筠留下来的。

    杀伐果断,煞气迸现。

    沈霁筠随之落在了谢小晚的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在看什么?

    谢小晚:在看你的剑意。

    沈霁筠:这有何好看的?

    谢小晚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他伸手捋过,不小心碰到了发间插着的蟠桃花枝,留下了一手的桃花香味。

    当时要是灰雾不退,你会怎么办?

    沈霁筠的声音毫无波澜:那就杀。

    谢小晚歪了歪头:你不怕死吗?

    沈霁筠怔了一下:怕但又不算是怕。

    谁都会畏惧死亡。

    但对于沈霁筠来说,有比死亡更让他害怕的东西。在这面前,死亡也变得不值一提。

    谢小晚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继续向前行去。

    身后东荒主城逐渐缩小,一直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只能看见一条无边无际的地平线。

    灰雾与东荒主城相隔百里,这点距离对于谢小晚来说,不过是瞬息之间。

    但谢小晚并没有着急靠近灰雾,而是停留在了不远处,远远地望着。

    他是第一次这么接近灰雾。

    这么看去,灰雾的形状就好像是一颗跳动着的心脏,在空旷的地上不停地收缩扩张。

    丝丝缕缕的灰雾蔓延了开来,在所接触到的地方,所有的灵气都被吸取到其中,至直干涸。

    谢小晚看着干枯的地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灰雾中的上古妖族需要充沛的灵气才能完全苏醒过来,现在他们正在汲取身旁的灵气,一旦到了某个界限,它们就能完全挣脱束缚。

    不幸中的万幸。

    东荒贫瘠,灵气不如其他州充裕,这样一来,大大地延缓了上古妖族苏醒的速度。

    谢小晚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开口道:沈霁筠,你觉得我们能成功吗?

    沈霁筠并没有夸大,只是平淡地回答:不知。

    此去一途,艰险万分。

    就算是沈霁筠都不能做出十足的保证。

    谢小晚揉了揉鼻尖,接着问:那万一失败了呢?

    沈霁筠:那便失败。

    谢小晚想了很多,甚至想到失败了以后,会出现怎么样的情景。

    最差不过上古妖族苏醒了过来,在天道的意志下统治整个修真界,成为天下新一任的主人。

    成功了,他就看不到这一幕;失败了他自然同样也看不到这一幕的发生。

    谢小晚轻轻舒了一口气,语气轻快地说:失败了也没什么。

    失败不过一死,他死之后,任由洪水滔天。

    不管结果如何,反正他已经尽力过了,这样就可以了,难不成还能要求更多吗?

    谢小晚心头的阴霾散去,朝着灰雾迈步而去。走到一般,他回过头,唇角上扬,带着笑意说道:沈霁筠,走啦

    沈霁筠被这笑容迷惑了一瞬,脸上的冷峻也稍稍减缓了一些,向前走出一步:好。

    两人的身影逐渐靠在了一起。

    灰雾之中危险重重,可他们没有一点退却。

    就算肆意散漫如谢小晚,如今也生出了一股从所未有的豪情壮志。

    与天道做斗争,胜负皆在一念之间。

    哪有比这个更刺激有趣的?

    谢小晚想着,没有一点停顿地走入到了灰雾之中。

    灰雾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粘稠。

    谢小晚走进去以后,只觉得缕缕雾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湿润而腥臭的气息。

    随后,眼前的景色变得朦胧了起来,看着有些不真切。

    谢小晚抬手遮住了鼻尖,突然感觉到怀中的玉牌颤动了起来。他掏出一看,两块玉牌碰撞在了起来,发出了清脆的叮铃之声。

    玉牌闪烁着莹莹光芒,驱散了身旁的灰雾,像是在指引着方向。

    谢小晚没想到玉牌还有这个效用,那这样的话,找到妖族祖地的难度将稍稍降低一些。

    他与沈霁筠对视了一眼,朝着玉牌所指引的地方走了过去。

    沈霁筠则紧跟在谢小晚的身后,面容冷峻地看着四周,随时准备着出手。

    一路向里走去。

    在没进来之前,谢小晚是做好了要有一场恶战的准备,甚至想好了该如何脱身而去。

    可没想到,他们都在灰雾中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周围还是一片死寂。

    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以外,没有一点其他的动静。

    好像,在这里没有其他的活物。

    若不是灰雾还在身侧涌动,谢小晚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但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低头一看,手中的玉牌还在散发着光芒,这才稍微放下了些心。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谢小晚转过一个弯,出现在眼前的还是浓浓的灰雾,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到了现在,都没有看到妖族的祖地。

    谢小晚似乎有所察觉,脚步一顿,生出了一个疑惑:灰雾的范围有这么大吗?

    从灰雾所占据的地方来看,范围应该也没多少大。以他们的脚程来算,应该早就走到尽头了,现在怎么还在灰雾的范围中打转?

    谢小晚估算着距离,心中疑惑越发的鲜明。

    难道他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不可能啊有玉牌作为指引,怎么可能会走错。

    谢小晚想要得到沈霁筠的意见,可他等了一会儿,身后却没有传来回答。

    沈霁筠?

    他回过头一看,身后空空如也。

    谢小晚转动着脚步:沈霁筠

    声音没有传出去太远,就淹没在了沸腾的灰雾中。

    谢小晚抬手挥出了一道灵气。

    灰雾荡漾了开来,出现了一条模糊不清的道路,可其中还是不见沈霁筠的身影。

    不过一瞬间,散开的灰雾又重新凝聚了起来,将眼前的一切都遮得严严实实的,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沈霁筠不见了。

    谢小晚又喊了一声,在没有得到回应后,终于确定,他现在是孤身一人的状态了。

    沈霁筠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谢小晚想要回想异样的开端,可是他的思绪渐渐凝滞了起来,都记不起更多的细节。

    哗

    一阵风刮了过来。

    千丝万缕的雾气钻入到了谢小晚的皮肤之中,他的神情恍惚了一下,然后握住了手中的玉牌。

    还是先找到妖族祖地再说。

    这么想着,谢小晚笔直地向前走去。

    眼前的灰雾逐渐散去。

    就好似一副画轴缓缓展开,出现在面前的一片青山绿水。

    天空湛蓝,山野广阔。

    一个小山村坐落在山脚下,炊烟袅袅升起,隐约可以听见鸡犬相吠之声。

    不知不觉间,谢小晚已经走入了一片山水之间。

    这里不是东荒。

    东荒又是什么地方?

    谢小晚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下去,不受控制一般,走向了小村落。

    一个放牛郎迎面走了过来。

    他牵着老牛,笑嘻嘻地问:小晚哥!

    谢小晚迟钝地看了过去。

    放牛郎的年纪不大,顶着个宽大的草帽,帽檐落下了一片阴影,使得五官都看不真切。

    小晚哥!他热切地喊道。

    谢小晚一怔,终于从迷怔的状态中脱出身来。

    这是谁?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谢小晚不认识放牛郎,更不清楚眼下的情况,便只好沉默不语。

    就算没有被理会,放牛郎也丝毫不尴尬,依旧乐呵呵地说:小晚哥,你刚从镇上回来啊,又去买东西了吗?

    谢小晚低头一看。

    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身上换了一件便于行动的粗布麻衣,肩膀上还背着一个竹子编织而成的背篓。

    背篓沉甸甸的,里面装满了东西。

    谢小晚翻动了一下,背篓中装着的大多都是生活用品,还有一些厚厚的一刀宣纸。

    他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放牛郎就凑上来说:小晚哥,你可真惯着你们家的书生,都穷成这样了,还买纸给他练字呢?

    谢小晚眨巴了一下眼睛,想要从放牛郎的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于是顺着放牛郎的话接着说了下去:买点纸怎么了?

    放牛郎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他说到一半,又奇怪地问,小晚哥,你不急着回家吗?

    谢小晚:

    家在哪里他都不知道。

    放牛郎并没有发现谢小晚的异样,拉了拉草帽的帽檐,扯着老牛转身走了回去,像是在给谢小晚带路一般。

    奇怪的是,面对这种一看就知道不妙的情景,谢小晚却没有生出逃离的念头,而是就这么跟在了放牛郎的身后。

    放牛郎的声音飘扬在小路上:小晚哥,你

    放牛郎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谢小晚问了一句,就毫不顾忌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倒了出来。

    从放牛郎的口中,谢小晚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就住在村口,除了他以外,家中还养着一个孱弱的书生。

    书生屡试不第,以抄书赚钱为生。

    只是近些日子以来书生得了病,身体虚弱,全靠谢小晚在镇上做工赚钱。

    小村庄民风淳朴,没有纷争,自给自足,倒也可以算得上是一处世外桃源。

    随着放牛郎的朗朗声响,前方泛起了一阵阵无形的涟漪,话语中所描述的画面逐渐出现在了面前。

    阡陌相交,农房并立。

    田间有老伯干活,门口有农妇坐着闲聊,好一处闲静雅致的去处。

    谢小晚顺着小路走去,走到半途,放牛郎突然开口说道:小晚哥,你怎么还跟着我啊?你家都到了!

    谢小晚:我家?

    放牛郎伸手一指:就是这里!

    谢小晚顺着放牛郎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眼前的田野景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小小的农家院落。

    吱嘎一声。

    院落大门敞了开来,可以看见院子中干净整洁,摆放着石桌石椅,角落里还堆放着劈好的柴火。

    谢小晚转过头一看,身旁的放牛郎已经不知了去处。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转眼间,天色黯淡了下来,他的心中浮现了一个回家的念头。

    该回家了。

    谢小晚迈过门槛,走到了院子里面。他不知道碰到了哪个地方,堆在门口的柴火堆噼里啪啦地掉落了下来,滚了一地。

    谢小晚的脚步微微一顿。

    应该把这些柴火捡起来。

    这么想着,他弯下了腰,一根根地捡起了地上的柴火。

    就在捡到最后一根的时候,从一旁伸来了一只手,抢先一步拾起了那一根柴火。

    谢小晚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慢慢地抬起了头:你

    那人背着光而站,看不清神情,只能瞧见他身穿一袭天青色的长衫,清秀雅致,带着一股冷冽的墨香。

    小晚,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股冷淡的味道。

    谢小晚恍惚了一下。

    手上的力道一松,刚刚捡起来的柴火又摔落在了地上。其中一根砸在了谢小晚的脚尖上,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

    他在做什么?

    灰雾、东荒、玉牌,还有上古妖族

    零碎的词语都褪去了颜色,只剩下了最为深刻鲜明的记忆。

    谢小晚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是了他在,渡情劫。

    站在面前的男人问道:小晚,你怎么了?

    谢小晚怔怔地看着他。

    男人又喊了一声:小晚?话语中包含了关切之意。

    谢小晚突然展开了一抹笑意,伸手就去挽那人的手臂:没什么,相公,我们进去吧

    散落在地上的柴火已经消失不见了,只余下空荡荡的庭院。

    谢小晚亲昵地搂着男人的手臂,朝着里屋走去。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后,砰得一下,院落的大门合拢了起来,不露一丝缝隙。

    与此同时,天色彻底地暗沉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所吞噬,只有谢小晚所在的院落中点起了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