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现摇头：“护工阿姨说还好，就是吃东西少了，胃口反复，睡觉时间比平时长。”
    唐沅很喜欢江现的外婆，在芙花镇时，常常在外婆身边一待就是半天，两个人意外地聊得来，她一点都不嫌无趣。
    外婆也很喜欢她，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第一时间塞给她。每次饭桌上都觉得她吃少了，怕她吃不够，说她太瘦会被风吹走，一个劲往她碗里夹菜。
    “我前段时间挑了很多老人家用的东西，外婆应该会喜欢的。”唐沅抿抿唇说，“还有好多，等到了让人收拾好，拿去给她。”
    江现嗯了声。
    “等忙完这一阵，我就回去看她。”
    唐沅忙道：“还有我。”
    他点点头，没多说什么，随后略出神地，眉头微微皱起。
    唐沅默叹一口气，朝前倚进他怀里，抱了抱他。抬头看向他的脸，她伸出手，慢慢将那眉头抚平。
    ……
    不管再怎么不情愿，该见的还是要见。
    回唐家当天，唐沅随意挑了身衣服，应付地出门。
    江现也没特意打扮，意外的，颜色倒是和她那一身很合衬。
    时值上午，正是太阳最艳的时候。
    不是他们想早起，而是这次见面，章雪芬说了，在家吃个午饭，晚上在外再吃个家宴。
    车开向唐家，唐沅一脸闷闷不乐，时不时看向窗外，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江现看在眼里，默默握住她的手，在她看过来时，轻轻捏了捏。
    本是安慰的动作，没几下，他莫名找到乐趣，握着她的手捏了又捏。
    唐沅忍不住瞪他：“干嘛？”
    “很软。”他说着这样听起来有些歧义的话，偏偏表情还一本正经。
    她的手确实很好摸，柔若无骨，又不真的完全软绵绵，一切都适中，手背皮肤也细腻得刚刚好。
    唐沅试图抽回来，努力了几下都没有成功。彼此坐得近，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腿上，捏住她纤细的手指把玩，动作轻柔缓慢地揉捏摩挲。
    也不说话，就垂眼淡淡盯着看。
    后座只他们两个人，唐沅忽地觉得手被他盯住的地方，皮肤温度像是高了几分。因他这举动，气氛中莫名其妙生出几许旖旎来。
    唐沅本来正不开心，托他的福，一下转移注意，顾不上再去烦别的。
    许久，车开到唐家。
    家里的阿姨听见车驶进院子的声音，马上开门出来迎接。
    这是他们第二次一起回来，唐沅没什么表情，和江现并肩进门。
    章雪芬和唐岚在，邓恬在，除了她们，又多了一张陌生面庞。
    之前只闻其名的“邓叔叔”终于得见，他是个很儒雅和蔼的男人，长的端正清秀，依稀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样子。气质和商人不太像，若是不说，第一眼看过去或许会觉得他是哪个大学里搞学问的。
    唐沅记得他和她妈差不多岁数，略长一些，身材保持得不错，没有像一般中年男子一样发福。
    “邓叔叔”全名邓宏哲，唐沅和江现进门时，他和章雪芬正从厨房出来，一人身前围着一条围裙。往常家里都有阿姨做饭，章雪芬这么多年更是甚少下厨。
    唐沅猝不及防愣了一秒。
    唐岚担任起给他们做介绍的任务。
    互相见过后，邓宏哲没有太多尴尬，很自然地朝他们一笑：“我们正在煮饭，你们年轻人先坐下，聊一聊休息一会，饭好了我们喊你们。”
    言毕，也不多余寒暄，也不客套，转头招呼章雪芬跟他一块回厨房看着锅里。
    直到坐下，唐岚还有点反应不及。
    唐岚看她那一脸表情，笑了笑：“邓叔叔就这个性格，习惯就好。”
    一旁邓恬从他们进门就眼巴巴盯着她看，这回胆大多了，趴在茶几边叫了声姐姐，又管江现叫了句哥哥，之后才抱着作业走开。
    唐岚叮嘱她写字注意姿势，回过头看向唐沅，话家常一般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邓恬她性格的问题吗，聊了一下才知道，邓叔叔一直在补救，只要不出差的时候都尽量陪着她。你看邓叔叔一回来，她整个人都活泼多了。”
    唐沅朝厨房看了眼，隔得有点远，看不太清什么，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仿佛真有几分稳重可靠。
    “邓叔叔手艺可好了。”唐岚喝着茶，不在公司，松散得极为舒适，“你来前这两天，邓叔叔问妈你喜欢吃什么，搞得妈跑来问我。昨天我回来，他们试着做了一次练手，今天打算做给你吃呢。”
    唐岚说得随意，唐沅端茶杯的动作顿了下，跟着滞顿住的表情似是有片刻的不知所措，过后，被惯常的无所谓取代，嘴上不悦：“……她连我喜欢吃什么都不确定，还得问你。”
    唐岚嗨了声，没多说：“等会你尝尝他们的手艺。”
    接着又道：“对了，邓叔叔给你准备了礼物，回来的时候带的，在你房间里。”
    唐沅抬头看向她，对上她的目光，默了片刻没说话。
    “不去看看？”
    “不想动。”她垂眼，嘴角微瞥，低下头喝茶。
    三个人在客厅里聊了一会，阿姨端来洗净切好的果盘，江现没怎么说话，基本是在听她们讲。
    临近十二点，厨房里所有菜盛出，桌边围坐了一桌人。
    唐岚没有夸张，邓宏哲的手艺真的很好，每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唐沅即使想说不好，也挑不出刺来。
    章雪芬做的是哪道，相对就比较容易看出了，卖相稍微差点。平时讲究食不言，饭桌上尽量话少，这会儿，她却朝唐沅看了好几次。
    到最后，还是没忍住主动说：“你尝尝这道小炒牛肉。”
    她最喜欢吃的菜。
    唐沅眼睫微颤，夹起米粒的筷子不停，一眼也没朝章雪芬看，语气平平：“现在不想吃。”
    “……”章雪芬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那次在会所，唐沅动怒把八卦议论章雪芬的人教训了一通，章雪芬后来都知道。她送发烧的邓恬回来之后，章雪芬也试着给她打过很多电话。
    再到今天学做她喜欢吃的菜，软化和示好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台阶摆到面前，唐沅仍然一动不动，只闷头吃着饭。章雪芬没再说什么，偶尔朝她看来几眼，似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饭桌上安静，间或有邓宏哲说话的声音，他问起江现，彼此聊得也不是生意，而是一些人文轶事。
    气氛难得的好，唐沅却很烦。
    她全程没有表情，听着他们说话的声音，一直到最后，众人差不多都吃好，她感觉有几分饱足了，视线朝那盘小炒牛肉瞥，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迟迟没有放下筷子。
    唐沅心里烦闷，好半晌，终是板着脸夹起一块小炒牛肉，面无表情吃下去。
    章雪芬视线朝她看来，她没抬头，仿佛安静了两秒，听见桌那边问：“好吃吗？”
    唐沅抿了抿唇：“……一般。”
    没去看章雪芬是什么表情，身边江现侧眸，眼神在她身上定格一会，给她递来一杯倒得七分满的水，她不做声地接过。
    吃完饭，从餐桌挪到客厅，他们坐下聊了一会。晚上还有一餐，这一下午都要在唐家度过。
    他们聊的话题唐沅不是插不上嘴，但她不想待，坐了片刻就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就见桌上摆着一份礼物。
    唐沅脚步微顿，过去拆开一看，是一对宝石耳环。
    由几部分拼成的耳环，周围一圈是通透清澈的白色，中间点缀着些许红。
    细看就会发现和她往常买的不一样，能看出一些手工痕迹。
    旁边放着一张卡片，整齐的几行字飘逸有力：
    【手工做的小饰品，希望你喜欢。等你生日，再给你做成套的项链。】
    落款：邓叔叔。
    唐沅看着盒子里的这对耳环，站了好片刻才坐下。
    江现上楼来找她，见她坐在桌前，对着手里的首饰不知在想什么，近前：“看什么？”
    那张卡片唐沅没藏，江现接过看了看，再看向盒中的耳环：“挺好看的。”
    手工制作珠宝，这种技能不是随便上手就行，邓宏哲确实费心了。
    唐沅看不出表情，和说她妈那道菜一样，语气硬邦邦：“好看吗？我觉得一般。”
    江现没说话，神色平和，只静静抬手摸上她的头发。
    没说几句，阿姨上来叫他们，说是洗了水果，章雪芬几人在等他们说话。唐沅不想聊天，轻轻推了下江现：“你去。”
    毫不留情就把他出卖，江现回头看她一眼，敲她脑袋的手看起来用了力，真正落下时却犹如羽毛拂过。
    到底还是如了唐沅的意，他替她下楼承担寒暄的职责，还顺便替她关上房门。
    唐沅独自待在房里，在桌前坐了一会，起身到阳台上晒太阳。从房间挪出来的小椅子柔软舒适，她将手里的首饰盒打开几次又关上，看了半天，才取出一只，戴在耳朵上。
    打开相机，前置镜头拍出她的脸，她静静看着，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楼下厅里朝向庭院的那一侧门开着，隐隐传来说话声。就像唐岚说的，邓恬真的开心了很多，她听到她在院中跑跑跳跳带笑的声音。
    章雪芬在叮嘱她跑慢点，江现和邓宏哲听不分明的对话夹杂其中。
    这阵隐约的，并不清晰的声响，恍惚间，让这座房子有了点家的感觉。
    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就像这幅耳环，宝石的材质在日光下是更别致的颜色，也和她想得不一样。
    但——
    唐沅看着相机里的自己，可能是被江现的话影响了。
    她忽然觉得，这对耳环，好像真的有一点好看。
    ……
    用过晚餐后，唐沅和江现没再去唐家，径直返回公寓。
    客厅里静悄悄，她窝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江现从卧室出来，一边问：“在看什么？”一边坐到她身旁。
    她在修照片。
    图里背景是她房间的阳台，艳阳天的下午，她安静的脸，被明亮的光线衬托得格外美。
    江现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唐沅头也不抬地调整姿势，背靠他的胸膛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